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美麗的城市
當“貝格爾號”抵達白灣一個星期之後,就向拉普拉塔河航行,達爾文得到費茨·羅伊艦長的同意,決定再度經由陸路向布宜諾斯艾利斯前進。
9月4日,達爾文隻帶著一個牧人隨著他一起向離此約640公裏的布宜諾斯艾利斯出發。穿過一片沒有草叢、沒有樹木,隻有廣漠的石灰岩的荒野之後,他們抵達了原來的屯駐所,於是馬上到從白灣可以看得見的彭塔·阿爾塔山去做調查。
根據屯駐所的人說,這個岩山原來是印第安人的根據地,經常發生戰爭。
達爾文和隨從的牧人在第三站屯駐所等待羅查斯將軍派往布宜諾斯艾利斯的士兵。達爾文從來沒有見過生活得這麽淒苦的人。
屯駐所的士兵用薊草蓋房子,這幾乎都不能遮風避雨。食物除了鴕鳥、鹿,或者捉些犰狳之外,再沒有別的了。他們的燃料就是枯草,據說下一站的屯駐所有五名士兵被印第安人全部殺光。
正好有一隊士兵要到下一站屯駐所,達爾文於是決定不等羅查斯將軍的部下來,就跟著他們一起出發。行進的路上經過曾受到印第安人攻擊的屯駐所旁邊,聽說那裏的守備隊隊長全身被刺了18刀。
到了第五個屯駐所,由於這個地方最易受到印第安人攻擊,因此派了21名士兵守衛。
屯駐所在湖畔,那裏有一種黑天鵝和一種白天鵝,它們有著長長的腳,好像踩高蹺一樣。這種鳥晚上追逐獵物時,會發出好像一群小狗的叫聲,這讓達爾文嚇了一跳。
還有一種不斷發出沙啞聲音的鳥,當人們打獵時,它們會向其他的動物發出警告。
在第七站屯駐所,達爾文聽到了讓人不敢相信的事。據說前天晚上曾經下冰雹,每個冰雹都有小蘋果那麽大,很多動物都因此喪生,他們曾找到13頭鹿,達爾文親眼看到那些剛剝下的鹿皮。
當達爾文到達第八站屯駐所之後,他們又找到7頭鹿和15隻鴕鳥,聽說有的動物被砸瞎一隻眼睛,到處亂跑,小馬也被砸死了好幾頭。達爾文找到一隻被砸死的鵪鶉,脖子上黑了一塊。
往第九站屯駐所的途中,散布著很多灶樣的小房子,住著歸順羅查斯將軍的印第安人。
小房子周圍的薊草籬笆,大部分被砸壞了,敘述這件事的男人,當時為了探頭去看看冰雹,被砸破了頭而受了傷,現在仍包著繃帶。
有一間西班牙人開的小店,達爾文在這裏可以買到久違的餅幹。幾天以來達爾文隻能吃肉,開始有些不習慣,然而他卻看到牧人好幾個月都隻靠牛肉度日,並且兩三天不吃不喝也無所謂。
到了第十二站屯駐所,才看到有牛和白種女人的牧場。隨著漸漸靠近布宜諾斯艾利斯,四周的平原、矮草、紫苜蓿、薊草等越來越茂密。有一個人說,這種變化是飼養家畜的原因造成的。
自從1535年最初的移民僅帶著72頭馬在拉普拉塔登陸以來,這個地方發生了如此巨大的變化。瓜那哥(駱馬原種,原產於南美)和鴕鳥被馬和綿羊群所取代,野生的豬取代美洲原產的野豬,野狗群的吠聲越來越遠,牛、馬的糞便肥了無垠的不毛之地,變成一片綠色的牧場。
經過12天艱苦的旅程,達爾文他們終於到達了布宜諾斯艾利斯。
這個地方風景很不錯。郊外被龍舌蘭的籬笆及一排一排的橄欖樹、桃樹、柳樹等裝飾得很美,整個市鎮被青翠的綠色所包圍。
布宜諾斯艾利斯這個市鎮特別大,說它是世界上最整齊的市鎮一點也不為過。所有街道都呈直角交叉,道路與道路的間隔完全相等,住屋被安置在這四方形的區域裏。
建築物都是四合院,包圍著一個中庭。一般都是平房,屋頂平坦,上麵放著椅子,以便夏天乘涼。
市鎮中央有廣場,以及衙門和城堡、教堂等。居民以牛肉為主食,屠宰場旁建有大牛欄,這是市區裏最值得一看的地方。
抵達布宜諾斯艾利斯一個星期以後,達爾文出發到巴拉那上流的聖大非去做地質調查,穿過紫苜蓿和薊草長得非常茂盛的平原。薊草在這個季節可以長得很高,往往會使人迷路,聽說強盜經常在這裏出沒。達爾文和隨從看到一戶人家,達爾文向主人詢問強盜會不會出來,主人回答說:“薊草還沒有完全長好,不會的。”
在這個廣袤的平原當中,隻有一種名叫比斯卡佳、體型很像兔子的小動物和小型的貓頭鷹,所以這一路的旅途十分寂寞。
比斯卡佳到黃昏就成群地出現,靜靜地蹲在巢穴的入口處,它們似乎一點也不怕生,就是人們騎馬經過它們的旁邊,它們都會若無其事地看著。
聽說比斯卡佳有一個奇怪的習慣,喜歡搜集硬的東西放在巢穴的入口,諸如牛骨、石塊、薊莖、硬土塊、幹糞等,毫無章法地堆在洞穴旁邊,有時候可以裝滿一輛手推車。
達爾文知道一個跟比斯卡佳習慣很相像的例子,那是澳洲的一種鳥,它們用小枝做成有圓屋頂的細長遊戲場所,在那裏堆積了很多色彩鮮豔的貝殼、骨骼、羽毛等,人們如果丟了什麽硬的東西就到那裏去找,保證可以找得到。
途中達爾文在巴拉那河岸采集到了乳齒象的牙齒斷片。達爾文還在聖大非附近看到印第安人的屍體吊在樹上,他們的皮膚幹癟,緊貼著骨頭。
在聖大非,達爾文因為頭痛,在**躺了兩天,有位親切的老太太照顧著達爾文,她用很多奇怪的治療方法為達爾文診治,最常用的是把橘樹葉或黑色膏藥貼在兩邊鬢角上。或者是將分為兩半的豆子泡濕,然後放在鬢角上,豆子和膏藥不用拿下來,讓它們自動掉落。這種治療方法雖然讓人覺得很奇怪,但因為她是一番好意,這讓達爾文難以拒絕。達爾文還聽說一種更奇怪的“治療”方法,就是當人骨折的時候,就殺兩隻小狗,剖開肚子,把它們貼在骨折的部位。不過,這還算是比較好的,聽說還有用沒有毛的小狗,讓它睡在病人腳跟旁的古怪“療法”。
在達爾文看來,聖大非是個整潔的小鎮,街道整齊,秩序很好。鎮長羅培斯任職已經有17年之久。這樣的國度,獨裁製也許比共和製更為適當。
達爾文頭痛痊愈之後,就在聖大非休息了5天,並且調查附近地質,收獲很可觀,且非常有趣。
在那裏一個山崖的下部,有一地層埋有鯊魚牙齒和絕種的貝殼,到上層就變成泥灰岩,然後是石灰質的凝固物和含有陸上動物的骨骼的紅色黏土。
這個斷麵表示古代的鹹水灣受到河沙的侵蝕,逐漸變成深深的泥層,從河流漂來的骨骼就衝積到裏麵。
達爾文在這裏的地層內發現了類似犰狳的巨大動物的鱗甲化石,把裏麵的泥巴取出來,它們就變成一個大窟窿。另外還發現幾顆乳齒象的牙齒,以及一顆馬齒,尤其那顆馬齒最令他感興趣。達爾文仔細觀察,確認它們跟其他的化石是同一時期的東西。
這樣看來,南美洲除了後來西班牙移民引進的馬之外,一定還有原產的馬。南美洲曾經有馬、乳齒象和有角的反芻類的存在,在動物的地理分布上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實。
如果將美洲大陸分成兩半,不以巴拿馬海峽為分界,而以墨西哥南部為分界的話,則南北美的動物分布顯示出極為明顯的特色。
這就是說,南美洲有很多獨特的駱馬、袋鼠、猴類,河豬、樹懶、犰狳、食蟻獸等貧齒類為其特征。至於北美洲則有很多獨特的齧齒類,有反芻類的牛、綿羊、山羊、羚羊等為其特征。
在廣大的南美洲,中空角的動物竟連一種也沒有。
恐怕是由於現代墨西哥高原隆起,所以南北美才有這樣顯著的特征。這個高原不隻是妨礙了動物的遷徙,而且帶來了氣候的變化。達爾文想,那些不能適應新氣候的動物就因此逐漸滅亡了。
達爾文認為,西印度群島的哺乳類與南美的相似,可以推斷出西印度群島當初是跟南美大陸相連,後來才沉入海中的。
當美洲,尤其是北美的象、乳齒象、馬、中空角的反芻類還存在的時候,美洲和歐洲,以及亞洲的溫帶地區所有的動物都是非常相似的。
那些動物的化石存在於白令海峽的兩邊和西伯利亞平原,不正顯示了北美西北部和歐亞大陸曾經是連在一起的嗎?
達爾文認為,象、乳齒象、馬和中空角的反芻類這些動物是從西伯利亞移居到北美,然後經由當時還沒有沉入水中的西印度大陸而到達南美,最後才逐漸滅絕。
旅行途中,達爾文經常聽到有關傳說中能夠引起旱災的怪物旱魃的故事。
由於病已痊愈,所以達爾文決定帶著行囊,乘坐單帆船順著巴拉那河而下,回到布宜諾斯艾利斯。
途中達爾文登上一個小島,這個地方樹木蒼鬱,聽說那裏有美洲虎。就在兩三年前,曾經有美洲虎潛入聖大非教堂,咬死了兩個神父,據說它們攻擊牛、馬的時候,都是先把脖子咬斷。
出去打獵的時候,達爾文曾見到美洲虎在石上磨爪的痕跡。正麵應該是胸部磨的,所以顯得很光滑,兩側有很深的爪痕,和貓抓椅子腳的痕跡一樣。捕殺美洲虎並不是一件難事,其實隻要讓狗朝它們叫喚,等到它們逃到樹上,就可以輕易地把它們擊斃。
達爾文還見到,有一種鳥,它們十分奇妙,腳短有蹼,兩翼翹起,身體隻有燕鷗的一半大,喙就像白鷺或野鴨的嘴那樣扁平,不但像裁紙的象牙刀那樣扁,而且具有彈性,下顎要比上顎長4厘米。
這些鳥通常都是小群的在水麵上迅速地遊來遊去,它們的嘴巴又大又寬,下顎一半泡在水裏,看起來就像在水麵上耕田一樣。它們巧妙地用嘴抓小魚,緊緊地銜在口中,在那波平如鏡的水麵上劃出一條條細長的水紋,這樣想來,確實是非常有趣的畫麵。
達爾文還看到有一種小型的翡翠鳥,尾巴比歐洲的翡翠鳥要長一點,發出像摩擦小石子般低沉的聲音。
布宜諾斯艾利斯雖然已經出現在眼前,但是由於當地發生了革命,達爾文他們不得不將行程停下來。這些日子形勢十分混亂,當地政府在9個月之內竟然改組15次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