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果然同行是冤家

糖糖心裏暗暗尋思,難倒世間真有長得這麽神似的兩個人嗎?雖然是穿越到民國,怎麽一睜眼就看到了一個酷似自己的“仇家”的人?

“前幾日這帶戲園子鬧亂黨,險些一槍把芮軍長暗殺了。虧他命大,沒見他胳膊上吊了繃帶嗎?芮軍長從不看戲的,就這幾日才總來戲園子。你看,他眼睛從不看台上,隻看台下麵的人。仿佛滿園子都是亂黨。”四姐姐解釋說。

一顆心開始惴惴不安,但糖糖轉念一想,也許就是巧合。自古兵匪一家,黃岐是逃犯惡魔,“芮閻王”更是殺人魔頭。總之遠避就是。

待糖糖換了身幹淨的碎花布褂子同四姐姐春杏轉回後台,滿地狼藉已經打掃幹淨,後台清爽利落。戲園子錢經理親手端來一個提籠,說是隔壁著名的江南灌湯小籠包,四姨太特地吩咐賞的,還有一碟子江南醬鴨。糖糖雖然在前世是美妝大師,可她可是個小吃貨,從來不忌口,身材竟然出奇的苗條,如何暴飲暴食也不見長胖。這也是前世裏朋友們妒忌得牙癢的一點。本就餓了,看到好吃的,也就不客氣,她招呼了姐妹們一道分吃。

灌湯包子才塞進嘴裏,不等大姐姐開口喊出“慢點”,她就被濃湯汁燙了舌頭。一邊急得連連吐舌頭,一口卻將個微燙的蟹黃灌湯咽下肚,還真是鮮香可口,和前世裏在揚州老字號吃的味道不同。

“慢點,仔細燙到!”慌得大姐姐點梅直抱怨她。端來個水杯拿手絹墊著讓她喝口水緩緩。那關愛的神情讓糖糖心頭一暖。她自幼父母雙亡,同外婆長大,一路靠自己打拚掙獎學金留學,學整容又學化妝,才混出些身份名氣。很少有家庭親人的關愛,原本她從不稀罕,可如今卻覺得格外溫暖親近。

姐妹們弄了醋碟兒,蘸了吃包子正熱鬧。就聽到一陣嘈雜聲。

“閃開閃開!”前呼後擁的進來一隊人。簇在中間一青年男子修長的身材,淡粉色杭綢長衫襟擺飄飄,脖頸上掛了一個明晃晃亮眼的金項圈,垂在胸前一個金鎖片。他走路來一扭一扭,弱柳扶風似的女氣,左手搭扶一個點頭哈腰的西裝男的胳膊,右手輕搖著把泥金折扇輕輕搖擺。

窗外傳來一陣歡呼聲,此起彼落的高喊著“小齊老板,小齊老板……”看這架勢堪比前世裏那些大明星出行粉絲圍觀的場麵,這是什麽人?

糖糖這才留意仔細瞄了兩眼這眾星捧月般的小齊老板。個頭不高,容長的臉粉撲撲的,狹長的眼生得俊俏,舉手投足間都透出股嫵媚。這便令糖糖立時想起了前世裏她曾經精心化妝過的那些韓範兒的小鮮肉明星們,都是這樣陰柔嫵媚我見猶憐的小模樣。這八成就是傳說中帶跑軍閥姨太太們的民國戲子吧?

為首的跟包兒捂著鼻子一路小跑搶前來到她們姐妹跟前,對了點梅吆喝:“快滾一邊兒去,沒個規矩,什麽醃臢味道,”手在鼻翼扇著,一副鄙夷的樣子,高高在上的目光都不屑得看她們姐妹。

四姐春杏膽小,趕緊去收拾桌麵,三姐姐聞櫻不服地嘟噥“這張台子不是公用的嗎?”話音未落,就被那無禮的跟包兒上前撞去一邊,一手提起那食籠扔去一旁的戲箱子上,躬身拉開些椅子,請了那位小齊老板入座。

大姐姐點梅驚呼一聲:“戲箱子!”

那被扔去樺木皮戲箱子上的提籠內碗盤食物,腸子、肚子橫流般灑滿了箱子蓋上。

唱戲的箱子是極為講究,裏麵裝的是戲蟒,頭麵等,那就是吃飯的碗筷,格外珍貴的。換做平時,稍有不慎怠慢了這戲箱子,姐妹們都少不得被爹爹責罰。如今點梅也顧不得許多,情急中拿了自己的衣袖去擦救戲箱子,喊著:“快些,拿抹布來!”

糖糖雖然不大懂,但從大姐姐驚惶的神色中看出恐懼和這物事的重要,她眼疾手快順手就把四姨太脫下的旗袍上那條幹淨的一塵不染的藕合色真絲搭肩拋去箱蓋上,在眾人驚得的合不上下巴的神情中迅速擦著。她口中不饒人地說:“誰弄汙的誰賠我們!” 這些人果然是欺人太甚。

四姐姐忙拉住她捂她的口,能不能賞口飯在這兒搭班唱戲,都要靠小齊老板一個眼色呢。

“誰動了我的雪花膏呀?”小齊老板的聲音尖長,穿透力極強,一張小臉兒沉下來。頓時一幫人大驚小怪的圍上來問是怎麽了?

忽然他又驚呼一聲瞪直眼跳起身來:“我的茶碗!我這茶碗是古董,這裏麵是什麽?狗屎嗎?”

“師長的四姨太剛才用過。”糖糖不假思索搶答,眾人錯愕得無從插話。倒是戲園經理陪個笑臉忙解釋:“是的,是的,剛才四姨太說師長要來聽戲,她想補補妝,可了整個後台的胭脂膏粉都看不入眼,可怎麽就單單相中了小齊老板您的雪花膏了。這要不是五姑娘攔著,您連這茶罐子的影兒怕都見不著了。”

小齊老板將信將疑地瞟了錢經理一眼,唇角微動勾出一絲得意的笑,這才不說話,開始上妝。四姐姐怕糖糖惹禍,急忙的同大姐姐一道過來伺候了打雜。小戲班裏也分三六九等,便是這伺候角兒勒頭上妝給勒頭師傅們打下手的活兒都算上等差事,也是輪不到她們的。

糖糖看了灑得七零八落的點心心裏生氣,又不明彼此間的厲害關係不好發作。心裏這打算應付過眼下的困境,再好好靜心盤算自己這穿越到亂世的奇葩故事該如何收場是好?眼下任何的故事裏,她不過是個過客。

過不多時,四姨太如約從上麵先下來,來到後台尋糖糖。

一進門,老遠就聽了她甜膩膩的聲音誇張地同人炫耀:“剛才看到沒,師長呀,足足看了我不下二十眼,我故意不理她,哼。”

“哪裏是二十眼?沒見師長先一眼是沒認出您來。待看清了,那眼兒就一直咕嚕嚕的沒離開您。別說台上唱的什麽戲,就是身邊那個新人兒—上海灘妖精,怕也氣得臉兒發青。師長的椅子一個勁兒往您身邊湊,她就喪眉耷眼的可勁兒往師長身邊貼,恨不得一屁股坐師長腿上,捂住師長的眼……”一陣得意的笑聲。

四姨太輕搖香扇一進得後台,小齊老板一幹人等聞聲連忙起身陪個笑爭相問候寒暄。

四姨太從小齊老板身邊過,抬眼看了他滿意的含笑,然後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捏捏他粉撲撲的臉蛋,鼓勵道:“小美,好好唱,你們師長呀,今兒可是沒魂兒了。等會兒子你上台,盡管拿你那勾魂兒的桃花眼呀,把他的魂兒再勾回來吧。嘻嘻嘻嘻。”綢帕掩口不停地笑,滿是得意。

“呦,四姨奶奶,這才一眼恕梨美眼拙,沒認出來,還尋思哪兒來了一個時髦兒的明星大美人妹妹呢?真是,天上掉下個林妹妹……”小齊老板拿腔作調的拈起蘭花指攬一把長衫唱了起來。那甜甜的酒窩,媚態百生的眼眸,還真迷人。

“師長的魂兒,師長的魂兒還不是近在眼前,那貼在四姨太您身上寸步不離了呀。”小齊老板很會說話。四姨太聽得心花怒放,對了鏡子左右照照美了美,順手摞下一隻翠玉麵兒的金戒指丟給小齊老板說:“這嘴兒甜兒的,中聽。這玩意兒賞你了。”

喔,出手闊綽呀!小齊老板拈酸吃醋般說:“聽說昨兒,四奶奶賞隔壁那‘小桃紅’一個赤金鐲子呢。”

四姨太嗔惱地用手指狠狠戳了小齊老板的額頭罵:“小沒良心的,我那不是當了裘軍長夫人和參議官二姨太的麵嗎,咱不能給師長丟這個臉麵不是?明兒我讓芮軍長抬舉你去大帥府唱堂會,那賞錢還不是大把大把的?”

“呦,那敢情好,梨美都記下了,可都靠奶奶您抬舉呢。”

四姨太不顧小齊老板巴結,眸光一掃就看到了糖糖,一把就摟過來貼在懷裏,如姐妹般親熱著捏捏她小臉說:“你可真是個小可人兒,給你點的點心,可吃了可口?”

糖糖心頭暗笑,故意扮出個委屈的模樣指了地上擱的灑得醋水橫流的提籠說:“沒那口福,小齊老板說,是醃臢玩意兒,就給…….”

她故意停了話,小齊老板的跟包兒的臉都煞白,噗通跪砸在地,狠狠抽了自己幾個響亮的耳光罵自己:“小的眼拙,小的混賬,沒見過好東西。一時走了眼,我們小齊老板不知情的。”

小齊老板的粉臉兒也一沉滿是尷尬,故作糊塗訓斥下人:“怎麽回事呀?”

戲園子經理眼珠一轉忙上前解圍打躬作揖說:“賴我賴我,忘記交待了,給誤會了不是。我立馬去給五姑娘再買一籠去,這就去。”

“還有我家的箱子,唱戲梳妝可都靠它呢。”糖糖借機敲詐,壞笑了給經理擠擠眼又對四姨太說,“四姨奶奶別當真,小齊老板興許是知道四姨奶奶獨賞了我,同我鬧著玩兒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