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受震撼

1826年,瓦格納的長姐羅莎莉前往布拉格接受一份高酬勞的演出合同,她在《羅密歐與朱麗葉》一劇中飾演朱麗葉。喬安娜帶著家中的其他孩子和羅莎莉同去。瓦格納被留下寄宿在同學魯道夫·貝姆家中。瓦格納在貝姆家接觸到除母親和姐妹以外的真正異性,使他感受到女性的可愛動人之處。

1827年冬天,喬安娜把瓦格納接到布拉格去度假。他們坐著出租馬車,在凜冽的寒風裏整整走了三天才抵達布拉格。精美絕倫的布拉格給瓦格納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學校放暑假時,瓦格納和同學們一起到萊比錫去。自9歲後,瓦格納就沒有回過自己的出生地。之前,瓦格納和叔叔阿道夫·瓦格納在萊比錫住過一段日子。阿道夫是個博學卻古板、迂腐的人。他對戲劇一點興趣都沒有,但在神學、哲學和文學方麵卻小有名氣。他曾寫過一部對意大利詩人但丁、彼得拉克、阿裏奧斯托、塔索等人的評論,得到歌德的讚賞。阿道夫隻愛寫有關評述正統哲學的文章、翻譯一些古典文學,特別是意大利的古籍。人們批評他寫的散文含混不清、拖遝繁瑣。

阿道夫和一對沒有結婚的姐妹倆住在一棟房子裏。薩克森國王到萊比錫時,就住在這棟建築物裏。瓦格納被她們安置在一間皇室專用的房間裏,裏邊的裝飾家具都還是奧古斯都大帝時代的。從窗戶裏可以看到雜亂的市場和留著長發、戴著黑絨便帽、穿著醒目製服的大學生。晚上,掛在牆上的貴婦肖像,穿著蓬起的裙子的年輕麵孔像是變成了鬼魂,使瓦格納恐懼至極:“孤單地睡在寂靜的房間裏,躺在舊式的皇室大**,在那些早已遠離這世界的人的畫像底下,對我而言一直是種恐怖的感覺。”

1827年底,喬安娜由布拉格回到萊比錫。瓦格納從克羅伊茨學校畢業了,他也回到了萊比錫。瓦格納回到萊比錫的原因是他想要上萊比錫大學。

回到萊比錫後,他進入尼古萊學校就讀,並把姓氏由十幾年一直使用的蓋爾改回瓦格納。尼古萊是萊比錫兩所最好的學校之一。令瓦格納失望的是,他被安插在比克羅伊茨學校就讀時還低的班級裏。他不得不放棄閱讀感興趣的《荷馬史詩》,轉而閱讀比較輕鬆的希臘散文。瓦格納常到叔叔阿道夫那去,和他談論書籍並閱讀阿道夫的藏書。

瓦格納適應不了學校的教育,他把所有精力都投向自己感興趣的事情。1828年到1832年間,研習音樂是他主要興趣所在。1827年3月26日,貝多芬逝世於維也納。在這以前不久,瓦格納才聽過貝多芬的《費德裏奧》E大調序曲,感受深刻,因此回到萊比錫之後,他便埋首於貝多芬的音樂中。他在萊比錫布業大廳樂團的音樂會上首次聽到了貝多芬的A大調《第七交響曲》。

瓦格納在姐姐露易絲的曲譜上,發現了貝多芬為歌德的《埃格蒙特》所譜的劇情音樂。這激起了他想為《萊巴爾德與阿德萊達》譜曲的雄心。下定決心後,他發現首先的難題就是他從未受過任何音樂的訓練,一點都不知該如何進行。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瓦格納向圖書館借了一本羅吉爾的《連續低音法》。喬安娜不希望兒子走上和音樂有關的職業之路,因此不讓他學習和音樂有關的知識。瓦格納借書的方式是每周付款,希望能從每星期的零用錢裏支付。他的零用錢也沒有多少,隻好向後拖欠,最後賬單上的欠款幾乎同這本書的價錢一樣了。

此外,瓦格納還暗地裏跟著戈特利伯·繆勒上音樂課。繆勒是布業大廳管弦樂團的一員,他熱烈地崇拜貝多芬。瓦格納跟他學習了一年的時間後,才開始譜寫自己的第一首樂曲。

1829年4月,瓦格納聽了著名女高音威明妮在《費德裏奧》中飾唱利奧諾拉之後,下定決心要做個職業音樂家。他深為威明妮忠實於藝術的態度和出神入化的精湛演出所感動。他像著了魔似的一路跑回家去。這位知名的演唱者後來成了他的朋友,並在他的《黎恩濟》《漂泊的荷蘭人》和《唐懷瑟》中演唱。

瓦格納依舊沉迷於霍夫曼的小說,小說裏的情節使他進入了狂亂激**的音樂境界裏。他做著白日夢,夢中出現的各種音符“似乎都活了起來,以雷霆萬鈞之勢向我展示它們的含義,我記下的音符是瘋狂的”。在這種情況下,要他拜個傳統的老師為師自然是不可能的,他隻好孤獨而艱難地在自學的路上踽踽獨行。他已經完全放棄了學校裏的學業,全心全意地投入音樂中。他花了很多時間和精力,仔細而用心地抄寫他喜愛的曲譜。貝多芬去世後,他幾乎把貝多芬的序曲全都抄了下來。他上床時帶著奏鳴曲,起床後又去作四重奏曲,歌曲的部分他唱出來,四部曲他則用口哨吹出來——因為他彈鋼琴總沒進步。

瓦格納獨立完成的第一篇具有技巧、力量與創造力的作品,是他從貝多芬的整部《第九交響曲》改寫的鋼琴曲。瓦格納受到《第九交響曲》強烈的震撼:“我聽說貝多芬寫它時已經半瘋了,這使我迫切地要研究這篇奇特的作品。我隻看了樂譜一眼,就禁不住被那開始的、拉得長長的純五度音符所吸引……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費心抄寫這首樂曲,使它變成我自己的……有一天早晨,我正抄著,忽然出現靈感,震撼了我興奮、繃緊的神經,我大叫一聲跳上床去,以為看見了鬼。”

喬安娜見兒子執意要做音樂家,就建議他學點樂器。不知是疏於練習還是什麽原因,瓦格納的鋼琴水平一直沒有進步,他也不願意繼續學。他在繆勒的指導下學習音律,又拜萊比錫樂團的羅伯特·希普為師學習小提琴。

1830年,瓦格納從尼古萊學校正式退學。6月,進入聖托瑪斯學校就讀。這是萊比錫另外一所好學校。瓦格納的生活更加多姿多彩,除了音樂外,他還組織社團、參加各種活動,甚至一度染上了賭博的惡習。瓦格納原先是想快點賺些錢好把債都還清,不久卻發現事情沒那麽簡單。“……有三個月之久,我都犧牲在賭癮之下,心裏再想不到還有別的興趣。”他“迷失在萊比錫的小賭窟裏”,天亮時才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家,家人都懶得搭理他了,姐姐羅莎莉偶爾會對這個麵如死灰、滿身疲倦的自由派弟弟投以輕蔑的一瞥。一天,瓦格納決定用母親一個月的全部工資下個高賭注,若是輸了,就從此遠走高飛再也不回來;若是贏了,便把債還清,以後再也不賭了。結果,好運來了,他一直不停地贏,把莊家都給贏垮了。他回去好好地睡上一覺以後,把事情經過向母親和盤托出。從此,他真的把賭博的惡習改掉了。

1830年的聖誕夜,萊比錫劇院有為窮人舉行的公演。瓦格納沒有想到萊比錫樂團指揮居然會答應在演奏會上演奏他的新序曲。它是節目單上第一首曲子,作曲者的姓名沒有印出。這首序曲的特點是在每四小節之後,在銅鼓上強有力地擊出1/5拍,以此營造出序曲的神秘感。在樂譜上的弦樂部分以紅墨水書寫,木管樂部分用綠色墨水,銅樂部分則用黑色墨水。

這事瓦格納告訴了姐姐露易絲,兩人坐著布羅考斯(布羅考斯是一位出版商,瓦格納的二姐露易絲在1828年嫁給布羅考斯)的馬車趕到會場。姐姐走進布羅考斯家的包廂裏去了,瓦格納卻發現自己沒帶票,不得已,他隻得向守門的人泄露說自己就是新序曲的作者,才得以入場,坐在E廳後部前排的座位上。但是這首序曲顯然效果不好,隻得到了觀眾的嘲笑聲。瓦格納後來覺得樂團指揮多恩答應演奏他的作品,隻是故意要看他的笑話罷了。

在聖托瑪斯學校瓦格納認識了一位優秀的音樂教師,名叫克裏斯蒂安·韋因利格。韋因利格看出瓦格納未經雕琢的豐富的音樂創造力,他懇切地建議瓦格納認真學習音法和對位法的原理。韋因利格沒有特別的指導方法,他詳細敘述學習內容並舉例說明,然後讓瓦格納操作:“他詳細地分析每個例子,然後給我簡單的指示,告訴我如何去做。真正的課程是仔細地檢視我所寫出來的東西。他以無限的耐心和親切指出我的缺點,並提出他認為更好的修改意見。”

6個月後,韋因利格告訴瓦格納,他再沒有東西可以教了。他為瓦格納的巨大進步深感欣慰,並拒絕接受學費,對他而言能得到如瓦格納般有音樂才能的學生,便是最好的報酬了。後來,韋因利格還幫助瓦格納在伯來克夫與赫爾特出版公司出版他的兩首鋼琴曲——《降B大調鋼琴奏鳴曲》與一首D大調波蘭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