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我們今天如何用功?

各位法師、各位居士:

今天座上的幾位大居士,要我來給大家講幾句話,但是我不會講話,那麽就把這幾十年來我個人修行中的一些心得體會,拿來跟大家聊一聊吧。

我本人是搞禪宗的,出家以後,就到高旻寺親近來果老和尚。

來果老和尚和虛雲老和尚一樣,都是近代禪宗的大宗師,都是已經明心見性了的。來果老和尚是在金山開悟的,虛雲老和尚是在高旻寺開悟的。我出家以後,有幸先後親近了這兩位大善知識。所以,自己雖然沒有什麽修持,但也勉強覺得幾十年的光陰沒有白過。

今天各位讓我來講禪宗,那麽我就先講一講禪宗的淵源。

大家一定都知道世尊在靈山會上拈花示眾、迦葉尊者破顏微笑的典故,“以心印心,心心相印”。

這就是禪宗這一頓超法門的起源。

在印度,從迦葉尊者開始,禪宗一直流傳了二十八代。到第二十八祖菩提達摩的時候,他千裏迢迢到中國來傳法,成為中國禪宗的初祖。

達摩初祖在少林寺麵壁九年,後傳法給二祖慧可,慧可傳法給三祖僧璨,僧璨傳給四祖道信,之後是五祖弘忍、六祖惠能……

我也是這個宗門下的,臨濟宗傳到我這裏,已經是第四十四代了。

什麽叫作“禪”呢?

禪,就是梵語“禪那”,翻譯成漢語就是“靜慮”,就是我們思想清淨地去來回思慮。又翻成“思維修”,我們可以在這個思想上去來回思維,去修它。

禪宗這一法,現在名義上還存在,實際上,在這門下,依此用功辦道而開悟的人是越來越少,越來越少了。

在過去的唐朝、宋朝、明朝,開悟者多,甚至於清朝還有少數開悟的,像虛雲老和尚和來果老和尚都是屬於清朝的。這以後,還沒有聽說過有開悟的。

是不是沒有開悟的呢?

開悟也有大小之分。如我宗門下,大悟十八,小悟無數。

為什麽我這樣講呢?

我們對於一樁事物不明了,最終明白了,這就是一種“悟”,這是“小悟”;“大悟”是徹底明心見性。二者是完全不同的。

宗門下這一法,最重要的就是要“起疑情”。

什麽叫“疑情”呢?

它是指我們對一樁事情不明了,不明了這樁事情究竟是什麽東西,體現在禪宗這一法門裏麵,就是禪宗曆史上諸多的公案。

過去祖師也講:“父母未生前,如何是我本來麵目?”我未生以前,究竟哪一個是我的本來麵目呢?自己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

這就是一個疑情。

也有祖師提“狗子無佛性”。

一切眾生都有佛性,為什麽狗子無佛性呢?

大家就可以從這裏入手,去參究它。

這就是從那個你不明白的地方去起疑情。

明萬曆年以後,念佛的人就多了。

念佛的人多了,就提出一個“念佛是誰”的疑情。

我們明明知道自己念佛,那麽,這個念佛的究竟是誰呢?

在高旻寺,來果老和尚就提倡“念佛是誰”這個疑情,就是教你在“念佛是誰”這四個字上麵來回地、反複地參……

禪宗中還有“萬法歸一,一歸何處”等疑情。

總而言之,佛說八萬四千法門,都是為了利益眾生、成就眾生,使眾生離苦得樂。

不論用哪一法門,都是為了降伏其心。

降伏什麽心呢?就是降伏我們塵勞、煩惱、無明、貢高、嫉妒、人我、是非……這一切一切的心。

為什麽要降伏這些心呢?

因為這些心都是我們生死的根本。我們從無量劫到今天,在六道輪回中滾來滾去,都是因這些而起。

有這些心,才有這些輪回;沒有這些心,就沒有這些輪回了。

本來我們的自性是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的,為什麽今天還有這一切一切的東西呢?這都是我們自己造成的。

過去古人也講:“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我們雖然“性相近”,但習氣卻遠得很!

本來我們自性的心是很清淨的,但因為有了這些習氣的汙染,才有我們今天的生來死去、死去生來,才有六道輪回。

我們今天學佛用功,就是為了消除一切心,消除一切塵勞、煩惱。

這些東西怎麽去消除呢?

我們並不是要把這些東西都甩掉——這些東西都是無相的,既無相,怎麽甩掉?

我們的罪業也是無相的。因為普賢菩薩講,我們從無始到今天,由身、口、意所造的諸惡業,無量無邊。若有相時,虛空都不能容受。

既然這些罪業無相,那麽我們怎麽去消除它?

我們並不是拿一個什麽思想去消除它,也不是拿一個什麽東西去消除它,而是要拿我們這顆心去消除它。

我們每一個人,就是一顆心、一個念。

既是一顆心、一個念,為什麽你這裏在用功,那裏還在打妄想呢?是不是有兩顆心、兩個念呢?

不可能。如果我們有兩顆心、兩個念,那麽我們將來就成兩個佛了。我們在用功的人,隻有一顆心、一個念。

我們修行人在用功時,知道有了妄想,那正說明你在用功。如果你沒有用功,根本就不知道什麽叫妄想。

為什麽?

我們活了幾十年,一天到晚都在妄想裏頭。我們的生死及與其相關的一切,都是由妄想造成的。不去用功,就不會察覺這種狀態,因而也就不知道什麽叫妄想,什麽叫用功。如果你今天能夠知道自己有了妄想,那就證明你的思想還在用功。

這個功夫是高旻寺的來果老和尚教的。他教我們要起疑情,也就是要我們問“念佛是誰”,要在不明白處——“誰”字這個地方去參究。

有些人不明白,不明白這個地方——誰;再問它一句,到底是誰——反複在這個不明白的地方——“誰”字上來回地參下去。你能夠在這個地方一直參下去,那麽,這個疑情就不僅僅是一個不明白,而是很有滋味的了。

當我們真正有了一個疑情時,就會明白,這個疑情的力量是大的。就像我們吃東西,越吃越高興。而我們的功夫要在不明白這個地方、這個疑情上來回地去追究。

所以,我們隻要把疑情提起來,功夫就得現前。

好了,你就在這個疑情上繞來繞去地參究,看看到底是誰,就在這個“誰”字上去用功夫。

當我們粗粗地用功時,還是有妄想的,這個妄想很厲害,按我們宗門下的說法,叫“一人與萬人敵”。

什麽叫“一人”呢?“一人”就是我們參話頭的這個念頭。

“萬人”呢?就是我們的這些妄想。

這些妄想很多、很厲害,你不打,它們自己也會打。原因是什麽呢?因為它在這幾十年間已經熟透了。而我們的功夫,卻用得很少。

譬如你現在三十歲,在這三十年的時間裏,你有沒有用三十年的功夫啊?沒有。

但你要知道,在這三十年的時間裏,你打了三十年的妄想,妄想已熟得不得了。

妄想既已熟得不得了,它就成為了“細念”;而我們用功的這個念頭,是個“粗念”。

粗念在上邊,細念在下邊,所以我們參“念佛是誰”,一會兒就不知念頭跑哪兒去了。

“念佛是誰”,它還要翻起來,這個“翻”,我們用功的人叫“翻業識”。

翻業識是不是把它去掉呢?

不能去,不要去。

不要去的原因是什麽呢?

這就好比搬石頭壓草——你看到地上草很多,去搬一塊石頭把草壓下去。那塊石頭麵上沒有草,但你把石頭搬起來以後,那些草還是一樣存在的。

所以,我們用功的人要“斬草除根”,這是最主要的。如果不能斬草除根,而是搬塊石頭來壓上,那是沒有用的。

這點希望各位注意,不要專門、有意地去壓妄想。但是,不壓,用功時妄想又很多,怎麽辦?那就你搞你的,它搞它的。

為什麽這個“它”這麽厲害呢?

我不是講了嘛,它已經熟透了。

你這個“家”,你這個身體,一切的一切,都是由它造成的。它已霸占你的“家”——你的身體那麽久,現在你從外頭領進一個生人,要把它趕走,真是不容易。它肯定要跟你拚命,還要跟你打。

所以,我們用功的人,隻能你搞你的,它搞它的。

我經常打這樣一個譬喻:

好比妄想是十分,你用一分的功夫,妄想便剩九分;用兩分的功夫,妄想便剩八分;用三分的功夫,妄想剩七分;你用功越多,妄想剩的便越少。

而我們之所以不能達到沒有妄想的程度,是因為我們的功夫不夠深,思想不能統一。如果你的功夫深,那麽有了功夫就沒有妄想,有了妄想就沒有功夫,那就“時時相通”了。

一方麵,我們用功的時間還是太少;另一方麵,我們用功的念頭還是一個粗念,而打妄想的念頭是細念,因為它已熟透了。如果我們用功的念頭最後成了像打妄想這樣細的念頭,就好了,那就是不參自參、不念自念、不疑自疑了。

我們現在是不是能做到這樣呢?

做不到,所以隻好由它去。它要進來,就不管它。

你的功夫越來越深、越來越牢,妄想自然越來越少。

所以,我們參話頭也好,念佛也好,念經咒也好,都要好好用功。所謂“打得念頭死,法身方能活”,念頭打不死,法身是不能活的。我們要想把妄想鏟除掉,就要好好用功。要從根本上徹底地把它鏟除,這才是真用功。

很多用功的人,都是在靜坐上麵用功,一旦動起來就沒有功夫,甚至在定中的時候,這個功夫還沒有把握。

什麽叫“把握”呢?

剛才我提到的“念佛是誰”,這個“不明白”不是完全的功夫,是要在這個“不明白”的地方起疑情。

為什麽要起疑情呢?古人講:“大疑則大悟,小疑則小悟,不疑就不悟。”我們有了疑情才能悟。

為什麽有了疑情才能悟呢?因為這個疑情,它真正地功夫得力,可以疑成一團、打成一片,什麽妄想也沒有;真正地功夫得力,可以忘身心、忘世界,一切都能忘。

這種功夫不是一下子就能達到的。當然,過去很多祖師都是一聞就開悟。

那是在什麽時候?

那是在唐朝到清朝,那個時候的人善根深厚。

可是越到後來,眾生的業障越深重,善根福德越薄。

要知道,那些用功用得好、一聞就開悟的人,已經走了很長的路。

比方我們去廣州或香港,這一千裏路,我們是坐飛機,坐火車,搭汽車,還是步行?當然是坐飛機最快了,是不是啊?火車要慢一點,汽車更慢一點,步行是最慢的了。

但是不管快慢,總是要走;幾時不走,幾時不能到。所以,佛教最主要的不是講,講得再好,那都是假的;最主要的是要行。我們一定要行才能到家,不行不能到家。

我們用功的人,首先要從靜中對於自己的功夫有把握。怎麽叫“有把握”呢?你一坐下來,把功夫一提,功夫就現前,疑情就現前。

但實際情況是,這個疑情有時現前,有時不現前;有時提起時間不長,馬上又沒有了。所以我們用功的人,最主要的是要有慚愧心。

古人講,用功的人要“如喪考妣”,像死了父母一樣,有痛切的感受,用一顆真切的心來修行。所以,古人在求法、用功時,那種思想可不是隨便的。

比如說慧可二祖,本來他在出家以後專門打坐、坐禪,後來他的師父叫他去親近達摩祖師。

當時達摩祖師在洞裏麵壁,是不理睬人的。

慧可就到他那裏去親近他、求他說法。

達摩祖師不理睬他,一天不理睬他,兩天也不理睬他。

最後,達摩祖師說:“輕心慢心,焉能聞法?”

慧可站在外麵,當時天在下雪,冷得不得了,他心想:祖師說我有輕心慢心,不能聞法。

那時的出家人,隨身背一個袋子,裏麵裝一把戒刀,他就取出刀,把左臂割下來,獻給達摩祖師,祖師還是不理睬他。

慧可又冷又餓,雪下得更大了,而且他的胳膊還在淌血,紅雪齊腰。

他很難受,就說:“師父,請您替我安心吧。”

達摩祖師說:“好,你把心拿來,我替你安。”

慧可就來回地找他的心,找了半天找不到,他說:“覓心了不可得。”

於是,達摩祖師就講:“好了,我與汝安心竟。”

慧可就開悟了。

過去這些祖師隻一句話就開悟了,為什麽呢?

你想一想,現在的人,哪個能照他這個樣子去求法呢?有沒有站在雪地裏去求法?有沒有把胳膊割下來去求法的呢?

古人誌向大,善根深厚,求法心切。

因為這個樣子,所以可以馬上“覓心了不可得”,找那顆心,找來找去找不到,祖師一點撥,就開悟了。

我們現在找自己的那顆心,也是找來找去找不到,是不是開悟了?顯然不是的。

所以,我們用功的人要發大道心,要發慚愧心,要發生死懇切心。如果沒有發這些心,要想把功夫用好,很不容易。

這樁事情,從無量劫以來直到今天,都是向外馳求,我們今天卻轉過來找自己。既是找自己,如果不能發一個慚愧心,不能有一個大的生死懇切心,要想把疑情提起來,是很不容易的;要想找到自己的本來麵目,也是很難的。

所以,我要講講古人的這種生死心、懇切心,這是大毅力。

我們都是佛菩薩的弟子,我們要向佛菩薩學習,好好用功辦道。

但是誰能開悟呢?

人人都可以開悟。

為什麽人人都可以開悟昵?

因為我們大家都是未來的佛。

未來成佛的遲早,要看我們用功的遲早,看我們福德智慧的程度,看我們培福修慧、利益眾生、成就眾生、結眾生緣的程度。這些都是我們應該做的事情。

我們能照著做,將來一定會成佛,會了生脫死。

那麽,既然人人都能開悟,為什麽現在沒見到幾個人開悟呢?原因是什麽?原因就是我們放不下。

大家想一想,既然放不下,也就提不起;能夠放得下,才能提得起。所以,放不下這件事情,是我們用功辦道、了生脫死的一個大障礙。

那麽,放不下的是什麽呢?

放不下一個“我”。

樣樣都是“我”,“我”的家庭,“我”的妻子、兒女,都是“我”的。什麽都是“我”的——為了你,也是為了“我”;為家庭、妻子、兒女,全部都是為了“我”。

從無始劫到今天,我們大家都死死抱著這個“我”,放不下這個“我”!

大家想一想,如果沒有這個“我”,人世間不也很快樂嗎?我們不也早就了生脫死了嗎?

這裏給大家講一個故事:

過去有一個老太婆,她是個佛教徒。她很想用功,也想請寺裏的方丈開示她。但在過去,方丈不是隨隨便便可以見的,要先稟告客堂,客堂稟告到方丈室那裏,方丈還有一個侍者,侍者再去報告方丈,方丈同意才能見,不同意不能見。

這個老太婆一心一意要請方丈開示她,於是客堂就轉告侍者,侍者又稟告方丈:有個老太婆請和尚開示。

那個方丈說:“隨它去!”

“隨它去”就是不理睬她。

這個老太婆聽了方丈說“隨它去”,她就一天到晚“隨它去”!什麽都“隨它去”!她的孫子掉到水裏去了,人家跟她講,她也“隨它去”。

她沒有這個“我”了,如果她有這個“我”,她就會趕快去救孫子,是不是?!

她沒有這個“我”了,她連孫子都不要了,她也“隨它去”了。

又有一次,她的家著火了,房子燒了,人家跟她講:“不得了了,你家裏房子著火了!”嘿,她也“隨它去”。

她連家也不要了,孫子也不要了,為什麽?她沒有一個“我”。她如果有個“我”,還不是趕快去救孫子,趕快去救這個家了嗎?

就這樣,她開悟了。

大家想一想,我們用功有什麽期待?

沒有什麽期待,隻不過是放不下一個“我”,如果能真真實實放下一個“我”,那麽用起功來還是很快的。

禪宗“直指人心,見性成佛”,我障若除,有什麽不快呢?

真正用功的人,首先要在靜中有把握,然後還要在動中有把握。但是,這種用功是怎麽個用法呢?

高旻寺的來果老和尚講:“我們吃飯,要吃在功夫上;屙屎,要屙在功夫上;走一步路,要走在功夫上……要處處不離功夫。如果心心都是功夫,念念都是功夫,那個功夫有什麽用不好?!”

希望大家想一想,我們有沒有念念都在功夫上?

恐怕很不容易。

原因是什麽?

念頭跑到哪裏去了?跑了很遠你自己還不知道。

所以,禪宗用功的人就講:“不怕念起,但怕覺遲。”我們的念頭起,那沒關係,它起就讓它起,但我們要“念起即覺”,念頭一起來要“即覺”。

這個念頭一起來,或是功夫的念頭,或是其他的念頭,一起來,馬上去覺照,馬上把功夫提起來。

我們用功的人,光靜中用功還是不夠的,還要在動中用功。要在動中一切處有功夫,才算有一點功夫。靜中有功夫,動中有功夫,還是不夠,還要在睡夢中有功夫。

過去有一個禪師,他去請開示。問他靜中有沒有功夫,他說“有功夫”;問他動中有沒有功夫,他說“有功夫”;問他睡夢中有沒有功夫,他說“沒有功夫”。

沒有功夫怎麽辦呢?他就一天到晚睡覺,專門睡著來用功。一睡睡了三年,有一天枕頭掉到地上,頓時,他開悟了。

所以,我們光在靜中有功夫是不行的,還要在動中有功夫;動中有功夫還不行,還要在睡夢中有功夫。

為什麽要這樣子呢?我們念佛要念得“打成一片”,參禪要參得“疑成一團”。

怎麽叫“一團”呢?就是這個裏麵沒有其他的東西,沒有第二念的東西,就隻有用功的功夫,就是這一念的功夫。

所以,我們念佛,念前也是佛,念後也是佛,念念都是佛。但是,念佛,光在靜中念還不夠,還要在動中念佛,還要在睡夢中也念佛。

即使這三點都做到了,也還是不夠。為什麽?

大家想一想,一天有二十四個鍾頭,要二十四個鍾頭都是佛,那才叫“打成一片”。

參禪的人呢?古人講要“疑成一團”。靜中有功夫,動中有功夫,睡夢中還有功夫,這才叫“疑成一團”。

到那個時候,桶底脫落,就開悟了!

所以,要想功夫用好,第一要放得下。放不下,你的功夫就用不好。第二,想用好,就要靜中用功,動中也要好好用功。動中要把握功夫還是很不容易的。

我在高旻寺時,來果老和尚講:“我們走路的時候,要踩在功夫上,如果沒有功夫,那麽這一步路就不要走了。”

大家想一想,如果你真正地時時用功,你的眼睛哪裏還會東張西望、東翻西翻?不會的。真正時時地把握自己的念頭,念念都在功夫上,恐怕自己的眼睛都不敢翻了,是不是啊?

大家好好想一下,究竟怎麽才算有功夫?我們的功夫在,會怎麽樣?不在,又會怎麽樣?

再一方麵,把那個功夫提起來,有沒有疑情?

疑情的力量很大,真正的疑情在,可以忘身心、忘世界。

比如虛雲老和尚,他在終南山住山的時候,煮什麽東西就吃什麽。有一次煮馬鈴薯,煮起來之後,他去打坐。這一坐就坐得定下去了。

這一定就定了好多天,他自己還不知道,旁邊的人好幾天沒有見他,過去一看,他還在那裏打坐,就把引磬一敲,替他開靜。

開靜以後,他說:“吃飯啦!吃飯啦!”

把鍋打開一看,裏麵的東西都長毛了。

計算一下,他入定已六七天了。

所以,真正用功的人,一定下去就很長時間。

再講個例子,玄奘法師去印度取經時,在路上看到一個墳堆。旁邊的地方都有雪,隻有那個墳堆上沒有雪。玄奘法師找到當地的人,叫他們把那個墳堆挖開。挖開一看,裏麵坐著個出家人。玄奘法師就替他開靜,開靜之後,那個出家人就問:“迦葉佛出世了沒有?迦葉佛出世了沒有?”

原來他已定了幾千年了。所以,古人講:“定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

說到疑情,如果起不起疑情來,光一個“念佛是誰”的句子是沒有多大作用的。光念這個句子,跟念“阿彌陀佛”沒有什麽區別;而且如果念“念佛是誰”,還不如念“阿彌陀佛”。念“阿彌陀佛”,還能得到阿彌陀佛的願力,用他的四十八願來攝受你、加持你,到了時候,就可往生西方極樂世界。

如果你參禪,那麽你要明白:參禪是叫你參,不是叫你念。

這是什麽意思呢?

打個比喻:鎖起來的門,隻有找到鑰匙,才能打開。

我們參禪就如同找鑰匙,翻來覆去地去找“念佛的是誰”,或是找“講話的是誰”。

我們天天講話,講話的是誰?

大家能答嗎?不能答。

不能答的原因是沒找到怎麽答。

真正找到了,就“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那時你就會答了。

但是這個“答”,不是一般的答,不是隨隨便便的答,也不能隨隨便便地答。未證言證,未斷言斷,這是犯大妄語的,不許可的。

我們如果能夠真真實實地到了那個地方,它自自然然會示現的,自己會找到自己。

不管開悟不開悟,大家真真實實地參禪,一心一意地用功,必定是有好處的。

為什麽?

參禪就好比往家走,你今天也走,明天也走,一天到晚不停地走,總有一天會到家的。像過去那些一聽聞就開悟的祖師,那是因為他原本已經快走到家了,或隻差很少一點兒,一轉過身來,再走一步就到了家了。

所以我們現在,不論自己是已經走了十裏、二十裏,還是一百裏,都要打起精神來,努力前行。

參禪這一法是祖師留下來的,過去有很多人開悟,得到這一法的利益。我們能夠依著這一法去走,是一定不錯的,或早或晚,我們大家都能到家。

用功時有一點要記住,即切切不能有執著。宗門下是佛來佛斬、魔來魔斬,一切都要斬得幹幹淨淨的,什麽也不可得,哪怕有一絲一毫的掛念也不行。

如果貪戀一個什麽東西,這也就是個生死。過去古人講:“去年窮,不算窮,還有卓錐之地;今年窮,窮到底,卓錐之地也無。”卓錐之地,就是過去老太婆納鞋底用的錐子那麽大的地方。我們參禪的人,用功就要用到這個地方,才是真實到家。

(根據本煥長老1995年在台灣靈泉寺的開示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