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三藏不忘本　四聖試禪心

卻說師徒四眾一路西行，光陰過得很快，就到了九月，這一日，就見前麵一簇鬆陰，裏麵有幾間房舍，很是富麗，一看就是個富裕人家。敲門一問，開門的是一個中年女子，行者說：“小僧是東土大唐來的，要去西方拜佛求經，特來借宿一宿。”這女人笑語相迎，把他們請了進來。

落座之後，屏風後麵出來一個丫髻，托著黃金盤、白玉盞，奉上香茶和果品。三藏問：“女施主貴姓？這裏叫什麽？”女子說：“這裏是西牛賀洲，我娘家姓賈，夫家姓莫。前年丈夫去世了，就剩三個女兒，還有田產。我們母女四人，就想招個丈夫，你們四人恰好，不知你們願意嗎？”

三藏聽了，就假裝沒聽到，不說話。女子說：“我今年四十五歲。大女兒叫真真，今年二十歲；次女愛愛，今年十八歲；小女憐憐，今年十六歲。幾個女兒都長得很好，還讀書識字，想來也配得上幾位長老。如果願意，就把頭發留長，在這裏住下吧。”

八戒聽了，於是心癢難耐，坐在椅子上，好似被針戳了屁股，左扭右扭的，忍耐不住，說：“師父，這娘子跟你說話，你怎麽假裝不理啊。”三藏說：“你這個孽畜，我們是出家人，怎能對富貴和美色動心。那像什麽話。”那女子聽了，就不高興了，於是一句話也不說，站起來，關門出去了。

八戒心中焦躁，埋怨唐僧說：“師父真不會說話。就應該含糊答應，哄她給做些飯吃。現在她關門走了，連飯也沒有了。我出去給馬喂草吧。”行者說：“沙僧，你陪著師父。我出去看看他是不是去喂馬。”說完，走出堂屋，搖身一變，變成個紅蜻蜓兒，飛出院子，追上八戒。

那呆子拉著馬，在院子外找草吃。溜達了幾步，卻轉到了房子後麵。就見那女子，帶著三個女兒，站在後門外看**呢。

她們看見八戒過來，那娘子就說：“小長老去哪兒？”這呆子就扔了韁繩，上前說：“娘！我來放馬的。”那娘子說：“你師父真是的，在我家當女婿，豈不比做和尚好？”八戒笑說：“他們不肯，還說我。我是願意的，就怕娘嫌我嘴長耳朵大。”娘子說：“我不嫌，就恐小女兒嫌你醜。”八戒說：“娘，我雖然醜，但是會幹活，種地不用牛耕，我一頓耙子下去，就種好了。”

娘子說：“既然能幹活，你再去跟你師父商量一下，就招了你。”八戒說：“不用商量。他又不是我生身父母。”娘子說：“也好，那等我跟小女兒說。”

行者見了，就又飛回屋裏，變成原形，對唐僧、沙僧講了剛才看到的。這時，就見八戒回來，還娘子帶著三個女兒跟在後麵，她叫真真、愛愛、憐憐，拜見三藏。

三藏合掌低頭，孫大聖假裝不睬，沙僧轉過頭去，豬八戒則是目不轉睛。娘子說：“四位長老，誰願意留下配我的小女嗎？”悟淨說：“叫那個姓豬的招贅下來吧。”八戒說：“兄弟，不要坑我，我可不去。”行者說：“還不去，你剛才在後麵都說好的，娘都叫了，怎麽還不去。今天就是個吉日，你就拜了她，去做女婿吧。”八戒說：“不成，不成，哪能這麽幹。”行者說：“呆子，不要嘴硬，你快答應，我們好喝喜酒。”然後，一手揪著八戒，一手拉住娘子，說：“親家母，把你女婿帶進去吧。”

那呆子叫跟著去了，娘子又叫童子給三藏等人備飯。

卻說八戒跟著丈母娘，走到裏屋，就問：“娘，你把哪個姐姐配給我哩？”丈母說：“正為這個犯難，我把大女兒配你，怕二女怪我，把二女兒配你，怕三女怨。”八戒說：“娘，既然怕她們爭，就都給我吧，省得鬧鬧吵吵，亂了家法。”丈母說：“豈有此理，你一人占我三個女兒不成。”八戒說：“那怎麽辦？”娘子說：“我有一個辦法，我這有一方手帕，你把它頂在頭上，遮住臉，撞個天婚。叫我女兒從你跟前走過，你伸開手拉到哪個，就配給你哪個。”呆子依言，接了手帕，頂在頭上，說：“娘，請姐姐們出來吧。”

丈母叫：“真真、愛愛、憐憐，都來撞天婚，給你們配女婿。”

就聽環珮響亮，蘭麝馨香，好像有仙子在前麵經過，那呆子真個就伸手去抓人。兩邊亂撲，左也撞不著，右也撞不著。一頭撞著牆壁，一會兒蹬著門板，跌得鼻青臉腫，氣喘籲籲地說：“娘啊，你女兒亂跑，一個都抓不到，怎麽辦啊？”

那娘子把他的蓋頭揭開，說：“女婿，不是我女兒跑，是她們大家謙讓，不肯招你。”八戒說：“娘啊，既然他們不肯招我，你招了我吧。”娘子說：“好女婿，這麽沒大沒小的，連丈母也都要了！我這三個女兒，都心靈手巧，每人都織了一個珍珠汗衫兒。你穿得了哪個的，就叫哪個陪你吧。”八戒說：“好，好，把三件都拿來我穿。”

那娘子就轉身進房裏，先拿出一件來，遞給八戒。那呆子脫下青錦布直裰，取過衫兒，穿在身上，不等站起，就撲的一跤，跌倒在地，原來是被幾條繩子緊緊繃住。那呆子疼痛難忍，趕忙喊娘，可那幾個人，早不見了。

第二天天亮，三藏、行者、沙僧一覺睡醒，就見東方發白，往左右一看，卻不見了房子，一個個都睡在鬆林裏。三藏忙叫行者。沙僧說：“哥哥，我們遇著鬼了。”孫大聖心中明白，笑說：“這家的母女們，不知是哪裏的菩薩，在這裏考驗我們呢。想是半夜都走了，隻苦了豬八戒受罪。”

說完，就見古柏樹上掛著一張帖兒。沙僧上去拿來，給師父看，是八句頌子：“黎山老母不思凡，南海菩薩請下山。普賢文殊皆是客，化成美女在林間。聖僧有德還無俗，八戒無禪更有凡。從此靜心須改過，若生怠慢路途難。”

原來是黎山老母和南海、普賢、文殊菩薩變成的這四個母女。這時候，就聽林子裏麵八戒喊：“師父啊，勒死我了，救我一救啊，下次再也不敢了！”三藏說：“悟空，那叫喚的是悟能嗎？”沙僧說：“正是。”行者說：“不要理睬他，我們走吧。”

三藏說：“那呆子雖然愚頑，但看在當初菩薩的份上，還是救了他吧。料他以後再不敢了。”於是行者帶著三藏和沙僧走近林子去找。不知那呆子怎樣，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