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王熙鳳毒設相思局　賈天祥正照風月鑒

賈瑞來之前，鳳姐已經把那天遇到賈瑞之事對平兒講了，平兒義憤填膺地道：“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沒人倫的東西，叫他不得好死。”

這一日，不得好死的賈瑞邁著步子來了，被讓進了屋裏。賈瑞看鳳姐穿著家常衣服，別有親切，越發身子都酥了，問道：“二哥哥怎麽還不回來？”鳳姐說：“不知道呢？”

賈瑞說：“不會是被路上的野花絆住了，舍不得回來了？”

鳳姐說：“那有可能。男人都這樣。”

賈瑞笑著說：“嫂子這話說錯了，我就不這樣。”

鳳姐笑著說：“是啊，你這樣優秀堅貞的，十個男人裏也挑不出一個。”

這賈瑞現在二十來歲，至今還沒有婚配，聽了這話，喜得抓耳撓腮。於是又說：“我多來看嫂子，天天都來，陪嫂子解解悶，不介意吧。”

鳳姐說：“你淨哄我，你哪肯來我這裏呢！”

賈瑞忙指天設咒地說：“我一定要來，不然天打雷劈。隻是素來聽說嫂子是個厲害的人，在你跟前一點都錯不得，所以嚇住了，不敢來。”

鳳姐就笑。賈瑞就往前湊近一點，瞄著眼看鳳姐戴的荷包，然後又問戴什麽戒指。鳳姐就悄悄說：“放尊重點兒，被丫頭們看見了，被人笑話。”

賈瑞且喜且驚，隻好回身縮來。鳳姐又笑說：“你該回去了，這裏人來人往不方便，等晚上了，你悄悄來，就在西邊穿堂等我。”

賈瑞聽了大喜，胡亂說了兩句，忙忙地告辭出去了。

盼著太陽下山，到了晚上，賈瑞如期跑到穿堂裏來了，這是一個過道，但是上邊也有蓋兒，西邊通往賈母的住處，此刻門已經鎖了，東邊通往鳳姐院子的，門還敞著沒關。賈瑞等啊，著急四周已經漆黑了，結果忽然咯噔一聲，東邊的門也關上了。那鳳姐還來不來。賈瑞見這穿堂，南北都是大房牆，東西又是門，正好比古代打仗行軍布置的山溝埋伏圈，想蹦出去想攀援都沒那個把手。賈瑞抱著肩膀等了一夜，差點被凍死。

第二天天亮，一個老婆子從東邊開門來了，賈瑞瞅著它一背臉的工夫，撒開腿跑了出來了，幸好早晨起來的人少，望風逃奔自己的家裏。

他的爺爺，賈家貴族學校的校長——輩分蠻高的賈代儒，看見賈瑞一宿沒回家，料定他是嫖娼去了，於是嗬斥了一頓，打了他三四十板子。還不許吃飯，跪在院內讀文章。賈瑞凍了一夜，又遭了苦打，還餓著肚子，跪在院子裏讀文章，其狀甚苦。

過了兩日，賈瑞心思還是不改，萬萬也想不到鳳姐是在捉弄他，於是又跑鳳姐家去了。鳳姐故意抱怨他失信爽約，賈瑞急得賭咒發誓。鳳姐見他偏往羅網裏跳，隻好再設計好讓他知改，於是說：“那你今天晚上再來。別去穿堂那裏了，就在我房子後麵小過道有間空屋子等我，可別再不來了。”賈瑞說：“好好好，我死也要來。”

賈瑞走後，鳳姐這邊調兵遣將，預做埋伏。

到了晚上，賈瑞那邊，偏巧家裏親戚又來了，吃吃喝喝過了掌燈時分才走。賈瑞急得跟熱鍋螞蟻一般，終於等著老代儒睡了，就偷著溜了出去。來到那小道的空屋子裏，在屋裏團團亂轉。左等不見人影，右聽不見人響。正在焦灼狐疑，隻見黑乎乎地來了一個人，賈瑞便知那必是鳳姐無疑，不管青紅皂白，餓虎一把抱住，叫道：“好嫂子，等死我了！”說完，直抱到屋裏炕上去，一邊親嘴一邊扯褲子，嘴裏親爹親娘地亂叫起來。那人也不作聲，忽然，隻見賈薔舉著個燈帽了出來問道：“這是誰啊？”隻見那炕上的人笑著說：“瑞大叔。”賈瑞一看，卻是賈蓉，立刻臊得無地自容。這賈蓉樣子妖嬈，而且什麽都聽嬸子的，正適合幹這個。

賈瑞反身就要跑，被賈薔一把揪住。這賈薔，也是班上的小同學，平時被賈瑞這個教導主任管著，現在終於可以教導主任了，賈薔脾氣急大，叫道：“別想走！如今璉二奶奶已經告到太太跟前了，太太氣得死過去了，現在就叫我來捉你，她說你調戲她。你跟著我去見太太辯解去吧。”

賈瑞聽了，魂不附體，萬萬想不到鳳姐會是這樣，立刻覺得天要塌下來了。賈瑞明白過來了以後，隻想趕緊賄賂賈薔：“好侄兒，我明天重重謝你，你就當沒看見我吧。”

賈薔說：“好啊，那謝我多少呢？而且你到了學校就不算數了，得立下字據來。”

賈瑞說：“那按什麽說啊？”

賈薔說：“好說，就說你賭錢輸了，借走我五十兩銀子罷了。”

賈瑞被勒索著，隻好說：“那可是哪裏有紙和筆啊。”

賈薔就從小書包裏拿出毛筆，叫賈瑞把五十兩銀子的借據寫好，還按了手印，賈薔收起。

那邊賈蓉說了：“那我怎麽辦啊？”

賈瑞趕緊和賈蓉講條件，賈蓉都是不依，非要嚷嚷給族裏人評理。最後做好做歹，賈瑞也寫了五十兩銀子的借據給賈蓉。這哥倆才方才說：“現在隻能走後門出去了，你且等著，我倆去探探路，回來叫你。”

賈瑞千恩萬謝，被倆人拉著，走出一段，教他在大台階下等著，自先出探路。

賈瑞身不由己，隻好聽從等著，蹲在地上。這時候，隻聽頭頂上一聲響，呼啦啦一捅屎尿從上麵直潑下來，那賈瑞真正被澆了一身一腦袋。賈瑞被嗆得直“噯呦”了出來，又趕忙捂住嘴閉聲，渾身滿臉都是屎尿，冰冷打戰，臭不可當。這時候，賈薔跑來了，說：“快走，快走！”賈瑞好像奪得了命一樣，三步兩步，像個臭大姐一樣，一路留著臭，從後門跑回了家。

到了家門，已近三更，開門的捂著鼻子問是怎麽回事。賈瑞說：“天黑，就走錯掉在茅廁裏了。”

賈瑞回到自己房中，脫光了，還舍不得扔，把裏外這衣服，都泡在盆裏等著洗，又去洗了個澡。待躺下後，發誓發狠，再不理鳳姐，但是一想到鳳姐的模樣，就又恨不得把她活剝了摟在懷裏。於是竟一夜不曾合眼。

此後，又是想鳳姐，又不敢去賈府。而那賈蓉、賈薔兩個，又不時來索要銀子，他又怕被爺爺知道，可是自己又沒有錢，正是愁困交迫，再加上這兩次凍鬧奔波，不覺得就病了。日甚一日，不到幾個月，就越發厲害了。

這時候已經到了初春，代儒也真上火著急了，各處請醫生，這一天，一個道士跑來化齋，說自己會治一切孽病。於是給賈瑞看病。

道士看了，說：“你這個病啊，我給你個寶貝治。這個鏡子你看好了，天天看它，命就得以保住了。”於是拿出一個兩麵發光的鏡子來，鏡把上刻寫著“風月寶鑒”。交給賈瑞後又說：“注意啊，一定要看背麵，正麵不能看。這鏡子是警幻仙子的，專治邪門歪道亂想的人，看背麵啊。三天後還得還給我。”說完，走了。

賈瑞躺著**，覺得這鏡子倒是有趣，於是舉了，拿反麵朝自己一照，隻見一個骷髏立在裏麵，嚇得賈瑞連忙把鏡子撲在**，罵：“這賊道士，幹嘛嚇我！我再看看正麵是什麽。”

於是又拿起來，正麵對著自己一照，就見卻是鳳姐站在裏麵，還會動，招手叫他進來。賈瑞心中一喜，晃晃悠悠就覺得自己進了鏡子，和鳳姐急急地脫了衣裳，終於雲雨了一番，大叫爽快。隨後出了鏡子，回到**。忽然“噯呦”一聲，一睜眼，見自己還在**躺著，多了的是覺得下麵汗津津的，一摸，下邊已經遺了一灘精。

如此三四次，到了第四次，賈瑞就一命嗚呼了。

忽然，消息傳來，林如海在淮揚也病了，眼見沒有好的希望。林黛玉匆忙辭別，在賈璉的護送下回家省父，登舟去了。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