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索隆基的救星

1823年12月30日,拜倫即將帶領一行人航向希臘本土的消息傳播開來,全世界都為之振奮不已。

31日,拜倫的船在麥索隆基的海岸外航行,突然一艘大船出現在他們前麵,他們以為那是希臘的船,好在船長沒有掉以輕心,經過勘察發現那是一艘土耳其船。頓時,整艘船上的人寂靜無聲,“連整晚叫個不停的狗也閉嘴了……”

船長快速把船駛開土耳其軍的視線範圍。他們在海岸線之外漂浮,天亮後,仍有兩艘土耳其軍艦在附近停留,其中一艘更是對他們窮追不舍,船長再度把船駛開,隱藏到北邊的一個小港口避難。馬洛克達多王子急忙派了三艘船去援救,他派出去的人很可能在1834年1月2日就已經找到拜倫一行,可是由於風向的關係,他們一直到1月3日清晨才在離麥索隆基附近不遠的一個小島邊與拜倫會合。

1月3日上午,拜倫穿上紅色的軍裝在麥索隆基登陸。全鎮人都趕來歡迎他,歡呼聲經久不息。希臘商船群集在麥索隆基為拜倫的來臨鳴放禮炮。馬洛克達多王子、斯丹利上校及一大堆外籍和希臘籍的軍人在他們為拜倫預備的寓所前,排成長列歡迎他。拜倫對馬洛克達多王子的印象是:他比較像一個學者,不像軍隊領袖。

這位馬洛克達多王子因為他的教養和出身得到了拜倫的尊敬與信任,同時,納比爾上校等人也極力向拜倫保證,他是希臘唯一有影響力且真正關心希臘前途的、完全可以信賴的人。

馬洛克達多王子個子矮小,戴著厚厚的眼鏡,因為祖先曾在土耳其人統治下的希臘當過總督,所以被人稱為“王子”。他曾在君士坦丁堡受過教育,早年也曾專門研究過東方語言,是“一個傑出的希臘學者,法文好得簡直和地道的法國人一樣。此外,他對英文、意大利文也很在行”。

無論如何,拜倫已經決定支持馬洛克達多王子,盡管拜倫不願意歸屬任何一個政治集團。不過拜倫十分清楚,要想在希臘做些事情,唯一的選擇就是支持馬洛克達多王子。

跟隨馬洛克達多王子一起到麥索隆基的還有5000多名希臘軍人,他們聚集在這裏等候馬洛克達多王子的作戰計劃。馬洛克達多準備攻打科林西亞灣南北兩岸的城市。他想先攻下德爾斐——土耳其在科林西亞灣北岸唯一的堅強堡壘。這樣,他們統領的五艘船及兩艘縱火艇(裝滿炮彈可以攻進敵方引起爆炸的船)就可以順利地攻下基阿通和對麵的科林斯。

拜倫很讚同馬洛克達多的計劃,特別是馬洛克達多請他負責帶兵參加攻打德爾斐之後。1月13日,拜倫決定繼續供應凱法利尼亞島上那些阿爾巴尼亞人的軍需,這些人在他們的首領死後,自願參加希臘軍而隨拜倫一起來到麥索隆基,協助防禦工作。

這其中有500人由拜倫提供他們日常所需,另外100人則由馬洛克達多臨時政府供給,但仍聽命於拜倫。拜倫被鎮上的愛國熱潮所感動,他帶兵發號施令的夢想也終於實現了。根據人們的描述:

他的房子常有軍人進進出出,他的客廳像一個兵工廠,而不像一個詩人的寓所。牆上的裝飾盡是刀、劍、頭盔、喇叭他跟軍官們的話題不外乎如何攻擊、突襲、埋伏、占領

拜倫沒有因為麥索隆基小鎮的泥濘和為他預備的簡陋小屋而失望,他隻要看到軍人們穿著巴爾幹半島男人的傳統服飾——白而短的裙子和閃閃發亮的配飾,就會懷念起他在希臘半島的初次旅行。麥索隆基和他1809年跟霍布豪斯初次來這裏時並沒有多大差別。

馬洛克達多為拜倫預備的這棟房子在海峽的末端,旁邊有一個泥濘的湖,是一棟比較寬敞的兩層樓房,在鎮上算是比較豪華的住宅了。還有一個寬闊的後院,拜倫時常在後院訓練他的部下。

這時候的拜倫對個人舒適與否的問題已經不甚在意,對他來說,第一要務是訓練一支能協助攻陷德爾斐的軍隊。雖然他可以考慮使用由德國人、英國人、美國人、瑞士人、瑞典人組成的外國傭兵,但他還是希望自己能夠有一支驍勇善戰的隊伍。此時在馬洛克達多的隊伍中有一位威廉·巴裏上校,這個人正預備製造火箭和其他現代化的軍事裝備,拜倫對他抱有很大希望。

從科林斯傳來的消息顯示,希臘內部的派係之爭已經有了結果。他們所組織的立法機構和行政機構都將拜倫列為希臘的“恩人”,希臘人民會永遠記得拜倫的恩德。他們希望拜倫能為他們爭取到英國方麵的貸款,並且希望他能再提供20000~30000英鎊經費,作為保障克裏特島的資金。不過,拜倫已經在麥索隆基忙得不可開交,所以並沒有理會他們。換句話說,拜倫可能更願意將自己的精力和金錢花在有行動的一方,他沒興趣支持空談的組織。拜倫把這些事推給甘巴和斯丹利去應付。

麥索隆基的形勢不容樂觀,居民和日漸高傲的軍人時常發生衝突。幸好,威廉·巴裏上校已經動身前來麥索隆基,拜倫隻能寄希望於他的現代化武器,並且希望在進攻德爾斐之前,居民和軍人們的衝突還在可以控製的範圍內。

1月18日晚上,拜倫和同伴聽到一聲槍響。原來,當地一個居民正在向鄰居抱怨軍人趁他外出時,強占了他的家;一個軍人剛好經過,聽到了他的抱怨,一怒之下開槍打死了這個居民。

馬洛克達多雖然立即將肇事者依軍法處置,但麥索隆基的氣氛還是非常緊張。更糟糕的是土耳其軍艦又再度出現在麥索隆基附近的海域,而原來負有保衛責任的五艘船不知道逃到哪裏去了。

拜倫心裏非常焦急,他怕麥索隆基的動亂和希臘軍艦的逃逸會使正帶著軍火前來的巴裏上校無法登岸,或者遭到危險。21日清晨,整個麥索隆基已經被封鎖,土耳其軍隊準備要進攻了。

有人想出一個計策,準備趁夜晚乘一艘小船,去破壞土耳其軍艦的纜索。這可能是解麥索隆基之圍的唯一可以一試的辦法。很多人主動請纓,但拜倫堅持認為自己應該是首先發動攻擊的人。甘巴曾提到:

他對這個計劃如此堅決,以至於我們都覺得實在不該把這個計劃告訴他。我們想盡辦法勸他放棄他的決定,最後,我們雖然成功了,卻非常不易。他現在隻想參加最危險的行動,而且憎恨任何一個想趕在他前麵搶功的人。

事實上,拜倫向往這些危險的行動是另有原因的——他一方麵想達成他早年成為英雄的夙願;另一方麵則是感傷自己年華老去,渴望像他早年所崇拜的那些“美的化身”一樣完美地結束自己的生命。他的這種思想深埋在心底不願為人所知,甚至不曾告訴他最親近的朋友。

他在36歲生日時,曾借一首詩來發泄他的鬱悶:

這顆心已到了不為外物所動的時候

我的日子有如這片枯黃的葉子,

愛的花朵已然逝去

希望、懼怕、嫉妒,

沒有人與我分享,

這些愛的痛苦和愛的體驗,

隻有我獨吞!

然而——此時此刻,

這些思潮不能動搖我的靈魂;

也不能使一個英雄,

在他的葬身之地皺眉。

我放眼所見的,

盡是刀、大旗、戰場,

和希臘的榮耀!

醒來!醒來!我的靈魂!

想想你的血液,

將流經前人足跡返回家鄉!

光榮而死的地方就在這裏——

上戰場去吧,

在那裏結束你的生命。

尋找——尋找一個適合你的軍人之墓,

然後四周環顧,選定地點,

在那裏永遠安息!

1月29日,土耳其軍艦不戰而退。那些希臘商船卻再也沒有回來。拜倫發現困難越來越多,阿爾巴尼亞軍人固執於他們的階級地位,不太肯聽從別人的命令。除他之外,馬洛克達多和麥索隆基的總督以及一些富人都願意承擔一部分軍餉,但在麥索隆基的軍隊仍然全靠拜倫供應食宿。況且,按阿爾巴尼亞人的規矩,拜倫除了供養500名軍人外,還必須負責為數約1200人的家眷以及大量的牲畜。

巴裏上校終於來了,不過,他高昂的誌氣馬上被澆滅了。原來,斯丹利上校和總督根本拿不出他的最新武器的彈藥裝備和操作這些武器的人員的薪餉。當初,巴裏上校帶這些武器裝備和技術人員出來的時候,已經自掏腰包墊付了旅費,如今實在無法再支撐下去了。走投無路的情況下,他找到了拜倫,拜倫很欣賞巴裏上校,答應供給他裝備費用,這使他放心不少。巴裏上校比較堅決而且講求實際,這使得拜倫對他頗為信賴,特別是在麵對馬洛克達多猶豫不決的個性已有很長一段時間之後。

局勢逐漸明朗——今後進攻德爾斐所需的費用及實際的領導責任都落在了拜倫身上。根據兩個從德爾斐逃出來的希臘人報告,德爾斐的軍隊聽說拜倫在麥索隆基的整軍工作,早已聞風喪膽,何況斯丹利在報紙上大肆宣傳,誇大了軍隊的實力,甚至有一位土耳其高級指揮官向希臘的間諜表示,如果拜倫出現在德爾斐,他們準備象征性地抵抗一下就投降。

聽到這個消息,拜倫很興奮地催促巴裏做好戰鬥準備。不料,巴裏卻很頹喪地告訴拜倫說,他無法組成一支如斯丹利所預期的那樣能作戰的隊伍。拜倫隻好鼓勵他,同時也像士兵們承諾會繼續提供他們所需的一切費用。

拜倫與巴裏長談了好幾個晚上。巴裏發現,拜倫雖然表麵上十分樂觀,但心裏已經感到失望了。

他既沒有安全感,也得不到休息,更有阿爾巴尼亞人要安撫和管理事情對他來說似乎十分明顯他感覺被欺騙、被遺棄,甚至可以說——被出賣。他為了不讓人恥笑隻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然而他的內心深處早已覺得自己被周圍的人遺忘了

拜倫對巴裏越來越信任,他甚至把支援希臘的費用全數委托給巴裏管理。這時候,拜倫每天的花銷已經超過2000英鎊了。

一個偶然的機會,甘巴發現阿爾巴尼亞人的軍隊名單與人數不符合。原來,他們為了多得糧餉,虛報軍中人數。更過分的是——他們要求拜倫給軍官更多的糧餉。拜倫知道這件事後,氣得渾身發抖,幾乎站不穩,他立刻下令解散阿爾巴尼亞軍隊。他說他再也不能忍受他們的要挾了。阿爾巴尼亞人知道自己做得確實有些過火,馬上提出許多補救辦法,想重新贏得拜倫的歡心,可惜已經太遲了。

除了這件事,讓拜倫更氣憤的是,進攻德爾斐的計劃受到這件事情的牽連必須再度延遲。2月14日,拜倫和巴裏以及其他人一起出去時,突然全身**,倒在巴裏身上。拜倫的臉扭曲著,嘴也歪在一邊,還一直口吐白沫,牙根咬得緊緊的,眼球不停地轉動……兩分鍾以後,他才漸漸恢複神誌。

甘巴和醫生趕到時,拜倫已十分鎮定,但是仍然臉色蒼白,精神非常衰弱。當他能開口講話時,他問醫生:“這種病會不會致命?你告訴我實話吧!我不怕死!”醫生並沒有正麵回答他,隻是囑咐他好好休息。甘巴認為,拜倫的病是因為憤怒和節食引起的。

第二天,拜倫還是很虛弱,中午時分才能起來走動。巴裏建議他吃一點比較有營養的食物,喝一點刺激性的飲料,比如酒。不過布諾醫生的想法是替他放血。那時候的醫療技術還不發達,人們普遍認為放血對於一些疾病的治療有顯著作用。拜倫不同意切開血管,但答應可以嚐試在太陽穴上放一點血試試看。不料,放出一點之後,血卻止不住了,一直到晚上11點才勉強停止流血,拜倫昏了過去。他後來還調侃自己像女人一樣,見了血就暈倒。

第三天,拜倫已經能夠出去走走,但他沒有出去。他因為不能參加消滅城內土耳其軍隊的戰鬥而生氣。不過,他知道自己還有許多事情可以做,除了積極參與爭取自由的戰鬥,他還可以減少戰鬥勝利後希臘人的報複性行為。

對拜倫來說,人道主義原則比其他任何原則都重要。因此,他要求麥索隆基的居民善待土耳其俘虜,並保證他們的生活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