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的白日夢(39)

**的白日夢(也叫性幻想)是自動戀的很普通與很重要的一種,有時候也是**的第一步。白日夢的方式也不隻一種,而其主要的方式可以叫作“連環故事”(40)的方式。美國威爾斯蘭女子大學(Wellesley College)的利諾伊德女士(Mabel Learoyd)很早就研究過這一種的白日夢。所謂連環故事是一篇想象的小說似的東西,情節大抵因人而異。一個人對自己的連環故事總是特別的愛護,往往認為是神聖的精神資產的一部分,決不輕易公開,甚至於對交情極深的朋友,也難得泄露。連環故事是男女都有的,不過女童與少女中間比較得多:有一個研究發現三百五十二個男女中間,女子有連環故事的占全數女子的百分之四十七,而男子則隻占百分之十七。故事的開端總是書本裏看到的或本人經驗裏遇到的一件偶然的事,而大抵以本人遇到的為多;從此逐漸推演,終於扯成一篇永久必須“且聽下回分解”的故事,而要緊的是故事中的主角一百個裏有九十九個是本人自己。故事的發展與閑靜的生活特別有關係,就枕以後,入睡以前,對於編排連環故事的人是最神聖的一段光陰,絕對不容別人打攪。巴脫瑞奇(G. E. Partridge)對於伴同白日夢所發生的生理上的變化,做過一番有趣的觀察與敘述,特別注意到師範學校裏從十六歲到二十二歲的女學生。(41)畢克(Pick)的觀察則限於一部分多少有些病態的男子,他們的白日夢也大抵有些**的基礎,所謂病態指的是近乎歇斯底裏的一路。史密斯(Theodate Smith)(42)研究過差不多一千五百個例子(其中三分之二以上是少女或成年的女子),他發現有連環故事的人並不多,隻占到百分之一。健康的男童,在十五歲以前,所做的白日夢裏,體育的運動和冒險的工作要占重要的一部分;而女童的白日夢則往往和本人所特別愛讀的小說發生聯係,就是,把自己當作小說中的女主角,而自度其一種想象的悲歡離合的生涯。(43)過了十七歲,在男女白日夢裏,戀愛和婚姻便是常見的題目了;女子在這方麵的發展比男子略早,有時候不到十七歲。白日夢的宛轉的情節和**的成分,雖不容易考察,但它在青年男女生活裏,是一個很普遍的現象,尤其是在少女的生活裏,是無可懷疑的。每一個青年總有他或她的特別的夢境,並且不斷地在那裏變化發展,不過除了想象力特別豐富的人以外,這種變化與發展的範圍是有限的。就大體說,白日夢的夢境往往建築在有趣的個人的經驗之上,而其發展也始終以此種經驗做依據。夢境之中,有時候也可以有一些變態或所謂“邪孽”的成分,但在實際生活裏,做夢的人也許是很正常的。白日夢也和性的貞操有相當的關係,大抵守身如玉的青年,容易有白日夢。(44)就最普通的情形說,夢境總是夢境,做夢的人也明知其為夢境,而不作把夢境轉交為實境的嚐試。(45)做夢的人也不一定進而覓取**的快感,不過,一場白日夢可以在性器官裏引起充血的作用,甚至於自動地招致色欲亢進。

白日夢是一種絕對的個人的與私有的經驗,非第二人所得窺探。夢的性質本來是如此,而夢境又是許多意象拉雜連綴而成,即使本人願意公開出來,也極不容易用語言來傳達。有的白日夢的例子是富有戲劇與言情小說的意味的,做男主角或女主角的總要經曆許多的悲歡離合的境遇,然後達到一個**緊要的關頭,這緊要關頭是什麽,就要看做夢的人知識與閱曆的程度了;也許隻是接一個吻,也許就是性欲的滿足,而滿足的方法可以有各種不同的細膩的程度。白日夢也是誰都可以有的,初不論一個人是常態的或變態的。盧梭在他的《懺悔錄》裏敘述到過他自己的白日夢:盧梭的心理生活是有一些變態的,所以他的白日夢往往和受虐戀(46)及**連在一起。拉發羅維奇(Raffalovich)說起有同性戀的傾向的人,即在戲院裏或市街上,做起白日夢來,也會想象著一個同性的對象,而產生一種“精神的自**”,有的也可以到達亢進的程度而發生生理上的解欲的變化。

**的白日夢是一種私人而秘密的現象,所以近年以前,一向難得有人注意,也難得有人以為值得加以科學的探討;實際上它是自動戀範圍以內很重要的一種表現,是很有研究的價值的。一部分溫文爾雅而想象力特別發達的青年男女,一方麵限於環境,不能結婚;另一方麵又不願意染上**的癖習,便往往在白日夢上用功夫。在這種人中間,和在他們所處的情勢之下,我們不能不認為白日夢的產生絕對的是一種常態,也是性衝動活躍的一種無可避免的結果,不過如果發展過分,無疑的以常態始的,往往不免以病態終,在想象力豐富而有藝術天才的青年,特別容易有這種危險;白日夢對於這種人的**的力量是最大不過的,也是最隱伏的。我們說**的白日夢,因為盡管不帶性情緒的色彩的白日夢很多,不過,無論此種色彩的有無,白日夢的根源怕總得向性現象裏去尋找;據許多相識的男女青年告訴我,他們白日夢的傾向,不論夢境的性的成分如何,即使一點性的成分也扯不上的,一到結婚以後,便往往戛然而止,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明了。

最近美國漢密爾頓醫師的細心的研究更證明白日夢的重要性。他發現他所研究到的人中間,男的有百分之二十七,女的有百分之二十五,都肯定地說,在他們對於性的題目未有絲毫認識以前,他們都做過性戀白日夢;許多別的人說他們已經記不清楚;而百分之二十八的男子與百分之二十五的女子則說至少在春機發陳的年齡以前,他們也做過這種夢;同時,他又發現到春機發陳的年齡以後,而依然不做性戀的白日夢的,男子中隻占百分之一,而女子中隻占百分之二,而在十八歲以後到結婚以前,此種白日夢在心理上時常縈回不去的,男子中多至百分之五十七,而女子中百分之五十一;此外,還有百分之二十六的男子與百分之十九的女子,就在結婚以後,還時常為此種夢境所纏繞,以至於妨礙到日常的工作。

對於先天遺傳裏有做藝術家的傾向的人,白日夢的地位與所消耗的精神和時間是特別的來得多,而藝術家中尤以小說家為甚,這是很容易了解的一點;連環故事不往往就是一篇不成文的小說嗎?在一個平常的人,假如白日夢做得太多,甚至於到了成人的年齡,還不能擺脫,那當然是一種不健全的狀態,因為對於他,夢境不免替代了實境,從此使他對於實際的生活,漸漸失去適應的能力。不過,在藝術家,這危險是比較少的,因為在藝術品的創作裏,他多少找到了一條路,又從夢境轉回實境來。因為看到這種情形,所以弗洛伊德曾經提到過,藝術家的天賦裏,自然有一種本領,使他升華,(47)使他抑製,抑製的結果,至少暫時可以使白日夢成為一股強烈的產生快感的力量,其愉快的程度可以驅遣與抵消抑製的痛苦而有餘。(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