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歸故土
再見故鄉的興奮,以及諸多友人溫暖的情誼,使歌德經曆了自離開羅馬後,從未感受過的“精神活潑、高貴的幸福狀態”。
歌德在這期間認識了法蘭克福市銀行家威廉特的夫人瑪麗安娜,她是一名演員,體態豐盈,性格爽朗,有一對黑亮而靈活的眼睛。這段感情激**了歌德沉寂已久的心湖,也喚醒了他自《羅馬悲歌》後就潛伏著的才華。他開始創作《西東詩集》。當然,這部詩集並不完全是瑪麗安娜夫人的功勞,主要還是源自於歌德對東方文化的強烈關心。一個機緣巧合,歌德得到了一本14世紀波斯詩人的詩集,他讀過之後大受感動。他發現東方的詩人活在動**不安瀕臨崩潰的現實世界裏,心靈竟然還能悠然自在地逍遙在理想世界,實在了不起。基於這樣的刺激,歌德萌生了創作《西東詩集》的靈感。
1815年,歌德又前往德國南部,在美因河畔法蘭克福市上遊的威廉特家的別墅作客,數星期內又寫成了一篇詩作。這是一篇男女二人對答的愛情相思歌,其中的男女主角即影射歌德和瑪麗安娜。
這次旅行中,歌德曾數度前往海得堡,當他看到地方教會修道院中所收藏的德國古代版畫時,深受啟示。除此之外,旅行中的很多事情都令他記憶深刻,他對古典主義也有了新的認識。
年輕時代,為了生存,我不得不勞苦。為了保持心靈的平衡,將自己關閉在古典的世界裏,為了保護自己,隻好將一切擾亂身心的事情都加以排斥。現在,在我麵前突然出現一種全新的、把觀察和感覺完全分離的、有著前所未見的色彩的世界——這是永遠如新的青春。
如此坦率的告白表現出歌德對古典主義的界限有了妥協。當時,正沉潛於“東方詩歌世界”,著手寫《意大利之旅》,並不斷研究自然科學的歌德,無法對有關古代德國繪畫的“普遍性藝術世界”,給予固定地位的關愛。但他之前對於古典主義事物的態度,因與一些藝術家的交往而逐漸有所改變。
1815年7月,歌德應施泰因男爵的邀請,前往剛成為普魯士領土的萊茵州旅行。他向施泰因男爵表示,希望為那些在戰爭中幸存下來的藝術品盡一份心力。他在旅行中為萊茵州的備忘錄作了周詳的記載,這份數據詳盡清晰,為後世的藝術研究提供了寶貴的參考資料。
歌德覺得萊茵河、美因河之旅的意義,就如同意大利之遊,給他一種“再生”的感覺,然而當時,他並沒有預料到,痛苦與失望也隨之降臨了。
1816年6月,克麗斯汀去世。歌德在日記上描述了他內心的悲痛,他寫道:
克麗斯訂過世了,這是她與自然最後的爭鬥。中午時分,她咽下了最後一口氣,突然間,一股死寂襲上了我空虛的心。
1805年,席勒去世;1807年,奧古斯都公爵的母親去世;1808年,歌德失去了母親;1813年,奧古斯都公爵的老師去世;如今,克麗斯汀也離開了他。這些親友的過世使歌德開始思考靈魂和生命的關係。他和一位教育學者曾有過如下一段對話:
你也知道……感覺的世界,若缺乏真正的理念為基礎,我是不認為它有任何價值的。我想了解自然,但並不願單純地加以臆測。關於人死後靈魂是否存在的問題,依我的想法是這樣的:我對人類或一切自然的存在經過長期的觀察後,發覺靈魂與生命並存的事並不矛盾。假使所有自然界的現象都按一定的部類排列,我們將最小的一個組成部分稱之為單子。而所謂力量的大小都是相對的,在其勢力範圍之外,力量可說是微乎其微,但隻要是其能力所及,力量可說是非常地強。因此我們在接近力量之源時,就會被吸引到它的領域中。凡是動植物,甚至是在天空中的星星,都存在這種情形。
內在精神的小世界,透過外部的大世界而呈現出肉體的形象,而我把這肉體最初的根據稱為靈。因此,螞蟻單子有螞蟻靈存在,世界單子也有世界靈存在。這兩個根本物質雖非一致,但它們的基本存在卻是由於血緣關係。例如太陽和行星雖有各自不同的使命,但卻屬於同一個係統。再看玫瑰的發展由葉、莖到花朵,都是具有一定的規則,而整個宇宙也都依同樣的法則而循環。促使自然發展的力量是不可見的,然而卻早已存在,在這規則的前進過程中,所呈現出的中間形態,經常會使我們困惑不已,如葉變成花,卵孵化成幼蟲,幼蟲蛻成蛾蝶……
盡管單子會產生無窮的變化,可是一旦單子形成,就很難加以破壞,因此在表麵形象解體的瞬間,單子既不失散,也不停止活動,它們隻是由原來的環境立即進入到另一個新的環境,這是因為單子的意誌力相當強烈。有教養的人的單子和海狸、鳥類、魚類都是有差異的。每個單子從所屬的係統,如水中、空氣中、地上、火中、星星中,被帶到各個地方,同時負起未來秘密的使命。但如果碰到某種強烈的破壞,它們就有可能在中途被攔截而成為其他係統的從屬,對這種危險的可能性,我們想從對整個自然界的觀察中得出結論,是相當困難的。
同年夏天,歌德第三度前往德國南部,當他離開魏瑪時,所乘的馬車車軸斷裂,這件事使歌德預感到,這輩子可能再也無法作長途旅行了。
1817年4月,一位甚得奧古斯都公爵寵愛的女演員因為嫉妒歌德在魏瑪藝術界的地位,使了點陰謀手段,歌德被迫辭去宮廷劇院監督的職位,離開了和他有40年密切關係的魏瑪戲劇界。這使歌德有種被放逐的感覺,在往後的歲月裏,他一直對奧古斯都公爵聽信讒言無法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