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國最後的生活

薩莉·赫明斯在巴黎停留的26個月的期間內,與傑斐遜相愛。但是後來傑斐遜想把她帶回弗吉尼亞之時,她卻拒絕了。因為薩莉認為她在法國是很自由的,而如果回去的話,她又會淪為奴隸。為了讓她跟自己一起回去,傑斐遜立下誓言說,讓她的孩子們在滿20歲時就可以自由,後來她才勉強跟傑斐遜一起回到弗吉尼亞。

薩莉出生於1773年,剛剛到達法國的時候,年紀在十四五歲之間,回到弗吉尼亞時,已經是十六七歲了。1787年傑斐遜向自己愛慕的女人瑪麗亞道別的時候,他變得滿腦子犯罪和悔過的思想。他感到十分困惑,同時也很憤怒,雖然多少有了些醒悟,但是還是不能馬上就停止這種想法。

1788年3、4月之間,傑斐遜前往荷蘭公幹,協商貸款的事情,沿途遊曆法國的東部和德國等地,前後花費了七個星期,對於所見所聞大致都加以記載,長達25頁,讓人覺著特別的是,他在描寫鄉間的景況上,經常提到“摩拉多”(mulatto,黑白混血兒之意,另有一解為黃褐色)這個詞。可見,薩莉這時已經成為傑斐遜魂牽夢縈、朝思暮想的人了。

1788年4月23日,傑斐遜回到倫敦,收到了瑪麗亞憤怒而又痛苦的信,責怪他三個月沒有寫信給她。傑斐遜的回信隻簡短地敘述了一下他的德國之旅。

1787年11月6日,傑斐遜花了240法郎讓薩莉種牛痘,這是一筆大的數目。薩莉抵達後不久,傑斐遜又請了一個法文的家教,除了教導薩莉的哥哥詹姆斯以外,一定也還指導薩莉的。1788年1月,傑斐遜開始發薪水給這名小女奴,每月24法郎,外加12法郎的過年禮金,所以這個月裏她共得了36法郎,不過要到1788年以後,她才按月收到工資。法國仆人每月也就隻有50到60法郎。

1789年4月29日,傑斐遜的賬本上有一項記載很奇怪——“付給杜普雷及薩莉五星期的膳宿費105法郎,洗衣費等41.9法郎,共146.9法郎。”這就說明,很可能傑斐遜到荷蘭和德國去的時候,特別把薩莉安排在一家可信賴的法國人家裏去住,免得在官邸受法國傭人的欺侮。1789年的4月裏,傑斐遜開始花錢幫薩莉買衣服。雖然瑪莎的衣服費用多過她好多倍,可是在七個星期之內,薩莉就花了216法郎再加上每月24法郎的薪水,這是相當大的一筆花費。

薩莉和哥哥詹姆斯·赫明斯兩人都知道,他們如果想要選擇自由,一定可以得到。因為現在這裏是法國,就算以傑斐遜外交使節的地位,也不能強迫讓他們當奴隸。而傑斐遜雖然理論上主張解放奴隸,可是對自己的奴隸卻有強烈的占有欲。當教友派在弗吉尼亞州試驗,讓奴主們釋放黑奴,然後再行雇用時,他顯得毫不熱心,認為這無異是拋棄了自己的孩子。但是詹姆斯·赫明斯與妹妹薩莉這兩個奴隸都在學法文,而且都認為自己已經是自由身,也想成為自由的人,而且詹姆斯還學會了法式烹調,可以很輕易地就在巴黎賺錢謀生,釋放他絕不是拋棄孩子。傑斐遜所以沒有釋放他們兄妹倆,是因為傑斐遜有著很強的占有欲,給他們自由就等於失去了他們。後來由於詹姆斯也不想回美國,傑斐遜隻好答應隻要教會了蒙特沙羅的人烹調法國菜,就讓他自由。雖然傑斐遜信守了諾言,但已經是七年以後的事了,而薩莉一生一世都沒能被他釋放。

1787年5月3日,傑斐遜的大女兒瑪莎在給他的信上寫說:“我全心全意地希望能把全部可憐的黑奴都給放了。”她已經不再是個小孩子了。更為厲害的是,1788年有段時候,女兒瑪莎竟然出家當修女,這讓傑斐遜十分吃驚而又狼狽。當時流行於法國社會裏的那種大膽放肆的各種烏煙瘴氣,讓瑪莎這個熱誠、認真而且本性虔敬的女孩感到十分厭惡。傑斐遜在收到女兒的這封信的第二天就乘著馬車趕到修道院的學校,同修道院院長溝通了之後,把女兒瑪莎接回了家,女兒瑪莎的學校生活就此結束。

1789年4月初傑斐遜在薩莉身上花了服裝費大約200法郎。5月傑斐遜曾經去過過去和瑪麗亞·科斯韋一起去過的“沙漠”花園,除了為女兒買表、買戒指以外,似乎也給薩莉買過項鏈墜子。1789年秋天,薩莉·赫明斯懷孕的事實再也掩飾不住了。不過傑斐遜對此也是像瑪莎要當修女一樣絕口不提。

傑斐遜為了怕女兒會改信天主教,於是在1788年9月申請休假,要在第二年帶女兒們回家,並安排她們上學的事宜,然後自己再回法國。1788年,法國的革命情緒升高,這對傑斐遜來說,是一種越來越使他感到興奮而刺激的政治經曆。他熱誠地而又秘密地參與革命活動,和拉法耶特共同討論研究一些重要的文件,他希望革命能以理性的方式進行,盡量避免動亂。

1785年時的傑斐遜,還以和聰慧敏銳的阿比蓋爾·亞當斯辯論作為樂趣,並且聆聽一些活躍於政界的婦女們的言論,對她們極為讚賞,可是當時所歌頌的卻是完全屬於家庭的婦女,她們活著隻是為了照顧好自己的家庭而已。過去他曾忠實地隨著瑪麗亞走過一個個的畫廊,訂購過一幅幅畫、一座座的雕像,現在傑斐遜也沒有心情去看了。

1788年傑斐遜在為美國人寫的一篇《歐遊指南》裏麵,勸國人研究農業、園藝、建築和政治。他還把從政的女人比喻為善戰的亞馬遜族女人,而溫柔賢淑的家庭婦女是天使,雖然家庭婦女也是天使,但是也隻是個墮落的天使,是為社會所不容許的。

在1786年和1787年的時候,傑斐遜至少可以把對瑪麗亞的愛向自己認為很安全的小圈子裏的人傾訴,如亞當斯、威廉·肖特等人,而等到了1788年,薩莉與自己的愛情也許不能真正跟他們去訴說了。

1788年法國因為農田裏的收成太差,造成巴黎的麵包嚴重短缺,於是那裏的工人發生暴亂,最後終於在7月14日攻下了巴士底監獄。當法國到處充滿著革命的狂熱時,傑斐遜在巴黎也成了英雄人物,是法國人們眼中的法國宮廷裏聲譽最好的大使。他幫著拉法耶特起草《人權宣言》,在7月11日呈給國會。在做這件事情的時候,傑斐遜是滿懷興奮和狂熱而參與的。他本來就希望以和平的方式達成君主立憲,讓國王給予人民各方麵的自由,並且對民事訴訟減少軍事的幹預,並且希望將這種呼聲帶到本國。

後來,國會批準了傑斐遜的假,讓他回國。瑪麗亞·科斯韋聽說他要回美國去,便寫信來請他順路到英國去看她,而傑斐遜以幽默詼諧的話拒絕了她的要求。

傑斐遜在離開法國之前的六個星期,得到消息說他可能再不會回巴黎了。而在國內,華盛頓對傑斐遜又有重任。

9月初,傑斐遜終於把要帶的、要留下的都列了一張清單,打算舉家搬回美國。9月2日,傑斐遜又再度病倒,他的頭疼病又犯了,這是他踏上法國土地以來第一次發作,一共持續了六天,這可能是因為他覺得他就要失去歐洲的一切了吧!

在傑斐遜生病的這幾天裏,他悟出了一個道理——世界是屬於活著的人的。傑斐遜認為沒有哪個國家可以有權製定義務來約束新的一代,並建議永久立法,規定新法律、新憲法或經濟和約的草訂,不得超過一代人那麽久。傑斐遜對於一代人的定義為19年。而後人也都認為這是全部傑斐遜思想當中最具創意而又最激進的。

誰都會認為傑斐遜有權可以照自己的意思支配自己,而且因為這種權利而一直都在掙紮著。那麽傑斐遜為什麽選擇19年,而不是18年或20年或者更長的時間作為一代人的定義呢?這或許是從他遇到瑪莎到愛上瑪莎以來直到1789年,這段期間正好是19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