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這個時候如果出去反而更容易引人懷疑。羅雅一不做二不休,爬上了二樓,敲響了右邊一戶人家的門。

“誰呀?”門裏傳來一個老奶奶的聲音。

“您好,請問這是陳曉妍家嗎?”她臨時借用了閨蜜的名字。

“不是,你找錯啦。”

“哦。那您知道她住哪兒嗎?”

“不知道,你去問問別家吧。”

“謝謝啊。”

然後她又如法炮製地敲了左邊那家的門,得到了一樣的回複。

她一邊嘀咕著:“跟我說的是這裏啊,沒錯啊。”一邊低頭看地址一邊慢慢下樓走出了單元門。路過寵物店後門的時候,她特意又裝作不相信地址有誤的樣子扭頭朝樓上看,完美回避了被人看到正臉的時機。

走出單元門,她長籲一口氣,一抬頭,正看見有拾荒的大爺把那個蛇皮袋連帶裏麵的盒子撿走了。

她慢慢跟在後麵,等大爺走出寵物店主的視線範圍,她趕緊上去,裝作誤把重要的東西扔了的樣子,征得大爺的同意,翻看了蛇皮袋和裏麵的紙箱。

裏麵的東西再一次印證了她的判斷,那是幾攤鳥糞,還有些掉落的體羽。從鳥糞的量來看,起碼有三隻。

羅雅已經走到了馬路上,她遠遠望著那家店麵,琢磨著怎麽才能進一步偵查。

她在琢磨人家,有人也在琢磨她。

“來都來了”隔一條街的商圈中,一座商務大廈的8層,一個男人正若有所思地低頭看著遠處的羅雅。

康元甫剛剛結束一個國際電話會議,走到窗邊活動有些僵硬的脖子和肩膀,一低頭,就看見了“來都來了”新來的服務員。他看見羅雅走到了對麵小區,沒一會兒又從另一邊轉了出來,然後盯著那一邊的幾個小店站了半天。她戴著一頂帽簷很大的棒球帽,從他的角度看不清她到底看的究竟是哪家店,她看的那個範圍裏有一家煙酒店、一家洗衣店、一家文具店,還有一家寵物店。憑直覺,他感覺羅雅看的應該是寵物店。

但她盯著人家寵物店幹什麽呢?女孩子大多都喜歡小動物,如果有喜歡的動物,光明正大進去看不就行了?就算不買,店家一般也不會趕人。

康元甫在樓上一直盯著羅雅走過馬路,回了咖啡廳,對羅雅的行為仍然是百思不得其解。他有點不放心。雖說從這個兼職服務員來了之後,他對她的印象一直很好,但是一個人留給別人的印象是可以刻意經營的。如果她懷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可別給小齊惹什麽麻煩才好。

左右今天已經沒什麽重要的公務,康元甫索性下樓,他要看看這個女孩到底想要幹什麽。

康總在這裏是有固定位子的,而且因為太熟了,早就不用服務員領位。他自己輕車熟路地過去坐下,正好能看見羅雅剛才關注的那一片店麵。

同時,他在店裏搜索羅雅的身影。從剛才的觀察來看,如果她有什麽計劃,應該還在策劃、觀察期,恐怕不會那麽快實施。

沒一會兒,羅雅端著茶和點心來到他麵前。

“康總好,這是您的凍頂烏龍,還有白雲姐送您的‘花果山’,您慢用。”

花果山是齊白雲自創的甜品,用草莓、杧果、黃桃、菠蘿搭配新鮮茉莉、玫瑰瓣和蜜桂花,澆上煉乳調製的椰奶,再舀進去一勺冰激淩,風味絕佳。康元甫吃過一次讚不絕口,所以但凡他來的時候如果齊白雲在店裏,總會親手給他做一份。

“謝謝,你們老板在忙?”康元甫隨口問道。

“是呀,在跟廚師研究新品配方呢。”

康元甫點點頭:“好,那你去忙吧。”

康元甫看著羅雅去招呼其他客人。從剛才的觀察看,她的神情沒有絲毫異狀,如果不是足夠坦**,那就是有極深的城府。

這個女孩,一定要小心提防。

康元甫在咖啡廳坐了兩小時,遺憾的是再沒有發現羅雅有任何異動。他隻好發短信給私人助理,讓他找人嚴密監視羅雅在這一區域的一舉一動。

晚上下班的時候,齊白雲照例開車把羅雅帶到地鐵口,多囑咐她一句“注意安全”,看著她進地鐵了才駕車離開。

今天她總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她的咖啡廳處在一種不正常的注目之中。不是小袁那種傻兮兮的愛的注視,是另一種更加隱秘的關注,就像監視。

自己開店這麽些年,這一片兒的人都知道自己不好惹,偶爾有些王八蛋被丟出去,也不敢回頭鬧事兒。附近有競爭關係的幾家都是堂堂正正做生意的,相處多年,雖然是競爭關係,齊白雲也相信他們的為人。如果不是衝自己來的,很有可能是衝店裏的員工。最近,店裏最吸引人眼球的就是新來的羅雅了。

想起這個耀眼如明珠的女孩,齊白雲的嘴角漾起微笑。

羅雅卻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跟蹤了,她照常坐地鐵,換乘公交回了學校,進寢室的時候已經困得不想理世間俗事,隻想沐浴更衣之後趕緊跟周公下棋去。

轉眼又是周末,唐愛蘭給羅雅打電話來,說羅秦的手術已經成功了,目前在抗排異期,一切體征良好。羅雅聽了心情大好。

估摸著今天那個蛇皮袋男又會出現。她做兼職時特意帶了那個偷拍專用相機,不出意外地拍到了男人和寵物店主交易的畫麵。但是光有這個是不夠的,袋子裏麵是什麽,她心裏有數,可是她有數沒用,要報警抓人、要定罪都是要講證據的。

由於偷拍時過於專注,她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已經被康元甫全程看在了眼裏。

其實店裏空間很大,隔斷又比較合理,羅雅選擇的位置相當隱蔽,一般人是注意不到她的,除了像康元甫這樣已經把她當成重點盯防對象的人。一周的一無所獲使得康元甫神經緊繃,羅雅越是“按兵不動”,他越覺得她醞釀的“陰謀”可怕。但他不是個喜歡腦補的人,因為腦補和預設立場通常會對人產生嚴重誤導。

康元甫盯著羅雅,自然也能看見羅雅在關注什麽。說起來,那個拎蛇皮袋的男人,上周似乎也出現過。但是羅雅為什麽對他這麽關注,甚至不惜動用偷拍?他這樣想著,又給自己的私助發了短信,讓他再找人去盯著那個男的。

第二天,康元甫收到私助的報告,說那個蛇皮袋男是個到處抓鳥、收購野鳥的盜獵者。

“老板,要報警嗎?”私助問。

“先不要打草驚蛇,我大概知道她要做什麽了。”康元甫微笑道,“你去跟小吳說,繼續跟著那個女孩,不過要保護好她的人身安全。”

對於老板突然180度大轉彎的態度,私助感到十分震驚,但他沒有多問,趕緊去布置任務了。

當天晚上,康元甫回家時意外地發現兒子居然也在家。

說來真是尷尬,明明同處一個城市,爺倆居然已經一個多月沒見過麵了。而每次見麵,他都會覺得兒子不開心。

對於兒子會選擇這條路,康元甫是有些愧疚的。如果自己當初不那麽強勢,如果多點時間陪陪孩子,多傾聽孩子的心聲,說不定一切都不一樣。他看著許久沒人彈已經有點落灰的鋼琴,有片刻的失神,但很快他就又是一副沒事兒人的樣子問康平:“你現在周一輪休啦?”

“沒有,隻有這周一輪休,我跟別人調了一天班。”

“哦,那就趁這個機會好好休息。”康元甫有點想拍拍兒子的肩膀,可是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手收了回來。

“對了,我記得你轄區是C區吧?”

“是啊,怎麽了?”

“你這個單位,是不是會管動物的事啊?”

“那要看什麽動物,阿貓阿狗我們是不管的。”

“哦,那你平常會像巡警一樣到街上巡邏嗎?”

康平嗬嗬地冷笑起來:“別逗了,就我們那幾個人,巡邏?C區有多大您知道嗎?我們就算累死也巡邏不過來。”

“話是這麽說,不過我覺得,還是盡量多出來走走看看比較好,你看……”

“哎呀你好煩啊!你用不著對我說教,管好你自己吧。”康平打斷了他的話,賭氣回了房間,甩上了門。

留康元甫坐在沙發上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