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黃鼠狼給雞拜年

回到春慶園，如釋重負的師徒父女都圍過來，緊張地追問她這一天一宿是去了哪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糖糖望著一雙雙焦急的眼，自然不能吐露實情。於是就蒙混她們說是因自己的模樣像個女刺客，被官兵誤抓去大牢，虧得四姨太聞訊趕來把她救了，還同她結拜了姐妹。一家人唏噓不已。

一陣哈哈大笑聲傳來，怪異得像半夜裏雞打鳴，刺耳的聲音。

“恭喜程老板，賀喜程老板，大喜事，大喜事，雙喜臨門。”錢經理人未到，聲音先來道喜。

“怎麽，程老板是要給我們升平班漲包銀嗎？”大師哥慶元一抹光頭跳過去扮做孫大聖的模樣擠眉弄眼故意問。

錢老板尷尬地啊了兩聲，嘻嘻哈哈糊弄幾句，就對程老板說：“小齊老板力薦，您升平社的‘牡丹春’小老板，明兒替他去唱堂會。恭喜恭喜！”

“呀，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唱堂會呀。小白老板這是出頭了？”一旁的盔箱師父也讚一聲，有人誇了說：“涵元是個好孩子，用功，活兒也好。”

唱堂會可是個好活兒，有吃有喝，同樣一台戲，錢卻賺得比戲園子多兩倍，聽戲的老爺和太太們另有打賞，這可是升平社一直巴望許久不得的機會，師兄弟們的眼睛都亮了。

“這麽好的事兒，怎麽就虧小齊老板抬舉我們了？”大姐姐點梅酸酸地問。就差說一句，黃鼠狼子給雞拜年，怕是不安好心。

“哎，要不說寸勁兒呢。小齊老板下台階沒留神，崴傷了腳腕子，腫得碗口粗。要不，這裘軍長府上的堂會，怎麽就輪到你們了呀？裘軍長豪爽，唱好了可不止這點定銀。”錢老板說罷把紅紙封的一條大洋放程師父眼前，手指一用力，嘩啦啦銀元灑滿一桌，發出特有的清響誘人。

一聽“裘軍長”三個字，程九香同梁師伯互視一眼，臉兒就變了色。誰人不知，楓汀城地盤裏，軍政大權，這軍隊握在裘滿豐手裏，就是一方諸侯，朱市長都被他這土匪做派擠壓得舉步維艱，一直鬧辭職。

旁邊有知道裘軍長厲害的低聲提醒大家：“就是孟大帥那個拜把子兄弟‘裘野豬’吧？土匪出身，喜怒無常。前一分鍾還漫天散大洋捧角兒打賞，後一晌惱了就能把一台的戲子綁在台上拿皮帶抽得血肉橫飛……”

“這定銀呀，我們戲班子小受不起，錢老板您還是另請高人吧。”點梅抓了銀元塞回錢老板手裏，雖然家裏缺錢，可這賭命的買賣誰敢上呀？

錢老板見軟磨不行，臉一沉放狠話：“你們升平社同春慶有合約，外出堂會還是台上的戲都要任憑戲園子調派。否則毀約罰錢三倍。去不去，你們隨便。裘軍長那邊，推戲也得你們親自去軍長府上去講。裘軍長大壽，孟大帥都派了兒子登門賀壽……你們推三阻四的觸黴頭，還要腦袋嗎？”

“這還講不講理呀！”大師兄慶元急了眼挺身而出，被程九香一把拉住。

糖糖想想雖然來者不善，但眼前別無他策脫身，就應了說：“這個戲，咱們去。我也去，明兒師長四姨太也去。”

錢經理見糖糖一個小姑娘一口應了，眯眼笑了讚：“我就說五姑娘是個明事理的。再說，裘軍長還請了各路名角兒，同台登場是抬舉你們了。裘老太爺什麽人呀，那是宮裏陪老佛爺跟前見過真正的好玩意兒的，懂戲。他老人家若一抬舉，您這班子指不定就紅遍楓汀城了呀。”

正說著，恰是小師哥涵元從台上下來。

“小豆子，你過來。”師父對涵元招招手，涵元就垂個頭徐徐過來。戲班裏的師徒父子，徒弟多大的年紀，師父還是喚著他們的乳名。人湊到燈下，涵元那委屈的小眼神都令人心動。糖糖曾經給無數小鮮肉男藝人化妝，可如此天生麗質的還真是少見。

錢老板一把拉他過來讚著：“看看，看看，‘牡丹春’小老板這扮相越發的俊美了……這小身段兒，台上那‘臥魚兒’，絕無僅有了。要說，他就缺這麽個台子，讓識貨的見識到他的活兒。明兒要是在裘軍長府上唱響了，這一炮準是大紅大紫！”

涵元那雙靈動的眼就像受驚的小鹿，張惶無助的目光就不知哪裏躲，垂著彩衣水袖，身子就往後避避。那模樣嫵媚俊雅，簡直比女孩子還秀氣。

錢老板吩咐人特地拿來點心匣子，瑞福香的點心，笑笑說：“給諸位小老板當夜宵，好好準備吧。”就告辭離去。

送走了錢老板，大姐姐點梅先開口說：“爹，小齊老板這是存心害咱們。他排擠涵元師弟不是一日兩日了。自己嗓子唱不過涵元師弟，又怕被壓了他風頭　，處處擠兌陷害涵元，還拿解約威脅咱們。怎麽今兒麻利兒的把咱們往上送呀？”

“人窮誌短，馬瘦毛長。”父親程九香唉聲歎氣，斜睨一眼坐在角落裏的涵元，打開錢老板送來的點心匣子。精致的點心令師兄弟唏噓不已直咽口水，程師父捏起一塊兒牛舌餅遞給涵元說：“記住了，平日裏對你嚴苛，是想你日後成人上人。在師父這裏當牛做狗起早貪黑學本事，那本事都長你們自己個身上。日後出門上台，就要各個成龍，不能讓人低看了你們！”

涵元雙手接過那塊兒牛舌餅應一聲：“兒記住了。”

梁師伯拍拍他的肩說：“歇一會兒就合一遍戲，這水單上有的，都合一遍。”

那盒子點心師父並沒有給大家分吃，說是好東西要去供祖師爺。臨合上盒子時看到糖糖，就又遲疑一下打開，從裏麵取了一個棗子大的麻仁果子遞給糖糖，已經是格外恩寵了。糖糖心裏隻覺好笑，穿越前她什麽好吃的沒有吃過，老天爺是不是有意懲罰她奢靡浪費暴殄天物，故意的罰她接受憶苦思甜的改造來了？

隱約間，她感覺到有人在身後拉住她的手，回身一看，竟然是小師哥涵元。將那塊兒牛舌餅墊著塊兒帕子塞去她掌心，合上她的手。那握住她手背的修長手指冰寒如冷玉，骨骼嶙峋好看。他手腕子上有根顯眼的紅繩，上麵係著一個精致的獅子滾繡球的玲瓏珠子。那珠子拇指蓋兒大小，雖然不是什麽好質地，但是雕工精致。

還不等她看清，那手就鬆開，人也飄飄****的閃開去前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