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武鬆威鎮安平寨 施恩義奪快活林
話說張青要殺了兩個公差,武鬆說:“他倆人一路上對我很是照顧,殺了不義。”於是孫二娘就拿了一碗解藥,給公差灌下去,倆人醒了過來,說:“這家是什麽好酒,沒多少就醉了,記著這家,下次還來。”武鬆等人都笑了。
隨後,武鬆在這裏住了三天,張青、孫二娘再三挽留,武鬆告辭而去,當天下午就到了孟州。進了牢城營前,就見上麵寫著“安平寨”。到了廳上,等著管營出來,旁邊還有幾個囚犯。公差就說:“都頭,不如從包裹裏拿些銀兩,送給衙役。這樣吃殺威棒時,就打得輕。如果不送,打得就很。”武鬆說:“如果他好好跟我要,我就送他些,如果硬要,我一文沒有。”說完,就見衙役過來,說:“你是新到的囚徒武鬆?”武鬆說:“小人便是。”衙役說:“你也是長了眼睛的,還等著我開口?你在景陽岡打過老虎,到了我們這裏,就是貓你也打不了。”武鬆說:“你這麽說,指望老爺給你送人情,半文沒有。倒有拳頭一雙送你。看你能怎麽樣,難道還把我發送回陽穀縣不成?”衙役大怒而去。公差說:“你這樣,怕是要吃苦頭。”
正說著,管營來了,叫給囚犯都去掉枷,然後說:“你們這些囚徒,曉得太祖武皇帝的舊規,充軍到了,需先打一百殺威棒。來,用兜拕穿後背上。”武鬆說:“不用那麽麻煩人,要打便打,不用兜拕。我要是躲閃一棒,就不是好漢。”兩邊看的人都笑說:“這癡漢作死!看他怎麽熬?”
軍漢拿起棍,剛要下手。管營身邊立著一個人,二十四五歲,白淨麵皮,三柳髭須,胳膊好像受了傷,用一條白絹裹著手臂,轉頭對管營耳邊說了幾句。管營就說:“武鬆,你路上得了什麽病?”武鬆說:“沒有,能吃能喝,沒有病。”管營說:“他的半路得了病,我看他這樣子是剛好,先存下這頓殺威棒。”公差連忙低聲對武鬆說:“你快說得病了,這是相公要照顧你。”武鬆說:“沒有得病,沒病。打了倒幹淨。我不要留這一頓棒子存著,存著倒是鉤腸債,幾時還得了!”兩邊的人都笑。管營也笑說:“看來他是得了熱病,所以口出狂言。不要聽他,先送去牢房吧。”
到了牢房,旁邊囚徒就問他挨打了沒有。武鬆說沒有。囚徒說:“是不是有朋友寫信托付管營了?”武鬆說:“也沒有。”囚徒們說:“那存下這頓棒,就不是好意,晚上必然來結果你。他們給你吃飽了,肚子脹了,然後把你捆了,用一個布袋盛了沙子,壓在你身上,不到一個更次就得死。”眾人正說著,一個軍人托著一個盒子進來,說:“武鬆,管營叫送點心給你。”武鬆一看,是一大壺酒,一盤肉,一盤子麵,和一大碗湯。武鬆心說:“難道真是讓吃飽了,好對付我?我先吃了再說。死也做個飽鬼。”
武鬆吃了,那人收拾了碗碟出去。不多時,又帶著一個漢子進來,一個提著浴桶,一個提一大桶熱水,說:“請都頭洗浴。”武鬆洗了,然後去到鋪上,倒頭就睡。一夜無事。
天亮起來,剛開房門,那人又提著熱水進來,叫武鬆洗臉漱口,又叫了個梳頭的,給武鬆梳了頭發,綰上髻子。隨後又送上餐盒,拿出菜蔬,一大碗肉湯,一大碗飯。武鬆吃完,又喝了一盞茶。隨後那人叫跟著他去,武鬆於是出來,到了一個房間前,推開房門,裏麵是幹幹淨淨的床帳,新的桌凳。武鬆在裏邊坐下,到了中午,這人又拎著盒子和一壺酒進來。打開一看,是四樣果子,一隻熟雞。
武鬆見並沒有害他,心裏越發放不下,就按住盒子,問:“你是誰的跟班,怎麽老送我好吃的。”這人說:“是管營相公的兒子,叫我送來,先送半年三個月,然後再說。”武鬆說:“這奇怪了,為什麽送給我酒飯,管營的兒子,是不是我要吃殺威棒時,替我說話救了我的?”
那人說:“正是。他名叫施恩,喜歡拳棒。人稱金眼彪施恩。”武鬆聽了,說:“想來必是個好漢,你去把他請來。否則我一點也不吃你的。”那人說:“他要過半年再說。”武鬆說:你隻管去。”那人隻得去了。
許久,就見施恩跑進來,一見到武鬆,納頭便拜。武鬆慌忙答禮,說:“小人是你們管著的囚徒,蒙你救了一頓大棒,又每天好酒好飯相待,甚是不當。正是無功受祿,寢食不安。”
施恩說:“小弟早聽說兄長大名,如雷貫耳如雷灌耳,今日有幸兄長來,正想認識。隻恨沒有什麽好款待的,因此懷羞,不敢來見。”武鬆說:“剛才你的隨從說過半年要跟我說什麽,是要說什麽啊?”施恩說:“他不懂事,脫口就對兄長說出來了。這如何造次說得!”
武鬆說:“無妨,你不告訴我,倒要著急。你說,要我怎的?”施恩說:“兄長是個大丈夫,真男子,我確實有件事相求。”不知施恩對武鬆說出什麽事來,且下聽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