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親王工作

1772年11月,莫紮特和利奧波德再赴意大利。

莫紮特的意大利歌劇又取得了很大的成功,廣受歡迎。在此期間,他還為一位男高音歌唱家寫了一首歡唱曲(K.150),這首曲子長二十分鍾,歌詞由拉丁文寫成,是可供管弦樂隊使用的協奏曲。時至今日,它仍然時常被人演出,一般由女高音演唱,結尾迅捷,全曲中隻有“哈利路亞”一詞是唱出來的。這首作品裏出現了同樣一個詞接連唱十分鍾的情況,這本來是最令聽眾感到厭煩的事,但是莫紮特以高C調為頂點的旋律卻使人感到愉快。不論哪個時代,這都是一首適合在慶祝場合演奏的完美的音樂。這是莫紮特最早期作品中,聽起來風格最接近成熟的一部作品。

1773年3月,莫紮特父子倆回到家鄉。使意大利之行給予了莫紮特新的自信和獨立的藝術家地位,他的前途似乎已經得到了保證。這一年,他隻有十七歲,卻已經共寫了六部歌劇,其中有三部曾在歌劇的發源地意大利演出,並獲得好評。還有二十首交響曲、八首弦樂四重奏、無數的彌撒曲、較短小的教堂音樂和小夜曲等眾多作品。雖然這個數量未必有多驚人,畢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據說,莫紮特十一歲時,歐洲有一位剛剛過世的作曲家,他的作品超過一千首。但是毫無疑問,莫紮特在作曲方麵的勤勉足以令人印象深刻。莫紮特是一個優秀的作曲家,也是一個無人能比的樂器演奏名家,從倫敦到那不勒斯,皇室的主要人物都在宮中接見過他,他在這項競爭激烈的行業中已經獲得了官方和上層社會的承認。現在他所缺乏的隻是在某一重要的宮廷中得到一個好的職位。

本來他在米蘭費迪南大公那裏很有希望得到一個職位,但是最後卻不了了之。莫紮特回到家鄉後,開始為薩爾斯堡的親王主教工作。

和維也納、巴黎、倫敦相比,薩爾斯堡隻能算是一個落後的市鎮,它的貴族社會的規模自然無法和這些大城市相比,但與維也納、巴黎相同的是,貴族中總有一部分陰謀分子和生活極度奢靡浪費的紈絝子弟,莫紮特對這些人感到越來越厭惡。

柯羅瑞多親王主教一開始還很欣賞莫紮特,但不久之後就開始輕視他了。柯羅瑞多一直標榜自己是一位開明的自由主義者,他的書桌上放著伏爾泰的半身雕塑像,同時,柯羅瑞多愛好音樂,並且是一名業餘的小提琴家,但是他做人的基本態度卻是封建的、等級製度森嚴的。他認為自己是一位親王,天生高人一等,而莫紮特隻是他的仆人,仆人就是一件物品而已,喜歡就留在身邊,不喜歡大可以送人或者扔掉。

柯羅瑞多希望莫紮特能為他和他的宮廷提供一些娛樂性的音樂,至於作曲家想寫些什麽,那根本不是他關心的事。漸漸地,莫紮特感覺到這位雇主對他的才華和名聲有點嫉妒,他明顯不希望仆人忘記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就像後來莫紮特為之配樂的一位伯爵的語錄中說的那樣:“我應該每天眼看著我的仆人如此快樂,並且享受著我雖盼望但卻得不到的這種快樂嗎?”

這一時期的莫紮特,才華得不到發揮,逐漸陷入一種憂鬱不安、敏感多疑的心理狀態。而此時的整個歐洲,浪漫主義思潮正在大範圍擴展,它主要提倡表達個人的意願和想法。1774年,歌德的第一本小說《少年維特之煩惱》問世,並馬上風靡歐洲,成為歐洲的第一本暢銷書。它講述了這樣一個故事:一個深情而敏感的年輕人,被人誤解並且疏遠,最後失去了他所愛的女人而終於自殺。維特在當時的影響力極大,竟然在上等階層年輕人之間形成一股自殺的風氣。這本小說也揭露了一個隻講求表麵的社會,借維特的形象表現出一種對社會的深度不滿和渴望不能實現的憤懣。莫紮特也許並沒有讀過這本書,但是他一定聽別人說起過維特的故事。不知道他有沒有意識到自己就是歌德筆下那種環境中的一個敏感的年輕人。

莫紮特這一年所寫的音樂,因為自身心境和環境狀況的不佳,反映出一種更為沉思而不安的特質。他在維也納時曾聽過一些海頓的交響曲,印象深刻。他嚐試將這些交響曲中強大而震撼人心的力量,融入自己那種文雅而帶有歌劇風格的音樂裏。這種融合在他的第二十五號交響曲(K.183)中得到體現,這首交響曲被稱為他的第一首“偉大的”交響曲。這是他第一次嚐試用低調作交響曲,音調顯得低沉而悲哀,用低沉與柔和的極端對比來強調急迫和凶兆的感覺。按當時的標準看,這屬於苦悶的音調,不能用在輕快音調的音樂會中作為開場音樂。這首音樂緊張的氣氛很能打動人心,並一直成為莫紮特音樂的一個特色。

這一年的另外兩首作品也廣受好評,一直流行到現在。其中一首是低音管協奏曲,是莫紮特應當地一位獨奏家的請求而作。當時寫了三首曲子,隻有一首(K.191)留存下來。本來低音管因為聲音低沉而奇特,很少被用作獨奏,莫紮特無疑開創了一種新的嚐試。這首協奏曲間的慢樂章是用莫紮特喜歡的主題開始的,他八歲那年在倫敦時,曾在筆記簿裏第一次寫下這個主題,後來的《費加羅的婚禮》中曾在一段抒情調裏用過它。莫紮特的慢樂章總是能使大多數人聯想到歌唱,而他又常常以不同的形式自由地使用相同的主題。另外一首是他的第二十九號交響曲(K.201),這首曲子總結了他當時在管弦樂作曲上的成就。曲子的開頭是他作曲以來最令人喜愛且最容易記憶的主題,而它的結尾給人的感覺則像是一百支噴泉忽然全都一起噴出水來。

莫紮特很希望能夠再寫一部歌劇,但是小小的薩爾斯堡很顯然不具備這種需求。幸運的是,巴伐利亞的選帝侯委托他為1775年在慕尼黑舉行的一年一度的冬季嘉年華會寫一部喜劇歌劇。這部喜劇在1775年1月上演,叫做《偽裝的園丁》(K.196)。它的整個故事其實很荒謬,但是其中的大部分音樂令人十分難忘。有一場,某一角色的台詞由不同國家的語言構成,音樂就以不同國家的風格配合,堪稱經典。莫紮特曾寫信給他的母親,講述這次演出的盛況,他說:“我簡直無法用文字描寫那種喝彩的情形。”之後,他很少接到新的委托。他的精通和熟練是人所公認的,但是他不得不為親王主教寫一些空泛的沒有情感的娛樂性音樂。一位有名的詩人曾說:“假如莫紮特沒有像溫室中的植物那樣受到強迫,他必定會成為世界上最偉大的作曲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