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眠的夜
“十月革命”成功了。25 日深夜，臨時政府被徹底推翻。
蘇維埃代表大會今日的晚間大會上群情激**，當列寧出現在大會會場時歡呼聲潮水般此起彼伏，經久不息——“列寧萬歲！”
“社會主義革命萬歲！”
……
在列寧的領導下，俄國無產階級革命勝利了，勞動人民開始家做主，開創了世界無產階級管理政治的新紀元。會場上這鳴般的掌聲、歡呼聲是從代表們的心裏發出來的，它代表著全國甚至全世界勞動人民的共同心聲。
麵對這經久沸騰的場麵，列寧長時間沒法子說話，幾次用手招呼大家停下來——
“靜一靜，大家靜一靜！”
“你們要開始靜下來，好好行使人民的權力，開始管理好你自己的國家。靜一靜——”
“……請記住，現在是你們自己管理國家，如果你們不團結來，不把國家的一切事務掌握在自己手裏，誰也幫不了你們。
們的蘇維埃今後就是國家政權機關，即擁有全權的決策機關，自己的蘇維埃周圍團結起來！”
歡呼的潮汐平息下來，代表們認真聽列寧講話，按照大會的程行使權力，通過決議成立人類曆史上第一個工農蘇維埃政——人民委員會，選舉列寧擔任中央委員會主席。
列寧被勸回到斯莫爾尼宮的住宅休息，當晚的代表會議按程持續到淩晨。
斯莫爾尼宮原是斯莫爾尼學院，列寧的住宅是安排在樓下間原學院的高級太太的房間，用板壁隔開成兩間，走進這個房必須穿過一間有著許多龍頭的盥洗室，以前，這裏是供貴族女中學的學生用的，外間有一張不大的寫字台、一張小沙發、兩椅子。板壁裏間放著列寧和克魯普斯卡婭的兩張普通的單人床、兩隻床頭櫃、一張櫥，這就是“家裏的”全部擺設。
列寧住宅的燈光又是通宵長明。會後，他心裏異常激動。
革命成功了，已真正成為了全俄的統帥，全俄最高的職位，最大的官。可千萬注意，不管官當得有多大，“萬歲”喊得怎麽地響，是人民的主席，是新一代人民政府的領導人，仍然是人民的勤務員，是為大多數人謀福利的服務員，是勞動人民的服務員。
不能讓絲毫的帝王習氣玷汙自己，也不能擺“人民領袖”的架子，還是當年革命時的“沃洛嘉”“老頭子”……列寧一個人伏在寫字台上想了許多，心潮浪滾千重，身上一陣陣發熱。他幹脆把秋大衣從肩上耷拉下來反掛在座椅的背上，左手支撐起寬闊的額頭……
今夜10 點多，那巡洋艦摧毀冬宮的炮聲，也似乎把九泉之下的哥哥震醒了。那是1887 年，哥哥為推翻沙皇專製統治，搗毀皇宮，暗殺亞曆山大三世，他就是擔負著準備炸彈這一最危險而且最重要的任務。可是，哥哥未能聽到炸彈的爆炸聲就不幸被捕絞死……1887―1917 年，整整30 年了，哥哥的血肉和無數誌士為革命英勇犧牲的熱血震撼著一個心靈：“我不哭，我要給哥哥報仇！”
“沙皇亞曆山大二世及一些政府官員不是也被暗殺了嗎，可新的統治者對勞動人民摧殘得更凶，革命依然沒能成功！”
“不，我不能走這條路，我要走的不是這樣的路……”
於是，列寧選擇了無產階級革命導師馬克思、恩格斯所指引的革命道路，人民才真正取得了革命的勝利…… 30 年，哥哥等待了30 年，才聽到你的弟弟點燃你生前準備的那些沒有爆炸的彈藥在冬宮爆炸了！ 30 年對人生來說是漫長的，熬過了坐牢、流放、捕殺、流亡國外、車禍、陷冰河以及同敵人和過去的同誌乃至朋友更頻繁的思想鬥爭……苦苦搏擊的30 年，占去了人生的一大半。可是它對整個人類社會的發展來說，卻是非常短暫的一間……
哥哥這時不知和全國人民一樣又是怎麽地高興！總算聽了這聲30 年以後的炮響。“三十而立”嘛，也應該是這個時了……
列寧又想到了自己30 周歲生日的那個紅霞滿天的早晨，同媽和姊妹們坐在自由自在的一葉小舟上，欣賞那個鮮豔的紅的世界，憧憬那美好的未來……
媽媽，這一天，是否就是今天、明天……兒子“立業”了嗎？
如你還等兒子幾個月的話，活到今天、今夜，你肯定會彈起你那架一直保留下來的心愛的鋼琴……爸爸離世時還非常擔心沃洛嘉今後的社會實際工作能力，也不知道是不是一次實際能力課的考試？是否可以“在爸爸書房前向爸爸匯報一個5 分”？……“不，三十而立早過了，又過去了17 年，今年47 歲了，我還沒真正立起來！……”
武裝起義勝利，革命的成功，還隻是走出“立”的第一步，無階級專政和建設社會主義國家，解放全人類，實現理想的共產義社會，作為一個布爾什維克人，一個共產黨人，這不僅僅是剛起步，眼下的這一步還沒有真正立穩當呢！
……夜深泛涼，隱約傳來遠處的槍炮聲和歡呼聲。列寧忙大衣披上，又穿上，挪近稿紙，伏身寫字台上，刷刷刷刷地寫來……
《告工人、士兵、農民書》……
《和平法令》……
《土地法令》……
“這是脫稿的，請立即送交大會討論通過，並於明天在各報刊、電台發表！”列寧吩咐身邊的工作人員一句，又伏案寫了起來：《關於工人監督生產的法令》……《關於一切原料、食品的儲藏、購買、出售的法令》……列寧幾天沒有合眼了，也不知他這幾天吃進東西沒有，他的肚子裏在翻江倒海。當他看到窗外露出了曙光，迎來了黎明，困倦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這時，他才忽然覺得肚子餓了，起身從廚房裏找東西吃，發現裏麵剩下一塊已幹得裂了皮的黑麵包，他拿起來，一把往嘴裏塞，又伏在寫字台上……清晨，在列寧住房工作的士兵熱爾蒂舍夫，推開了列寧亮著燈光的房門——
“主席，你吃點什麽？”
沒有回答。列寧平常不喜歡身邊人這麽稱他。
“列寧同誌！”
仍然沒有回答。
走近一看，隻見寫字台上的罩盒燈亮著，廳燈是熄滅的，列寧正在寫字台上粗粗地喘氣，眼睛沉沉地閉合著，手裏拿著一支鉛筆，還立在稿子上，他睡著了，嘴裏銜著麵包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