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病逝

1778年6月,安娜的身體壞到了極點,當時的醫療條件很有限,想要痊愈幾乎是癡人說夢。7月3日,她在一次大量放血之後,永遠離開了人間,享年五十七歲。母親從生病到去世,莫紮特一直隨侍在側。第二天,她被葬在巴黎,哀悼者有莫紮特和他的一位小號手朋友。

母親的去世使莫紮特第一次感受到深切的悲哀,葬禮那天晚上他接連發出兩封信,其中的感情相互矛盾卻也相互補充。

第一封信是給他父親和姐姐的,開頭這樣說:“親愛的母親病得很重……”他並沒有如實告訴父親和姐姐,母親已經去世的消息,這種隱瞞我們可以理解。接著,莫紮特為了安慰父親和姐姐關於母親病重的悲傷和擔憂,把這封信轉成了閑談式的愉快的風格,詳細地描繪了他的《巴黎交響曲》的演出和他在歌劇方麵的機會等。

第二封寫給他在薩爾斯堡的朋友,莫紮特請他把真實的情況告訴父親和姐姐,他寫道:“這是我有生以來最悲哀的一天。母親病危時,我向上帝隻乞求兩件事:讓她走得安詳一些,以及在她走後,給我力量和勇氣。”

幾天之後,不知道是不是上帝聽到了莫紮特的祈禱,他恢複了工作,為他的《巴黎交響曲》重新寫了一個較為快樂的慢樂章,並且作了一首新交響曲。

這時,利奧波德已經知道了妻子去世的消息,他寫信來詢問莫紮特。莫紮特的回信裏說,母親臨終時“極為安詳而美好”,他感覺到“在那一刻,母親似乎變得很快樂。現在,她也確實比我們快樂得多。我曾在那一刻有過希望和她一同離開世界的想法”。

利奧波德對妻子的去世自然十分悲傷,他在信中開頭說:“我的眼淚幾乎使我無法下筆。”但是,他認為這在某種程度上是上帝的安排,任何人都無法改變,隻能承受。莫紮特那種想要和母親一起離世的念頭才是他此時最在乎的,他不能容忍自己費盡心血培養的精品就這樣打碎,他在信的末尾提醒兒子:“無論如何不要失去你現有的任何東西。”

其實,莫紮特的想法是母親去世時的過度悲傷造成的,不過是一瞬間的念頭。他還是希望活著的,因為他還有更多的樂曲要寫,還有更多的愛等著他去體驗。月底的時候,莫紮特擬訂了一項計劃,要把阿蕾西亞接到巴黎來。

莫紮特在他母親去世後所寫的音樂中有一首小提琴與鋼琴奏鳴曲(K.304)。這首曲子僵硬而貧乏、緊張而冷酷,幾乎不是莫紮特該有的風格。音樂與記憶之間的關係複雜而微妙,有時候身為聽眾的我們並不能完全理解作者的意圖,或許這首曲子正表達了他當時絕望的心情。

另一首作品是他的第八號鋼琴奏鳴曲(K.310),用低調寫成,風格嚴肅而悲傷,正像莫紮特的大多數鋼琴獨奏音樂一樣,這首奏鳴曲是準備給莫紮特在音樂會中使用和業餘音樂愛好者在家中彈奏的。

鋼琴起初隻是一種家用樂器,它能在音樂會上以明星的姿態出現,並且此後很多年一直占據音樂會使用樂器的主導地位,莫紮特的作曲和演奏功不可沒。

同一時間,他還寫了第十一號鋼琴奏鳴曲(K.331),這首曲子跟前兩者不同,是明朗而愉快的,用所謂的土耳其輪旋曲作結尾,有點像他稍早時候的小提琴協奏曲。

與肖邦和李斯特相比較,莫紮特的鋼琴曲在技巧上就顯得相對簡單了,因此它們常被用來教初學者。但是要想將莫紮特的作品彈奏得很完美,卻也不容易。這些作品有著清晰的五線譜和簡單的結構,演奏時即便有一丁點錯誤,或者遺漏了一個並不起眼的音符,都特別容易被察覺,所以敷衍了事是不可能的。正如一位鋼琴家所評論的那樣,莫紮特的鋼琴曲“對兒童太容易,對成人又太難”。簡單中蘊涵著複雜,這是關於莫紮特的許多矛盾詞匯中的一個。

從巴黎一位朋友那裏,利奧波德聽到了關於他的兒子為什麽沒有成功的評論:“他太信任別人,太不好動,太容易被人利用,對可能使他發財的各種方法太不熱心。要想在這裏令人印象深刻,才華是一方麵,還要精明、有進取心、膽子大。我認為莫紮特在音樂方麵的才能有目前一半就夠了,但是狡猾算計的本領要增加一倍。”

寫這段話的人和利奧波德似乎都沒有意識到,莫紮特已經得到一筆真正的財富,那就是他那些無人能比的優美作品,它們能夠向離1778年的巴黎更遠的人們直接展現他的才華,使他的生命永垂不朽。

利奧波德認為莫紮特該回薩爾斯堡了,他一連寫了幾封信,企圖勸說莫紮特回來。各種說服的方法都用上了,包括表示在薩爾斯堡有一個新的職位在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