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融合

為了促進馬其頓民族和波斯等東方民族融合,也為了日後帝國統治的穩定,亞曆山大不僅把大量的波斯部隊編入自己的部隊,還為此在蘇薩舉辦了場盛大的“東西方聯合”的宴會,在宴會現場,亞曆山大還主持了一場波斯式的集體婚禮。公元前324年夏季,亞曆山大在這場婚禮中帶頭迎娶了波斯的兩位公主。亞曆山大身邊的貴族們也都娶了波斯的貴族仕女,其他的將士們若和當地的女子結婚,都由亞曆山大親自贈與豐厚的賀禮。當天和波斯女子結婚的將士們超過了一萬人之多。這場帶有濃厚波斯風情的華麗婚宴一共持續了五天之久。

亞曆山大希望馬其頓的將士們都能迎娶波斯女子為妻,使東西對立的差別意識逐漸消失,這樣才能使亞曆山大的帝國孕育出一股穩定的力量,並產生新的血統。他鼓勵人民互相舉行異國婚姻,這樣才能促進新的意識,增進東西方的了解與和諧。同時,他希望一部分的馬其頓將士們能夠在東方定居長住。可是亞曆山大所盼望的事並沒有實現,這些馬其頓將士對於“結婚”這件事隻看做結束漫長艱辛的軍旅生涯的安慰與解放而已,並沒有認真地把這些波斯新娘當做自己的妻子看待,多半不願意把她們帶回馬其頓,因此這項民族融合的婚姻並沒能產生預期的效果。亞曆山大向將士們宣布,如果他們通婚後出生的嬰兒是男孩的話,一定要到他父親的國家馬其頓去接受教育。可是士兵們對自己子女的教育也毫不在意。

這一天,亞曆山大召集部下講話,他步上講壇,大聲地宣布,要將1萬名曾經輾轉各地的老兵就地解散,同時他還宣布,如果將士們曾經向從軍商人借了錢,他將負責將這筆借貸一筆勾銷。亞曆山大話音剛落,壇下便引起一陣**。這些曾經追隨亞曆山大東征達十年之久的老兵們,聽到這個消息非常傷心,雖然退伍隻是時間的問題,可是一時還是難以適應。雖然他們知道亞曆山大對他們這些曾經與他出生入死的部下有著深厚的感情,但還是難免心中不快。於是這些將要被解散的老兵和亞曆山大之間產生了微妙的變化。

亞曆山大曾經幻想的士兵們爭先恐後地把他們所欠的金額和姓名都寫出來的紛亂情景並沒有出現。士兵們對這項寬厚的措施並沒有表示感激,反而表現出不信任和懷疑,他們猜測可能是亞曆山大在調查他們對自己的薪水是否感到不滿,或者對自己的薪水隨意揮霍要加以處罰。在權衡之下,他們執意要以“無記名”的方式寫出他們所欠的數字,最後計算出總額,然後請亞曆山大將這筆錢還給那些從軍商人。

這些樸實的馬其頓軍人對“退伍令”一直耿耿於懷,他們毫不掩飾自己的想法,並反映給了亞曆山大。亞曆山大下“退伍令”的動機也的確並不單純。他目前的主要工作就是推行東西融合的政策,所以他希望能夠很委婉地將這批馬其頓的軍隊解散。而在將士們的眼中,亞曆山大已經不再是他們的國王,他已經變成東方人與西方人共有的皇帝,這個殘酷的事實令他們無法平衡。這個世界在亞曆山大眼中的形象和在將士們眼中的形象是完全不相同的。基於彼此不同的感受,思想上當然也會產生偏差,這種偏差,就像在東征前半期亞曆山大和帕曼紐所發生的爭執和後來亞曆山大和菲羅塔斯所發生的對立一樣。

另外的一件事使這些老兵們對亞曆山大更為不滿。三年前在進攻印度的時候,亞曆山大曾經訓練的3萬名東方士兵在這個時候已完成訓練,不但包括了步兵團,還有馬其頓傳統榮耀的騎兵部隊。這些東方人全部加入了馬其頓的騎兵部隊,一律采取馬其頓式的訓練和裝備,而且在人數上超過了馬其頓人。亞曆山大閱兵的時候,用希臘語發出號令,這批東方士兵都非常迅速而正確地操練起各項動作,使站在一旁觀看的馬其頓軍人心中更不是滋味。亞曆山大的大臣們對於亞曆山大喜歡采用東方的跪拜禮感到非常不滿,但是這一點對於馬其頓的將士們來說倒是無關痛癢,倒是把東方人加入馬其頓的軍隊對他們來說有著切膚之痛。

過去他們一直懷疑亞曆山大會讓東方人取代他們的地位,如今的種種跡象使這種懷疑變得更加確定了,他們深信自己的想法是正確的。亞曆山大重用東方人超過了馬其頓人,在士兵們的心中,“我們的王”已不再是他們認同的了。過去將士們對亞曆山大愛戴越深,此刻所感到的激動和憤恨也就更強烈了。可是亞曆山大已經決定的事不管遭到多大的阻力都絕不更改,他希望國人們不要像腓力二世時那樣目光短淺,他們必須開闊視野,朝更寬廣的世界和開放的意識邁進。他希望馬其頓的人民,不要隻局限在馬其頓一角,而要具有世界性的眼光和胸襟。亞曆山大始終執著的理想世界與馬其頓王國是無法彼此相容的,終於無法避免地發生了“歐比斯事件”。

在底格裏斯河的中遊地帶有一個叫做歐比斯的小城市。這裏自古以來就是一個渡口,亞曆山大曾經在去往巴比倫城的時候途經這裏。在這個夏天,亞曆山大把大軍集合在此地,他大步踏上講壇宣布了1萬名老兵和傷兵的“退伍令”,將遣返他們回國,並承諾每個人都可以領到足以讓他們滿意和心動的退伍金。但是將士們要的並不是金錢,而是亞曆山大的心之所係。在過去,不論他到哪兒東征西討,將士們總是忠心耿耿地跟隨著“我們的王”。在那段戰爭歲月裏,他們感到自己的心和亞曆山大的心緊緊相連,可是現在,亞曆山大卻毫不留情地切斷了這段感情。

士兵們由於內心的不滿而怨聲四起,這些士兵們憑借著曾經與亞曆山大出生入死的資曆放肆地挖苦:“……你現在不需要我們,你可以輕易地把我們解散掉,如果你以後還要作戰的話,那麽你就跟你的父親一起作戰吧。”士兵們口中所謂“你的父親”是指埃及的阿蒙神,因為亞曆山大一直相信自己是神的兒子,他是從阿蒙神脫胎而成的肉身。亞曆山大向來就與父親腓力不和,腓力被刺亞曆山大也脫不了嫌疑,這件事一直在士兵中流傳著。當亞曆山大聽到士兵們這些放肆的話之後非常憤怒,立即下令逮捕了發表煽動言論的士兵,有13個人被當場處死。之後,亞曆山大激動地重新回到講壇上,以反諷的口吻開始即席演講,他把話說完之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此後的三天裏,他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裏麵,不與任何人交談。馬其頓士兵感到了事態的嚴重,不得不向亞曆山大屈服,他們來到了亞曆山大的營帳前,呼喚著亞曆山大的名字,甚至有許多士兵站在外麵哭了起來。亞曆山大覺得這是和解的最好時機,於是他再度出現在眾人麵前,適時地挽回了軍心。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中,亞曆山大又贏得了勝利。

為了慶祝這一次的和解,亞曆山大在歐比斯大開筵席,和士兵們一同歡飲,在露天的宴會中總共招待了9000名士兵。亞曆山大舉杯向士兵們致意,希望將來馬其頓人和波斯人能夠相處得水乳交融。這次宴會席位的安排是以亞曆山大為中心而形成三層的同心圓,亞曆山大特意把馬其頓人安排在離自己最近的裏圈,把波斯人安排在外麵。馬其頓的士兵們重新感受到亞曆山大仍是他們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