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的精神病患者

蘭巴雷內的傳教所坐落在不同的丘陵地帶。男子學校、倉庫和傳教士館建立在距離河流最遠的丘陵上,他們的住所在位於中間的丘陵上,女子學校以及其他建築物則建立在河流下遊的丘陵上。離這些建築物20米以外的地方,是一望無際的原始森林。

施韋澤和妻子平日隻在傳教所的附近散散步,從不走遠,這是什麽原因呢?難道沒有其他可以散步的地方?並不是。這裏的村落與村落之間都有小路相通,小路的兩旁是深鬱高聳的森林,一絲風也沒有,悶熱異常,實在不適宜散步。在蘭巴雷內這個地方,運動和空氣一樣不足,如同被束縛在監獄裏一樣。

最初施韋澤打算把醫院建在男子學校的後麵,經過再三考慮,覺得不太合適,因為路途過於遙遠,而且占地太小,施韋澤和其他傳教士商量後,初步決定改建在他家旁邊。這項決定必須在7月底薩姆基塔召開的傳教士會議中通過,才可付諸執行。

在一個濃霧籠罩的清晨,施韋澤和兩位傳教士在日出前兩小時,搭乘小船出發。他們坐在船頭,12名黑人排成兩列劃槳。從這裏到薩姆基塔大約60公裏,他們是逆流前進,按照正常速度的話,需費時十幾個小時,從支流進入主流的時候,東方已呈魚肚白色。

當船劃到沙洲附近時,不知怎麽回事,黑人們突然停住歌喉,屏息觀望,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原來是沙洲旁有許多大大小小的河馬在那兒嬉戲。黑人向來畏懼河馬,這也難怪,河馬一旦發現有人,便會豎起龐大的身軀,使得人、船翻沒。他們的小船必須靜悄悄繞過河馬,才能繼續前行。

隨後,他們又遇到更大的麻煩,太陽升起後,會出現一種可以令人昏睡的蒼蠅,這種熱帶蠅比一般蒼蠅要多很多,令人防不勝防。它們白天飛行時毫無聲響,警覺性很高,對於容易現出自己形體的白色背景,從不靠近,也盡量避免飛到光亮的地方去,如果想防止它們侵擾,最好穿上白色的衣服,除此以外別無他法。

兩位傳教士都穿著白色的衣服,施韋澤穿的卻是近於土黃色的衣服,這些蒼蠅從不螫咬那兩位傳教士,他和黑人卻遇到相當大的困擾。

當天夜晚,抵達薩姆基塔。這一個禮拜的會議給施韋澤留下極為深刻的印象,他沒有任何其他的欲望,唯一的願望是將自己奉獻給這些原始居民。這次跟會員們的接觸交談,帶給他精神方麵相當大的鼓勵與支持。

施韋澤在會議上的提議很快就被他們接納,有關醫院以及其他建築物的計劃,傳教所決定撥給他們2000法郎作為補助。

心髒病患者出乎意料的多,令施韋澤感到非常奇怪。病人也因他隻是用聽筒在他們身上按幾下,便能說出他們的病狀而深感迷惑不解。

“先生,像施韋澤先生這樣的人,才能算得上是醫生。”一位心髒病的女患者向約瑟夫誠懇地說出這句話。

“我每天一到晚上,就會感到呼吸困難,兩腳麻痹。但是,先生!你卻從來沒有看出我這些毛病。當然,我不曾向你說過,你也沒有看過我的腳,更沒有摸過我的腿部……”聽了這位患者的嘮叨,施韋澤發現事情並非那麽簡單。這完全是精神病的征兆,此地的精神病患與歐洲相比少之又少。如何安置這些精神病患者,確實令人困擾,如果將他們安置在傳教所內,晚上必會吵鬧,而且無法預料將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唯一的辦法,就是在夜晚幫他們注射鎮靜劑,使他們安靜下來。假如在幹旱季節,那倒好辦,因為旱季時,可將精神病患以及看護者送到幾百米外的沙地上,讓他們在那兒露宿,便不怕他們吵鬧了。

精神病患者的命運非常悲慘,在沒有隔離設備的地方,去保護這些精神病患者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必須極小心謹慎才不會受到傷害。如果將他們一一關在木檻中,他們會拚命地將木條拆散破檻而出,如果用皮帶捆綁住他們的雙手,則會激怒他們,使他們更加抗拒。這些方法都行不通,最後的方法是什麽呢?按當地人的一般慣例,就是將患者解決掉。

這是薩姆基塔一位傳教士告訴施韋澤的:“大約是兩年前的一個禮拜日,我到附近的村莊去辦事,突然傳來一陣尖叫聲,我循著聲音來到一個地方,發現有個黑人正守在路邊,攔住我說:‘沒有什麽事,沒有什麽事!我剛把孩子身上的跳蚤挖出來,真的沒事,請您回去吧!’那時,雖然我滿腹狐疑,但是沒有多久,便忘記了這件事情,兩天之後,聽說有一個精神病人被人捆綁起來,丟到河裏去了。”

一天晚上,有位黑人將施韋澤帶到椰子樹林旁說:“就是那個女人。”

施韋澤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是位中年婦人,被人捆綁住立在一堆木材的中央,她的四周升起一圈火,家人們圍繞在火圈外靜靜地觀看,施韋澤感到一陣不可思議。在這一望無垠的黑暗原始森林中,一切是那麽的寂靜。這是令人窒息的非洲之夜。

“立刻把這位婦人的繩子解開。”對於施韋澤的命令他們隻是睜著兩眼彼此看著,毫不動彈。片刻以後,才有一個人站立起來,走到那婦人身邊,慢慢地解開繩子,繩子快要打開的一刹那,婦人突然發出一聲尖叫,向施韋澤衝了過來,隨即把他手中的燈籠搶了過去,丟在地上。黑人們發出一陣埋怨。

施韋澤一邊安慰這位精神病人,一邊替她注射鎮靜劑,然後把她帶到小屋中,讓她靜靜地躺在那兒。這類精神病是屬於周期性的躁鬱病。兩周後,婦人病情有了相當的起色,他的信譽也逐漸提高。當地的土著們奔走相告:“那位醫生非常高明!無論什麽病,他都能醫治好。”

這樣的話很快散開,但是沒有多久,施韋澤的藥對一位病人失效了。有一天,一個男子被人綁著送到他的診所來,由於繩子綁得過緊,那人皮肉破裂,身上到處是一條條的淤血印痕,手指頭也有許多血,施韋澤立刻為他注射嗎啡以及鎮靜劑,可是卻一點也不見效。

兩天後,約瑟夫告訴他說:“先生!無論你怎麽救治都沒用,他是被人下毒,現在會慢慢地衰弱直到氣絕身亡,無論如何醫治,都回天乏術了。”

約瑟夫的話一點也不假,這位男子10天後便死了。據傳教所的牧師們說,這位死者曾經強占了別人的妻子,對方為了報複,偷偷地在他的食物裏下了毒,使他橫死。這個地方的習俗,凡是發生不名譽的事,均以毒藥來懲誡對方。

施韋澤推想,附近一定有讓人身體興奮的植物存在,他曾聽說這個地方的原居民不怕饑餓,整日劃船卻不會疲勞。他對這種事情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曾多方打聽卻始終探聽不出究竟。這種藥草是被他們視為禁忌的,不可讓外人知道,一旦泄露必遭毒殺。施韋澤渴望知道這些神秘的藥草,可是在當地人嚴厲的戒條下,想獲得這項秘密,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