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羅雅現在更煩躁了。她真想找個沙包來狠狠捶一頓。這時,餘光瞥見有個人影從籠舍旁邊晃了過去,羅雅突然起了好奇心。這個養殖場,她目前隻看了四間籠舍,應該還有很多角落沒有看過。說不定還能查到點別的東西呢?

她朝那個人影消失的方向走去。繞過籠舍,是一堵牆,不仔細看會以為這裏就是養殖場的圍牆了,但是走近了才發現牆的一邊有個能容一個人通過的小門洞。穿過門洞到了另一個院子,羅雅看到幾間磚房,像是庫房的樣子。其中一間的門虛掩著,有可能剛剛那個人就是進了這裏。

她拿出手機給張聞發了條短信,讓他來這裏跟自己會合。沒一會兒,張聞就趕來了。

“怎麽了?”他跑過來問,“你發現什麽了?”

“暫時還沒發現什麽。不過也許我們一會兒會有發現。”她朝那幾間磚房指了指,“你看,這麽大個養殖場,還不幹淨,能沒有動物死嗎?那死了的動物,你說會在哪裏?不可能立刻就都賣掉吧?肯定得有個地方暫時存放屍體。”

“可就算存放屍體,如果也是副本上許可的物種,咱們查出來也沒什麽用啊。”

“那可不一定。他們既然手腳不幹淨,我不信就隻不幹淨到違規養殖的程度。說不定還有更齷齪的事。就算沒有,也得查查我才甘心。”

“好吧,聽你的。”張聞搖搖頭,他算是服了這個倔妹子。

兩人便一起往那幾間磚房走過去。張聞敲了敲那扇虛掩的門,裏麵沒有人回應。二人便推門走了進去。屋子裏擺著六個大冰櫃。

兩人分頭檢查。

羅雅走上前去,掀開第一個冰櫃,裏麵是一些黑水雞和夜鷺的屍體。掀開第二個,又翻了翻,也還是這些。掀開第三個,羅雅瞪大了眼睛:“張科長,你快來看!”與此同時,檢查另一邊冰櫃的張聞剛好也喊了聲:“小羅你快來!”

隻見那兩個冰櫃裏,不單有整隻的黃麂、穿山甲、小天鵝、鳳頭鷹、金雕、黃腹角雉,還有好幾隻熊掌。

羅雅看著那五隻黃腹角雉的屍體,眼淚“唰”地一下流了出來。“我們為了恢複黃腹角雉種群,幾代人做了多少研究,光是人工繁育就耗費了多大的心力。可是他們……隨隨便便就殺了這麽多!還有金雕,它本該是天空中的王啊!就這麽被凍進冰箱裏,等著變成盤中餐了嗎……”說著,她蹲下去,任自己號啕大哭起來。

張聞給劉警官打了電話,讓他們倆帶著魏胖子過來。

魏胖子那頭本來還跟森警吹他不差這點罰款呢,一聽他們倆要帶他去的這地方,立刻嚇得腿軟,幾乎是被兩個森警給架過來的。

進屋一看,所有冰櫃都開著,沒等張聞他們再說什麽,魏胖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張聞冷冷地看著在地上爛泥一樣的魏胖子,正要說什麽,羅雅卻突然拽了他一下,小聲說:“剛才我看到一個人往這邊走,才跟了過來,可是剛才咱倆在這都找過了,那個人呢?”

張聞聽了一驚,轉頭問魏胖子:“你這幾間屋子,平常是鎖著的嗎?”

魏胖子就像中風了一樣模模糊糊地“嗯”了幾聲。

羅雅又指了指那幾個冰櫃上的鎖,問:“冰櫃平常也是鎖著的?”

魏胖子點點頭。

羅雅他們幾人互相看看,都明白這事兒不簡單。羅雅小聲對張聞說:“剛才我去這幾間屋子後麵看過,也沒人。後牆不高,如果有人故意引我過來,又來這裏打開了房門和冰櫃,再翻窗並跳牆逃走是完全可行的。這個人,會不會就是之前那個報案人?”

張聞搖搖頭:“可是如果是之前的報案人,他明明可以拿到直接證據,為什麽報案的時候卻不直接告訴我們呢?如果不是報案人,為什麽要帶我們來發現這些罪證?哎,你說,會不會是栽贓?”他看了一眼癱在地上的魏胖子,又說“可是也不像啊,姓魏的這個樣子,基本等於是認了。”

羅雅跟著搖搖頭,表示百思不得其解。

劉警官問魏胖子:“這裏的東西都是你的?”在得到魏胖子的肯定回答後他又問:“這幾間房子還有冰櫃的鑰匙,除了你還有誰有?”

魏胖子失魂落魄地喃喃道:“沒,沒了,隻有我有。我都隨身帶著。”他說著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口袋。劉警官過去從他口袋裏翻出一串鑰匙,魏胖子看過去,見這幾間房還有冰櫃的鑰匙正好好地掛在上麵。

羅雅覺得自己背後的汗毛豎了起來。

張聞正要打電話聯係市公安局的痕檢人員過來勘查一下現場,手機卻在他撥號之前響了起來,是從市林業局打來的,他趕忙接起來。聽了幾句話之後,他露出明顯鬆了口氣的表情。等結束通話,他朝羅雅齜牙一樂:“走,跟我回局裏,有驚喜。”

驚喜是什麽?驚喜就是一行人把魏胖子銬回市森林公安局安排得明明白白後,在會議室見到了兩個人,一個四十多歲的健碩大叔,還有一個十七八歲的青年,那青年正是之前在魏胖子養殖場裏見過的“小賈”。

看到幾人進來,原本坐在椅子上喝可樂的“小賈”站了起來,撓撓頭發憨憨地笑著,那個健碩大叔也跟著站起來,朝羅雅他們伸出手:“你們好,我叫甄赫,我是個觀鳥愛好者。這是我兒子,甄凱。”羅雅發現他右手隻有四根手指。

經過甄赫一番講述,羅雅他們才終於明白了事情的經過。

甄凱是個孤兒,從小在福利院長大,原本叫李凱。9歲的時候不小心被社會上的不良少年拐帶進了盜竊團夥,從此學會了溜門撬鎖。11歲的一天,他作案時被剛剛因傷退伍的甄赫抓了個正著,從此,他又回到了正道,還有了新的姓。

偵察兵出身的甄赫特別喜歡望遠鏡,退伍之後,沒有了偵察對象,他就舉著望遠鏡到林子裏瞎轉,看那些輕靈飛跳的小鳥,慢慢地,他竟然喜歡起了觀鳥,認識的鳥越來越多,後來還加入了當地的觀鳥會。魏胖子的不法行為就是他觀鳥的時候偶然發現的。遺憾的是,他第一次舉報之後,林業局這邊居然什麽都沒查出來。甄赫回家跟兒子一商量,爺倆決定由甄凱“打入敵人內部”深入調查,沒想到這溜門撬鎖的手藝也有服務於正道的一天。本來他們是打算由甄凱拍一些證據再提交給當地森林公安局的,沒想到張聞他們接到二次舉報後行動那麽快。甄凱想,與其他拍了照片、視頻發給森警,還不如讓森警直接找到贓物,於是當機立斷引著羅雅找到了那幾間磚房。

案子查到這兒算水落石出了,剩下的都不是羅雅能插手的。臨別,張聞小聲對羅雅說:“還有那個人,別急,我不會放過他。”

羅雅點點頭。

(1).爛仔:指混混,往往涉黑涉惡。

(2).這裏的田雞說的是一種鳥,不是通常人們說的蛙類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