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納的理論
在等待前往阿爾的日子裏,伯納也帶了母親和妹妹來阿旺橋度假。伯納將他自己發掘、探索的思想,都有條不紊地變成言語表達出來。他對高更的門徒們說:“當你觀察到一種景物,回到畫室之後,你畫的是景物的精髓,而不是沒有創意的記錄。你要排除掉細節的東西,將景物簡化成線條簡潔的幾何圖形,將色調簡化成包含白光的七個原色。”
這並非什麽新理論,畢沙羅就是這樣教導他兒子的。高更早在1885年就遵循這個理論作畫。畫家不能隻描繪你見到的景物,還要畫出你所感受到的部分。隻是高更一直都沒有把這種理論概括出來,而伯納卻能用簡潔的言語將它清晰地表達出來。
高更在寫給史克夫的信中很讚賞伯納:“我們這一群人在不斷地成長。伯納來了,他是個無所畏懼的小子,帶來了很多有趣的東西……我最近的作品還差強人意,我正在嚐試一種新的畫法。”他勸導史克夫說:“不要一味模仿大自然,藝術是抽象的。你可以沉醉自然,但是你要知道眼前所看到的東西,它的精髓在哪裏。下筆前一定要明白作這幅畫的目的,唯有如此,才能將自己提升至神境,做個像上帝一樣的造物者。”
伯納早年受到宗教藝術的熏陶,教堂以彩色玻璃排湊成圖案的那種藝術令他印象深刻。稍長一些後,他又接觸到了日本畫,他認為二者均可稱為綜合藝術。他將東、西方的藝術融會貫通之後,自己畫了一幅《草原上的布列塔尼女孩》獻給高更。整幅畫並沒有完全打破前人窠臼,但是畫中人物大小的比例、筆調的鮮明,還是令人耳目一新。
高更作品——《飾有貝殼的雕像》(木雕)
高更看到這幅畫後心有所感,當晚就畫了一幅《雅各與天使的搏鬥》,他采取伯納的色調和筆法,用色以純黑及鮮亮的色彩為主,線條則以物體的輪廓為主,精簡、明了,沒有繁複的細節。
很多人說高更的這幅畫抄襲了伯納,但是當一個藝術家無法自己去捕捉某種感受之時,他當然可以借他人的作品來啟發自己的靈感。
高更應該算是一個浮躁、痛苦、叛逆的藝術家,但在他流傳下來的經典作品中,卻都透著安詳、古典的氣息,比如這幅《雅各與天使的搏鬥》。很多人對此疑惑不解。高更回答說:“那些指責我的人根本不了解藝術家的天性,藝術家並非隻有一麵,他們是複雜的、多變的。”不管高更在生活中犯過多少錯誤,但是他一直是個崇高的、有理想的人。
伯納認為高更在畫完《雅各與天使的搏鬥》後,一夜之間幾乎精通了所有的繪畫技巧,高更卻不以為然。他認為所有的技巧都要厚積薄發,絕非一蹴而就的。他們熱情地討論著,為日漸成形的後印象派奠基。追隨者紛紛抄襲、模仿,漸漸形成了一種風氣。
伯納除了向高更解釋綜合主義之外,又開始研究文學中的象征主義。他認為一個優秀的畫家應該善於將他的思想用一種具體的形象表達出來,但是這種思想又從何而來呢?他認為人在觀察事物的時候,一定會將自己的感受和幻想融入進去。一點經過幻想的洗禮,這些在觀察事物時所形成的感受就會變成呼之欲出的思想。
高更是個單純、直爽的人,長篇大論不是他的特長,但是這一概念動搖了高更的信念,他畫了兩張自畫像,在這兩張自畫像裏,他都以受難的耶穌來比喻自己。他認為自己也遭到了世人的誤解、毀謗,這都是他為藝術所付出的代價。他為藝術犧牲,也為之受苦,但是以耶穌的形象來象征自己,似乎流於庸俗,自己也覺得尷尬,所以他就不再畫這樣的畫了。
不久之後,伯納又迷上了古埃及的藝術。埃及的古文物引起了高更對印加文化的懷念。他想起了童年家中的塑像、雕刻及陶器,更想起馬提尼克島上的土著人創造的神祇。在內心的衝擊下,高更的畫布和雕刻上出現了許多土著俑像和神秘的裝飾。
伯納激起高更在各方麵的嚐試,並促使他走上了後印象派的道路。10月,高更得到巴黎的消息,說是德加很欣賞他在布列塔尼創作的人物畫,梵高的弟弟提奧也有意在畫廊展示他的作品。一瞬間高更又充滿了希望,如果他手上有錢,他就不必困於阿旺橋,更不必去遷就梵高。隻要有錢,他就有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