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西的突變

江東、淮西宣撫使劉光世,由於平時驕惰逸樂,縱情酒色,以致得了風痹之症,所以他於紹興七年三月上疏奏請免除軍政任務。劉光世所統帶的軍隊,高宗最初打算交給嶽飛統領,並詔告劉光世的手下王德聽命於嶽飛。但張浚卻說嶽飛所統帶的部隊過於龐大,以後恐怕難以駕馭,高宗又詔命王德暫時聽命於都督府,並詔告嶽飛到都督府議事。

嶽飛於夏初抵達都督府,拜見張浚。張浚雖然已經把劉光世的部隊暫時分為六個分隊,但是還沒有找到統領的人,見嶽飛前來,就詢問嶽飛。

嶽飛說:“都督您應該是胸有成竹了。”

張浚說:“王德久在淮西,淮西軍必然畏服。我想以他為都統製,以酈瓊為他的副手,再由呂祉以都督府參謀名義予以統領,您覺得怎麽樣?”

嶽飛說:“淮西一軍大多是叛亡盜賊的人,反複無常,而王德與酈瓊平日也不和睦,如今一旦使王德位居酈瓊之上,酈瓊必定不服,而發生意氣之爭。至於呂參謀,終究是一個書生,不熟悉軍隊的事情,也恐怕難以服眾。”

張浚說道:“那你說怎麽辦呢?”

嶽飛說:“恐怕需要在大將中選擇可以勝任的人。”

張浚又問:“你覺得張宣撫怎麽樣?”

嶽飛沉思一會兒說:“張宣撫曾是我的舊日長官。張宣撫雖然是國家老將,隻是平日為人暴躁寡謀,估計不是很合適。”

張浚已經麵露不悅之色,緩緩說道:“楊沂中是後起之秀,你應當沒有意見了吧?”

嶽飛說道:“楊沂中、王德、酈瓊等人,都屬於一時的英雄,但沒有一個人能讓他們畏服。”

張浚臉色變得很難看,冷笑著說道:“我明白了,在你看來,除了你之外,再沒有人能統率這支隊伍了。”

嶽飛很生氣地說:“都督您以軍國大事問我,嶽飛我能不如實稟告嗎?而都督您反認為我想做統帥,這實在是對我的誤解!”他立刻上奏折請求解除兵權,讓張憲暫管軍事,自己回到母親的墳墓旁守孝去了。

張浚認為嶽飛是誠心與他作對,就上疏說嶽飛處心積慮,想要合並劉光世軍隊。張浚一邊讓兵部侍郎張宗元作為湖北宣撫判官,監管嶽飛軍隊,一邊又指令王德為淮西都統製,酈瓊為副手,另派呂祉前往廬州節製。

王德等人剛一上任,酈瓊就給他難堪,呂祉既不能調和,又不能左右偏袒,隻有返回原地了。而王德與酈瓊又各自列狀互相詆毀,請求都督府主持公道。張浚沒有辦法,就將王德召回建康,讓軍隊暫隸屬於都督府。八月初,張浚讓呂祉去會合酈瓊。酈瓊等將領見呂祉又來了,就向呂祉訴說自己被張浚冷落。呂祉安慰他說道:“張丞相為人大度,如果能夠陣前立功,即使大過也不計較,何況這些小的事情呢!請放心,我會為你說話的,保你們沒事。”酈瓊等人聽他說完,也都深為感動,軍中一片和諧。

呂祉一番話安撫了酈瓊等人,卻始終認為酈瓊難以製伏,就奏請罷免酈瓊與統製官的兵權。不料此事卻被書吏泄露給了酈瓊,所以酈瓊途中截獲了奏疏,看完之後一腔怒火無處發泄,心中對呂祉咬牙切齒。恰巧此時,朝廷命令張浚為淮西宣撫使,宣撫司設在盱眙;楊沂中為淮西製置使,劉錡為副,製置司設在廬州,召酈瓊前往。酈瓊十分緊張,於是決定叛變。

第二天清晨,眾將領都來拜見呂祉,酈瓊從袖中取出呂祉的奏章,給中軍統製張璟看了,說道:“我不知道我們有什麽罪狀,而呂參謀你卻無端誣蔑,奏請朝廷,實在令人不解!”

呂祉見秘密泄露,就想回到內堂,卻被酈瓊搶上一步,如同老鷹捉小雞般握住呂祉兩手,讓人綁了。

張璟上前勸阻說道:“凡事總可商量,怎麽能綁了朝廷命官呢?”

酈瓊厲聲道:“朝廷如此糊塗,隻聽信奸人的讒言,我還留做什麽呢?你們如果不想死,就隨我投奔齊王去!”

張璟嗬斥他說:“你想造反嗎!”

酈瓊笑著說道:“什麽是造反?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識時務者為俊傑。”

這時兵馬鈐轄喬仲福、統製官劉永衡等人齊聲說道:“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我們豈能讓你張狂呢!”

話剛說完,酈瓊拔出劍來,指揮手下軍士來殺喬仲福等人,張璟和喬仲福等人也拔劍在手。雙方一陣混戰,張璟數人畢竟寡不敵眾,盡數被殺。

酈瓊率領領著四萬多人的軍隊,挾持著呂祉向北投奔劉豫去了。到了三塔,距淮河僅30裏,呂祉下馬不走了,他說道:“劉豫是叛國之賊,我怎麽能見他!”

眾人逼迫呂祉上馬,呂祉哪裏肯依,說道:“我要是死,就死在這裏。”

酈瓊沒想置呂祉於死地,然而呂祉又大聲呼喊:“劉豫是叛逆之臣,眾所周知,你們當中怎麽能沒有英雄呢,怎麽可以追隨他去做叛國之賊呢?”這番話確實打動了不少人,有一千多人也不肯向前走了。

酈瓊怕呂祉繼續動搖軍心,拔劍刺死了呂祉。眾人無奈,隻有跟隨著渡過了淮河,投奔劉豫去了。

酈瓊率大軍投奔劉豫,使朝廷內外深受震動。而張浚現在才後悔沒有聽信嶽飛的話,以致發生這種變動,於是他打算引咎辭職。

高宗問他說:“那誰能擔當你這職位呢?秦檜能夠繼任嗎?”

張浚答道:“臣以前以為秦檜是不可多得的治世人才,最近與他共事,才知道他不能擔當重任。”

高宗又問:“我想再度起用趙鼎怎麽樣?”

張浚拜倒說:“陛下英明。”

高宗立刻下詔任命趙鼎為尚書左仆射兼樞密使,任命張浚為觀文殿學士,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撤除了都督府。

秦檜本以為張浚必定會薦舉自己繼任,沒成想卻是事與願違,張浚並非沒有薦舉,而且還加以阻攔,內心極為憤怒,就私下唆使言官交覃彈劾張浚。

高宗本就是個無恩寡義的人,聽了言官的劾奏,又被這些讒言迷惑,就打算讓張浚去邊遠州郡守備。

趙鼎勸阻說道:“張浚的老母親年紀大了,而且張浚還有救駕的功勞。”

高宗不高興地說道:“功與罪怎麽能相提並論呢?朕知道,有功當賞,有罪當罰。”

高宗沒有聽從趙鼎的勸告,下旨貶謫張浚去了嶺南。趙鼎拿著聖旨不下殿,並約了同僚共同奏請高宗不要將張浚貶謫,高宗還是不肯。

趙鼎冒死進諫,其他大臣也替張浚說情,高宗隻好將張浚降職為秘書少監,居住永州(現湖南永州)。

秦檜聽說張浚因為趙鼎他們的勸阻而沒有被貶謫,心裏悻悻不樂,決定要找機會出了這口惡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