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建無產階級政黨
不再叫乳名
由於沃洛嘉的成熟和禿頂,連媽媽也不再叫他乳名了,而是叫他“伊裏奇”。他前額光禿、學識淵博、處世年輕而老成,於是被彼得堡的年輕朋友們起了“老頭子”的外號。工人們則稱他為“自家”的“老頭子”。
一次,伊裏奇在給工藝學院的一些學生組成的馬克思主義小組作《論所謂市場問題》的首場演說。開始,那些書生氣十足的青年對這個23 歲的“老頭子”不屑一顧,小組的一些成員早厭煩了用理論性的演說方式來說明日益發展的資本主義建立市場的問題,清高的大學生沒人願意去講台上替伊裏奇倒一杯開水。
當伊裏奇的演說中展示出大量豐富的統計數字來說明問題,充分運用俄國經濟發展的原始材料,層層批駁民粹派關於資本主義經濟發展的種種含糊不清、牽強附會的解釋,教那些奶油小生的小組成員耳目一新,尤其是伊裏奇那種配合演說的恰到好處的手勢,和稍往講台前傾斜的飽滿的起伏激動的胸脯,真讓台下的女學生羨慕得不願眨眼……
一時間,向講台送開水的,為伊裏奇搬凳的,在悄悄地行動,動作輕得生怕打斷他的每一句話,每個措辭。
一位名叫格·波·克拉辛的大學生說:“和這個特殊的‘老頭子’相處真感到生活得特別的充實,他一離開,就不知怎的,立即感到生活黯然失色。”
《論所謂市場問題》是伊裏奇的第一篇演講,首次演講足以明了一個馬克思主義革命者已經出現於彼得堡。他指出了俄正在發展中的資本主義的矛盾,還指出無產階級革命家的基任務是在俄國掀起一個有組織的工人運動。
1893 年12 月,伊裏奇看望媽媽在莫斯科住了幾個星期。一正碰上民粹派領袖沃龍佐夫舉行演說的一個集會,到會的大數是民粹派成員。沃龍佐夫演講時伊裏奇就在一旁插了幾句銳諷刺的話,這些話大大觸怒了民粹派,待他演講完畢時,伊奇勇敢走上台發表了自己的反對意見,科學的論據和翔實的計材料,讓沃龍佐夫目瞪口呆,到會的民粹派也不由自主地為鼓掌。
伊裏奇小組一個工人革命家巴布什金說:這位演講人什麽稿子都不看,隨口把馬克思主義這門科學講給我們聽。他常常設法誘導我們發言或引起我們討論,然後他推動我們前進,使每個人又不得不把他對某一個問題的正確觀點講給別人聽。因此,我們的演講會變得生動有趣,而我們也開始習慣在大庭廣眾中講話了。這一研究方式為學習的人弄清某一個問題提供了很好的方法。我們大家對這些演講都非常愛聽,我們這位演講人的理智力量使我們大家始終感到興奮,使反對他的人也無不激動起來。我們常常開玩笑說,由於過度用腦使他的頭發過早都脫落了。同時,這些演講訓練我們去獨立工作和搜集材料。
這位演講人常常交給我們一些寫著問題的表格,回答這些問題需要我們自己對於工廠和作坊中的生活有深刻的認識和觀察。
一時間,在彼得堡革命小組中,以伊裏奇的演講為中心內容而進行的討論,有了特殊的重要性,因為這些討論不僅對於當前問題的談論,而且是伊裏奇為了訓練革命家——“將來黨”的領導人——而組織的重要活動。
同時,伊裏奇又在研究工廠、工人的基礎上,寫出了《罰款論》秘密在工人中傳閱,工人明白了自己受剝削的很多道理,並自覺發動起來,一夜之間將伊裏奇的論文以傳單形式貼滿工廠的牆壁。
莫洛佐夫工廠發生了工潮,一部分工人被政府捉去了,一部分被趕出了彼得堡,伊裏奇抓住機遇,立刻向工廠發散傳單,向碼頭發散傳單。
終於,伊裏奇第一次成功地領導了莫洛佐夫工廠的大罷工。
就在組織罷工的過程中他看到了“社會民主黨”的組織不健全和散漫,開始擔心現有民主黨擔當不起工人革命的重擔。他又設法打入彼得堡各革命小組利用各種機會去演說,極力鞏固和擴大黨的組織,把彼得堡的20 個馬克思主義工人小組拚成一個“工人階級解放鬥爭協會”,這樣一來,伊裏奇為組織馬克思主義政黨打下了根基。
這個鬥爭協會中有伊裏奇在內的6 名中心領導小組成員,伊裏奇很快成了工人運動的領袖。
協會組織分作幾個區分部,挑選先進的最覺悟的工人當組織員,與各工廠形成密切的聯係。各工廠也有組織員,他們承擔送消息、發宣傳品的任務。每一個大工廠都設有工人小組,一方麵學習馬克思主義,一方麵學習時事政治,事實上各大工廠已成了社會民主黨當時的各個黨支部。
“‘老頭子’來了,大家歡迎……”伊裏奇每到一處,這處泛亮的光頭就成了人群中的中心點,被進步青年和工人們包圍著。
伊裏奇放棄薩馬拉律師助理的工作後,在彼得堡的幾年幾成了無業的遊民,經濟上“靠媽媽的救濟”,全憑一種崇高的信和過人的智能、真誠、樸實贏得周圍人的尊重。
獄中“魔術”
1895 年12 月20 日晚上,伊裏奇和他的“工人階級解放鬥爭會”的一些同誌被沙皇警察逮捕了。
“記住,別先把這消息告訴我媽媽,不要讓她為我的事到處。”伊裏奇戴上寒光逼人的手銬時,匆匆留給身邊同誌這麽一話。
伊裏奇生怕讓媽媽傷心、操勞。他親眼看到了媽媽曾為哥的被捕四處求人說情,媽媽被折騰得憔悴,哥哥一樣地被殺。
知道這手銬給自己帶來的厄運,卻想要全憑自己的能耐擺脫運,縱有一死,能為媽媽減輕一點傷害,心裏也好受些。
伊裏奇住單身囚室,條件還不算很壞。被捕一個月,每周可探監兩次:一次是當麵探監,一次是隔著鐵欄的一般探監,前在法警的監視下可連續半小時,後者可連續一小時。一般探時,法警們來回走著,一個在關著犯人的鐵欄裏,另一個在探人後麵。監獄喧嘩不堪時、法警非常疲倦時,伊裏奇會乘虛同監人談些忌談的事情,另外每周可有三次送飯、三次送書的機。伊裏奇已在信中公開了他要在獄中從事研究工作的計劃:寫《俄國資本主義的發展》一書,他充分利用了這一研究項目閱資料的機會。
伊裏奇利用書的借還往返同外麵頻繁、廣泛交流著,他在信內的一張開列了許多科學書籍的書單中,巧妙地穿插著詢問同誌們被捕的情況。他在這些穿插的書名後麵打上問號,好像開書單的人在問這憑記憶開列的書單是否正確,而實際上他是在示意要打聽有關的情況。他想到一些同誌的綽號和他所要的書籍性質很相近,他用同誌們的綽號借書名來問,這樣有的一語雙關,問起來完全不致引起注意。
瓦西裏·瓦西裏耶維奇·斯塔爾柯夫的綽號叫“瓦·瓦”,為了打聽他的情況,伊裏奇就問:“《瓦·瓦·俄國資本主義的命運》?”
瓦涅耶夫的綽號叫“米寧”(地雷),西爾文的綽號叫“波劄爾斯基”(火),伊裏奇便用柯斯托馬羅夫著的《亂世英雄》一書來打聽這兩個人。這本書和他要寫作的題目沒有關係,這種詢問會引起機警的監獄書信檢查人員的注意。但是,它畢竟是一本科學曆史書籍,顯然檢查大批信件的人要想看出這種不相稱的現象是要具有極大的敏銳性的。
然而,不是所有的綽號都能這樣巧妙地安置在科學書籍的目錄範圍內的,伊裏奇便在工作上真正需用的書目中夾著一本勃烈姆的《論齧齒類動物》的書名,這裏的問號顯然是向同誌們了解克爾日劄諾夫斯基的情況,因為他的綽號叫“金花鼠”,還有一個用英文寫的書名是瑪麗·莉德著的《論魚》(The Mynoga)是在問娜捷施達·康斯坦丁諾夫娜·克魯普斯卡婭,那位經常大膽瞅住伊裏奇不放的革命小組成員的女大學生,她的筆名是“魚”或“八目鰻”,書名後的問號意在:“我親愛的‘魚’,你現在怎麽樣?”這些書名難免不引起書報檢查員的注意,可伊裏奇在信前又說上一句先見之明的話:“各種不同的書能夠調劑單調的環境”,就這樣,麻痹著檢查員,順利通過檢查。
來信對書目《亂世英雄》的“雷”和“火”作如此回答:“圖書隻有第一卷。”伊裏奇知道了:這兩人中,同他一起被捕進監獄隻有瓦涅耶夫,而沒有西爾文。
伊裏奇也真的像有先見之明,他在入獄前便教過姐姐密碼信的辦法。因此,姐姐及姐夫和伊裏奇通訊最頻繁,他們相互信中字母中間點上不明顯的黑點或畫上短線,並用預先約定記號交流一些不能公開的事情。
這種密碼通訊對他們的眼睛是有害的,但它能把探監和寫無論怎麽轉彎抹角也不便交流的一些秘密消息傳送給對方。
隔著柵欄相會時,他們交流的內容更是豐富而有趣的。他用種種暗語談話時,遇到像“罷工”“傳單”之類不便說的字眼,插進一些外文名詞。有時說完後,對方了解伊裏奇絕妙的隱時,竟會高興得大笑起來。
一次,弟弟和伊裏奇說的外國名詞太多了,法警便在伊裏奇後嚴厲地說:“不準說外國語,隻能說俄語。”
用密碼寫信也畢竟是很有限的。他看到媽媽送來的牛奶,裏奇想到了爸爸教給他的一種兒童遊戲,用牛奶把字寫在書字行中間通過探監人帶出去,然後將書頁在燈下烤一烤,牛奶就會顯現出來。因此,他用黑麵包做了許多“墨水瓶”,當門響發覺有人窺探時,他就把黑麵包裏的牛奶一口吞下去。
伊裏奇詼諧地對前來探監的姐姐說:“今天真不走運,我一吞下了6 個‘墨水瓶’。”
伊裏奇入獄後,媽媽和全家人多數時間是住在彼得堡,姐姐弟弟是他去彼得堡圖書館借書、還書的主要交通員。他監獄的一角堆了一堆同圓桌一般高的“書山”,這堆書也便於他隱一些不便於和來不及銷毀的草稿。估計一有憲兵軍官到牢房裏來例行檢查,伊裏奇就會悄悄提前閉上囚室裏唯一通氣的窗戶,當憲兵翻了翻屋角表層的一些書籍、表格和摘錄,就滿頭大汗地敷衍一句:“今天太熱了,不便研究統計數字。”憲兵軍官邊說邊離開了悶熱的牢房。
當然,一些大宗重要的草稿,也是不便於紮進書堆裏的。
伊裏奇還想到了大宗牛奶手稿出獄後方便抄寫和隱藏的方法。他要經常同他接頭的女朋友康斯坦丁諾夫娜·克魯普斯卡婭特製了一張小圓桌。
圓桌是請一位會做木匠活的革命同誌照伊裏奇的意思做的,小桌隻有一隻粗桌腿,腿底有個稍大一些的平座扣,可以旋開。在挖空的桌腿內能放很多紙卷。
小桌的外表一直沒有引起過搜查人的懷疑,隻是由於螺旋經常旋開,旋紋磨光了才沒有再用。
一次,伊裏奇和姐姐都處在驚恐之中。
所有其他坐監的親屬,在星期四那天都拿到了在當天應當歸還的書,而獄吏卻簡單地對姐姐說:“沒有你的。”
剛才在探監時伊裏奇向她交代過,他已把書還了。姐姐知道了那是一本用牛奶在字裏行間寫滿了黨綱說明的書。
“是否由於牛奶太濃,字母自動顯現出來,而被憲兵軍官發現了……”姐姐在想,心跳加快,她發現那發書的法警的臉也是陰沉沉的。“向他堅持索要書嗎,那是不打自招的……”姐姐痛苦地熬過了一日一夜,直到第二天才得到了弟弟全部要歸還的書籍,其中總算也有寫著黨綱的那一本。
這次,姐姐耽誤了探監時間,伊裏奇誤認為她已被捕。待姐姐到達之前,他已把準備好的草稿銷毀掉了。
伊裏奇同監獄內的聯絡也是絕妙的。當知道有中心領導組成員一同入獄時,他就在設計著放風時偶爾見麵一瞬間的流。
這一回,伊裏奇設法看到了克爾日劄諾夫斯基,老遠向他打勢招引:
伊裏奇一隻手提起自己頭上剩存的一綹蓬起的頭發,另一隻手指著腳下麵。
裏奇傳達的意思是:有一位烏克蘭人的“同誌”在住房的下麵。
蓬起的頭發,借指烏克蘭人。)
克爾日劄諾夫斯基知道協會裏有一位烏克蘭人,他名叫·伊·拉德琴柯,便去和他聯係。
“拉德琴柯,我是克爾日劄諾夫斯基!”
於是,克爾日劄諾夫斯基趴到牢房的地板上,對著通到樓下房去的暖氣管周圍很窄的縫隙,向下麵的鄰居喊話。
“原來是你在上麵嗎?”拉德琴柯用低啞的嗓子歡迎。
因這次放風前,伊裏奇打探到監獄長幹了這樁糊塗事:同的人居然做了鄰居,竟沒有按慣例規定從中間把刑事犯隔開。
個年輕的“老頭子”就巧妙地利用了這一點。
這新近被捕的拉德琴柯的口供竟和伊裏奇等其他幾位同案的口供完全一致,而且他們對這一案件的訴訟程序也了如指。“老頭子”的計謀天衣無縫,法警即使有疑,這又是不能不承的“事實”。
也難怪在入獄前後的那些年,“老頭子”自信地說:“沒有不用巧計戰勝的狡猾。”他真真確確以其特有的機智警覺,在獄對檢察官和憲官們盡顯其高超的“魔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