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愴交響曲》

在短期訪問過漢堡以後,柴可夫斯基開始了去年秋季未完成的交響曲第一章的編寫工作,然後在擱置了一段時間後,又把它拿來作為一首新鋼琴協奏曲的第一章節。這單章是以後出版時編為75號的《降E大調第三鋼琴協奏曲》。

柴可夫斯基在思考新計劃時,總是把歌劇列為優先,他再次要求他弟弟莫傑斯特為他尋找一個合適的題材。他於1893年10月19日離開克林,準備到聖彼得堡,指導《第六交響曲》首演的排練。當火車經過伏羅洛夫斯克村時,他對同車的旅客指著教堂墓地說:“我死後要葬在那裏。”

雖然他也對塔涅耶夫表示,他死後希望葬在伏羅洛夫斯克的教堂墓地,但這些話都不應該看做是他即將死亡的前兆,那可能是他剛在莫斯科參加過他朋友澤利夫的葬禮,有感而發的。事實上,10月22日抵達聖彼得堡時,他的身體和精神的確都很好。

6天後,柴可夫斯基在俄國音樂協會舉辦的季節性音樂會揭幕時,指揮新完成的《第六交響曲》演奏。正如他所預料的,這首作品並未引起聽眾的共鳴,報界的反應也很冷淡。隻有一個評論家對它表示推崇。柴可夫斯基一生當中,經常對報界及其他方麵的敵意批評非常敏惑。現在,正是他的生命將告結束時,他卻對一切置之不理,始終相信他這首交響曲是“他已經編寫完成或將要編寫的樂曲中的最佳作品”。

在音樂會過後第二天早晨,莫傑斯特發現柴可夫斯基用早餐時精神很好,他的麵前放著那份樂曲。莫傑斯特回憶說:

他同意在當天把它送給尤爾根鬆,但名稱尚未確定。他不想隻給它編個數字,甚至原本想要稱呼它為“標題交響曲”的想法也放棄了。“為什麽要那樣?”他說,“我根本不願給它起那個名稱。”我建議可用“悲劇”作為它的名稱,但他也沒同意。當我離開屋子時,他仍舊拿不定主意。我突然想起“悲愴”兩個字,於是就又回到屋中告訴他。他聽到以後叫起來。

我覺得這情形恍如昨日,依舊曆曆在目。他說:“好極了,莫傑斯特,那真是再恰當不過的了,我們就叫它《悲愴交響曲》。然後,他就當著我的麵,給《第六交響曲》加上了這個令人熟知的名字。

有一件莫傑斯特沒有透露的事,那就是柴可夫斯基在幾個小時後又改變了主意。他寫信告訴尤爾根鬆,要求他在樂曲的標題頁上隻印“獻贈給達維多夫”的字樣,並編出交響曲的號數,及寫明作曲者的姓名,此外別的東西一概不要。尤爾根鬆沒有理會他的要求,於是《悲愴交響曲》才得以留傳於世。

這支交響曲沒有正式標題並不奇怪,不過在他死後所發現的一份草稿中,或許不難發現他的想法:“這交響曲的終極精義是生活。第一部分完全是代表著熱誠、信心及渴求活動。它必須短一點(最後的樂章表示死亡——那是崩潰的結局)。第二部分代表愛情;第三部分代表失望;第四部分代表死亡(也必須簡短)。”

《悲愴交響曲》中的音樂並不像《第四交響曲》那樣,它沒有表示人和命運的鬥爭;相反,它意味的是人們必須接受生命的常態。不過以這種方式來討論音樂,經常有一種危險,究竟交響曲中包涵的是什麽,那就得全憑每一個聆聽的人自己去發掘了。如果他在音樂中出現悲觀與失望的情緒,他應該記得莫傑斯特曾說過,柴可夫斯基在編寫這樂曲時是“心滿意足”。

他甚至還拿死亡開玩笑,他曾向一個做演員的朋友說過:“在我們死去以前還有的是時間,現在我們都還不會死!我覺得我將活得很久。”這時,進一步的跡象顯示他並沒有死亡的征兆,同時也不像傳聞所說的,他正在考慮自殺。

《悲愴交響曲》演出之後,在給尤爾根鬆的信中,他立即把聽眾的反應簡單地告訴了他,說他已經對工作恢複了信心,最後還加上一句話:“我們馬上就可談這件事,因為我要在星期六到莫斯科去。”那幾乎不是一個垂死的人所說的。但是以後確實如何,現在仍然有各種各樣的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