第六十八章 舊友與同學會
如果拋開裏世界的經曆不談。
從小到大。
陳景可能也就李默白這麽一個朋友。
他們是高中同學。
從高一開始就認識了。
其實陳景打小就不怎麽會處理人際關係,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跟李默白相處的……隻是經常把作業借給他抄一抄,偶爾再幫他考試的時候遞個紙條。
兩人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成了所謂的朋友。
相比起陳景十分普通的家境,李默白算是富貴人家的少爺,這點陳景讀高中的時候就知道了。
上學的時候,李默白家裏就車接車送。
在學校裏買零食。
這小子一掏口袋就全是百元大鈔。
在陳景的記憶中,李默白看似有些憨傻,實則是個很聰明的人,隻是心思沒放在學習上罷了。
而且他隨他父親一樣有點“混”。
李默白的父親是省城有名的土老板,搞一些地下賭檔起的家,後來又幹起了土石方的生意。
履曆說白不白說黑不黑,反正不怎麽幹淨。
脾氣也都讓李默白給繼承了。
李默白和他爸一樣,都屬於那種看起來平常挺好相處,可一旦發起脾氣來……三五個人都勸不住。
陳景親眼見過他在大馬路上跟幾個混混打架。
拿著不知道從哪撿來的木頭棍子使勁往別人腦袋上砸,哪怕將對方砸得頭破血流也不停手。
最後還是陳景跑去勸架才停下來。
“這房子是你買的?”
李默白站在陳景的住處四處打量。
“買個屁。”
陳景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然後將手裏拎著的兩袋燒烤放在茶幾上。
“這地段你覺得我買得起麽。”
“貸款買的哈?”李默白尷尬一笑,還以為自己一不小心戳到了陳景的心窩子。
你媽媽的。
陳景髒話都在嘴邊轉悠了好幾圈,硬生生又給憋了回去,隻能咬著牙回了一句。
“租的!”
“哦哦租的好租的好……”
李默白一時尷尬得手都不知道怎麽放了,假模假樣的在房子裏轉悠起來,不時發出嘖嘖的感歎。
“這房子裝修真不戳啊……哎喲……這麽小的廁所竟然還塞著浴缸呢!”
“你再給我陰陽怪氣,信不信我把你攆出去?”
“你這脾氣就不能改改?這麽多年了脾氣還這麽臭!當心沒朋友啊!”
陳景自顧自地收拾著茶幾上的雜物,隨手將遊戲手柄丟在沙發上,回答的語氣依舊是氣死人不償命。
“我本來就沒朋友。”
這一刻,李默白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說錯話了。
不過陳景明顯沒有把這話放在心上,他將茶幾周邊的雜物收拾完便招呼著李默白坐下。
“喝點什麽?”
“有酒嗎?白的啤的都行!”
“就可樂跟白開水,愛喝不喝。”
陳景往沙發上一癱也懶得伺候他,指著冰箱說道。
“去給我拿瓶可樂來。”
“媽的有你這麽招呼客人的麽……”李默白雖然嘴裏這麽說著,但還是聽話的跑去給陳景拿了瓶可樂,順便也給自己拿了一瓶。
拆開燒烤的外帶餐盒,他們兩人就跟小時候一樣,盤著腿坐在地上大快朵頤。
“怎麽想著回來了?”陳景有些好奇地問了一句,“在國外待得怎麽樣?習慣嗎?”
“這麽多年下來,不習慣也習慣了唄。”李默白說話含糊不清,仿佛注意力都在嘴裏的雞腿上,“除了剛開始的時候不適應,之後都還行……”
“你爸媽呢?也過去了?”陳景問道。
“他們早死了。”
李默白說話的語氣很平靜,臉上看不出喜悲,但藏在眼底深處的那種哀傷,陳景還是看出來了。
“走……走了?”陳景一怔,急忙道歉,“對不起啊,我不知道他們……”
“沒事。”李默白笑了笑,“我高三不是轉去國外了嗎?我剛去那邊待了半個多月,他們倆就走了。”
“怎麽走的?”陳景不可置信地問道。
“跳樓。”李默白拿起可樂跟陳景碰了一下,然後往嘴裏灌了兩口,似乎將這個當成了可以解憂消愁的酒,“欠債欠的太多了,還不上就跳了。”
“……”
“怪不得當時他們催著我跑國外去呢,搞得我給你道別的機會都沒有,直接被打包送過去了……媽的。”
李默白笑著從兜裏摸出一盒煙來,但看了一眼陳景,他又將煙盒收了回去。
“差點忘了你不喜歡聞煙味……你現在還不會抽?”
“沒事,你想抽就抽吧。”
聽見這話,李默白詫異地看了陳景一眼。
“你還別說,這麽多年,我還是覺得隻有你算是我的朋友,跟你聊這些我心裏都沒那麽難受了……”
“叔叔阿姨當初欠了很多錢嗎?”陳景小心地問了一句,“我記得你家生意做得挺大的,流動資金好像也有個……”
“跟錢沒關係,得罪人了。”
李默白打斷了陳景的話,豎起一根手指,表情無奈地指了指天花板。
“上麵新來的那個大人物,我爸沒哄好,一個不順心就把我家生意給砸了,然後讓給他親戚做。”
“他把你家生意砸了?”
“是啊,生意這東西嘛,大多都是一環卡一環的,有時候不小心斷了這麽一環就得死人……算了,咱們不說這個了。”
李默白聳了聳肩,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光是你問我了,你呢,這些年你過得怎麽樣?”
陳景想了想,說還行,勉強湊合。
“小山民,你現在不回山裏去住了?”李默白笑道,衝陳景眨了眨眼睛,“還跟你家老爺子鬧矛盾呢?老太太現在怎麽樣?身子骨還硬朗嗎?”
“算了,咱們不說這個了。”
陳景學著李默白之前說過的話,不動聲色地岔開了話題。
“你怎麽突然想到回來了?”
雖然李默白多年未見陳景,但他也記得陳景是個什麽性格。
見陳景故意岔開話題,他便不再多問,順著話茬聊了下去。
“想你了唄。”李默白笑道,“這麽多年沒見你,回來看看你。”
“嗬嗬,你覺得老子信嗎?”陳景白了他一眼。
“哎呀你真是不會聊天……”李默白無奈地解釋道,“公司要往國內發展,我就借著這個機會回來了,說不定以後我還要在這定居……對了!”
李默白似乎想起了什麽事,急忙問陳景。
“孫誌成他們聯係你沒?”
“班裏的那個孫誌成?”陳景搖搖頭說道,“這些年我沒跟他打過交道,他應該不會有我的聯係方式……怎麽了?他找我有事?”
“哎呀,他就是找我說,準備開個同學會,讓高中的那夥傻X都在一起聚一聚,緬懷一下大家逝去的青春……”
“那你去唄。”陳景笑著說道,覺得李默白跟他說這事有些多餘。
“你不去啊?”李默白一愣。
“不去。”
陳景轉頭看向落地窗,避開了李默白的目光。
每個夜晚。
小區外車水馬龍的商業街道上,都會亮起一片片色調詭譎的霓虹燈光。
它們透過落地窗纖薄的白紗映進客廳裏,雪白的牆麵就像是被打翻的顏料盤一樣斑駁迷離,甚至都照亮了陳景那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
“我隻是覺得……”
“有些青春對我來說沒有緬懷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