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喜交集的冰上生活

某一天,阿蒙森在莫德號觀測室裏專心觀測冰海狀態。

天氣難得的沒有霧,鈍重薄淡的日光使遠方的事物清楚地浮現在眼前。這樣的天氣很適合觀察冰原的狀態,不過寒風依舊凜冽,氣溫低達零下63攝氏度。

觀測室很窄小,也沒什麽裂隙,一盞明亮的燈放出來的熱量就足夠溫暖了。

觀測開始沒多久,阿蒙森忽然感到難以抗拒的睡意,心髒也莫名地悸動。這樣靜靜地過了一兩分鍾後,阿蒙森意識到自己處於一種很危險的狀態,很可能就此人事不省。他感到全身乏力虛弱,意識蒙朧不清,整個人好像處在夢幻中——要抵抗如此狀態的自己,是一場艱難的戰鬥,需要強大的意誌力。阿蒙森抓住僅存的一點意識,一寸一寸向門口匍匐爬行。他整個人像是從千斤巨石下掙紮爬行出來一般,滿身大汗。稍一恍惚,潛意識裏就會感到一股巨大的**,吸引他沉沒進昏黑的深海中。

也不知渾身是汗地掙紮了多久。終於到了門口,阿蒙森感到一股清涼從口腔滑入全身各處,一直到指尖。那是新鮮空氣。而後他的心髒複蘇,脈搏有力地跳動起來。

這次事故的主要原因是燈耗盡了觀察室內的氧氣,阿蒙森嚴重缺氧。他的心髒受到很大傷害,以後時常不規則且急速地悸動,五六天後才恢複正常。幾個月後,阿蒙森的身體才能自由活動。

春天來了,太陽又再露麵,光線在冰淩的折射下呈現出美麗的狀態。遠處的海麵上依稀可見冰層融化之後露出來的青綠色海水,可是不知道什麽原因,以莫德號為中心方圓幾千米內的冰山到了盛夏也不見有化開的跡象。

必須要早日脫離這種困境,否則,即便糧食充足,船員們也會發狂的。無人之境、單調重複的事情,這一切都具有使人發狂的潛質。

阿蒙森想起之前在南極地區被冰封的往事,於是計劃像當時一樣——用炸藥爆破冰層。

填入50個冰穴中的火藥同時轟然爆炸,打破了極地令人不安的沉寂。不過遺憾的是,冰原依然故我,一點也沒有變化。阿蒙森並沒有沮喪,他確信,由於巨大的震動,冰原一定已經產生了裂痕,隻是肉眼可能看不到。他焦急地期待著,等9月海水到漲潮期時,上升的水位線一定會對冰原發生作用。

9月的一個夜晚,是探險隊員們永遠也不會忘記的一夜。詩樣美麗的光景一定深印在每一個隊員的記憶中。那晚,夜空異常的晴朗,皎白的月光普照冰原,天地一片青白。冰原各處可以看到北極熊的剪影。極光出現了,碧青的天空上的七彩垂簾展現在人們眼前。

全體隊員站在甲板上,屏息凝視著莊嚴雄偉的大自然奇觀。這時,突然從冰層裏傳出一陣可怕的震響。漲潮了,果然不出阿蒙森所料,堅厚如石的冰層裂開了,全體隊員不禁歡聲如雷。

莫德號脫離險境後,繼續向東方航行,準備穿越北冰洋。這時候,有一個隊員請求回國,另一個隊員也要求一起下船。想來也難怪,在無人的冰原上已經遊**了一年多,險象環生,可是探險的目的還沒達成一半,失望的心態是很正常的。阿蒙森同意兩人回國。

阿蒙森除了發給薪水及旅費外,還給了他們充足的糧食和其他各種必需物品。阿蒙森送他們下船時誠心祝福他們安全抵達附近的土著部落,再轉回祖國挪威。

到附近土著部落的旅行對於有北國旅行經驗的人來說,是很容易的。挪威北方的冬季與這一地區幾乎沒有什麽差別。所以,阿蒙森並不擔心他們。沒想到的是,其中一人在快到附近的土著部落時倒斃,另一人則渺無行蹤。沒有人知道這段並不艱難的旅行他們為什麽沒有堅持下來。

莫德號的航行也不如意。在流冰和風雪的侵襲中,船好不容易才抵達弗蘭格爾島附近,可是又被冰封了。這是第二次冬營。這次的冬季生活不像在切柳斯金角時那麽寂寞。因為弗蘭格爾島上有土著部落。

阿蒙森一行人馬上和土著居民成為朋友。到第二年冰原消融時,土著居民給了他們很多馴鹿鮮肉、獸脂等,他們則送以小刀,或是治好病人,交往得和諧而愉快。斯波拉普博士尤其高興,他常到土著居民的雪窟,一連幾天也不回來,偶爾還和土著居民一起走很長時間到鄰近的部落遊玩並收集資料。有一次,斯波拉普博士消失了兩個月,阿蒙森幾乎以為他遭遇不測了。斯波拉普博士回來時,滿臉胡須,臉被雪灼得黑黝黝的,全身汗垢,散發著不好聞的味道。阿蒙森開玩笑地說,博士僅用了兩個月時間就變成了土著人。

斯波拉普博士這一時期的研究,後來寫成論文並發表,震驚了學界。他的研究認為此地的土著居民可能是阿拉斯加或格陵蘭的愛斯基摩人流落至此,繁衍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