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母夜叉孟州道賣人肉 武都頭十字坡遇張青

卻說知縣聽人來報,連忙跑到廳上,見武鬆押著王婆跪在地上,旁邊是行凶的刀子,四家鄰居跪在右邊。武鬆拿出胡正卿寫的口供,念了一遍。知縣向各人問明情況,把武鬆和王婆收在監裏。

隨後,知縣念武鬆是個義氣的烈漢,進京辦事也周全,就周全武鬆,又因為武鬆自首,於是就把行凶殺人改成了鬥毆殺人,從輕發落,判脊杖四十,刺配二千裏外。王婆則被處斬。於是武鬆臉上刺了兩行金字,發配孟州牢城。武鬆變賣了家產,跟著兩個差役,於是出發了。

走了二十多天,來到一個山嶺下,遇到一個樵夫,就向他問路。樵夫說:“再有一裏就是孟州。這山嶺叫孟州道,嶺前麵大樹林邊,就是十字坡。武鬆和兩個差役走到十字坡邊,就見一棵大樹,上麵都是枯藤纏著。樹下一個酒店,在門口坐著一個婦人,穿著綠紗衫兒,下麵一條鮮紅生絹裙,一臉胭脂鉛粉,鬢邊插著些野花。見人來了,就起身來迎接,說說:“客官,歇歇腳再走。本家有好酒好肉,還有好的大饅頭。”於是三人走了進去。

那婦人笑容可掬地說:“客官,要多少酒?”武鬆說:“不要問多少,隻管上來。肉要三五斤。”婦人說:“還有好大饅頭。”武鬆說:“也來二三十個。”婦人笑嘻嘻地一一端上,又從灶上取了一籠饅頭。

武鬆拿了一個擺開,說:“酒家,這饅頭是人肉的?還是狗肉的?”那婦人笑嘻嘻說:“客官不要取笑。清平世界,****乾坤,哪有賣人肉饅頭的。我家的饅頭,一直是黃牛的。”武鬆說:“我從來在江湖上,聽人說:‘大樹十字坡,客人誰敢過?肥的切做饅頭餡,瘦的卻拿去填河。’”婦人說:“都是你自己編的,哪有這話。”武鬆說:“我看這饅頭餡裏有幾根毛,所以懷疑。”婦人笑說:“客官不要取笑,吃完了,去後麵樹下乘涼。要住就住在我家。”武鬆聽了,心想:“這婦人不懷好意了,我先耍她一下。”於是說:“大娘子,這酒淡,還有更好的嗎?”婦人說:“有好的,更香,就是渾些。”武鬆說:“最好,越渾越好喝。”

婦人心中暗喜,端了上來,裏邊加了蒙汗藥,說道:“客官,嚐嚐這酒。”兩個公差哪裏忍得,隻顧喝了起來。武鬆則趁著婦人轉身走,把酒潑在暗處,嘴裏說:“好酒!還是這酒衝得人動!”

片刻,兩個公差一頭倒在地上,武鬆也假裝倒掉。婦人走過來,笑說:“好啊,就算你奸,也吃了老娘的洗腳水。小二,小三,快出來!”就見兩個蠢漢出來,把兩個公差扛了進去。兩個漢子又來抬武鬆,那裏抬得動。婦人看了,說:“你這鳥男女,隻會吃飯,全沒用。”說完就來抱武鬆。武鬆翻身把她按在地上,婦人急叫:“好漢饒我!”這時一個人挑了一擔柴走到門口,急忙大踏步跑進來,叫說:“好漢息怒!先饒了他吧。”

武鬆用左腳踩住這婦人,就見這漢子問:“好漢尊姓大名。”武鬆說:“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是都頭武鬆。”那人說:“莫不是景陽岡打虎的武都頭?”武鬆說:“正是。”這人納頭便拜,說:“早就聽說了,這是我的娘子,她有眼不識泰山,觸犯了都頭。還請恕罪。”

武鬆見這人說話這麽小心,就放了那婦人。那漢子說:“小人名叫張青,以前在這裏的光明寺種菜園子。在這蓋了些草屋,賣酒為生。遇上客商,有合適的,就給他吃了蒙汗藥,然後切了當黃牛肉賣,碎的就當餡包饅頭。我也好結識江湖好漢,人都叫我菜園子張青。我這渾家姓孫,他父親山夜叉孫元,是我的師父。她全是學的她父親的本事,人喚母夜叉孫二娘。我囑咐過她,三種人不可害,一是雲遊的僧道,他們都不曾多享受,是出家人。二是走南闖北唱曲的妓女,她們逢場作戲,賠著小心陪著小心掙錢,如果結果了她,她們到處傳,到戲台上說我們江湖上好漢不算英雄。第三是流放的罪犯,其中有好漢,也不可傷害。不知今天怎麽就起了這心?”

母夜叉孫二娘說:“本來沒想下手,一來看他包裹重,二是取笑說人肉饅頭。因此一時起意。”於是,三人就坐下,武鬆把自己殺西門慶和嫂子的事,說了一遍。張青夫婦稱讚不已,就說:“不如趁機把那兩個公差殺了,你也就自由了。”不知武鬆意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