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前麵不遠就是自家小區了，從這裏甚至能看到自己家裏亮著的柔和燈光，那燈光透過精心修飾的布藝窗簾照出來，仿佛能撐起暗沉沉的天幕，也結束了康平的又一次回憶。

如果時間能倒回去，他還會選這條路嗎？他不知道。

康平把車停進車庫，坐電梯上到八樓，刷了指紋鎖開門。

“兒子回來啦！”廚房裏傳出寧若菲的聲音。這個房子的格局本來是可以做開放式廚房裝修的。但是寧若菲不習慣，她還是喜歡在一個不用太大的、色調溫潤的私密空間裏不受打擾地烹調食物，然後打開廚房的門，把精心裝盤的食物一樣樣端到外麵的餐桌上，大家再一起享用。對她來說這是一種儀式感。康元甫當然尊重了妻子的習慣。所以他們家還是有一個傳統的封閉式廚房，廚房裏不僅有或顏色淡雅或造型可愛的各種電器、炊具，還放了一些布偶和雜誌，窗邊甚至還掛著小星星彩燈。跟康元甫書房那種黑白灰為主色調的直男癌審美呈兩個極端。

康平對這個充滿少女感的廚房沒有任何不滿。事實上隻要能讓老媽高興，別說夢幻少女，就算是哥特風或者蒸汽朋克他也會跟著喜歡的。

“兒子，進來幫媽媽端菜啦。”寧若菲的聲音很快再次傳出來。康平趕緊去打開廚房的門，隻見老媽端著一盤龍井蝦仁，笑眯眯地跟他示意後麵流理台上還有好幾個菜。

“媽，我爸今天又不回來，你做這麽多，咱們倆吃不完啊。”

“沒事，吃不完就留著明天熱熱再吃嘛。你在山裏實習肯定吃了不少苦，老媽還不得多給你做點好的解解饞。”這也是寧若菲的好處，她疼愛兒子，但也從不因為家境富裕就鋪張浪費。

這一餐吃得甚是滿足，老媽淨挑著他平常最愛吃的菜做，饒是康平日常很注重保持身材，今晚還是吃多了。

收拾完碗筷，康平被寧若菲拉到沙發上坐下。

“跟媽媽說說，這一個星期實習感覺怎麽樣？”

感覺……如果沒有那個叫羅雅的女孩出現，一切是多麽完美啊。“都挺好。”康平揀著所裏的新鮮事說給老媽聽，連二娃那條狗都講了半晌。

寧若菲聽得兩眼放光。她特別喜歡貓啊狗啊這些小寵物的，無奈康元甫對它們過敏，家裏不能養，所以她每次隻能跑到朋友家擼擼貓狗過幹癮，回家前還得注意清理幹淨身上殘留的貓毛狗毛，那陣仗，搞得跟有外遇了一樣。“回頭，看你什麽時候方便，帶老媽去你們所看看唄。你看你遇上這麽好的領導和同事，咱們得好好感謝一下人家對你的照顧。對吧？”

“老媽，你就別裝了，什麽看望領導同事，你的真實目的就是想去揉狗，是也不是？”

寧若菲嘿嘿一笑：“狗，我是一定要揉的。但是看望你領導同事也是真心的。他們在那麽偏的地方堅守這麽多年，都不容易啊。吃的喝的我都買好了放在冰櫃裏，你後天早上回單位的時候記得帶上。不多，一點心意。”

“好，我知道了。對了媽，我還想給二娃，就是那隻狗，買些好的狗糧、狗罐頭什麽的。它在我們所之前一直是人吃什麽它跟著吃什麽，那些多鹽多油的東西對它來說可不健康。”

“沒問題，咱們家旁邊新開了家挺大的寵物店，買這些太容易了。”寧若菲最欣慰的就是兒子和她一樣喜歡小動物。喜歡小動物的男孩子都很善良，雖說森警這個職業讓她著實怨念了許久，但畢竟是兒子克服了重重困難堅持下來的，她也隻能默默支持。

想到森警，寧若菲眼珠一轉，又想到了別的事。

“兒子啊，媽問你，你們所裏有年輕姑娘嗎？”

“我們所除了小廚房的劉阿姨是女的，連狗都是公的。您要是不介意劉阿姨年紀比您還大，我……”

“渾小子！”寧若菲彈了兒子一個腦瓜崩兒，“嚴肅點，說正事呢。”

“哦。那您說。”

“你看，你們所裏要是不具備這個條件啊，媽媽這裏倒是有個還不錯的人選。媽媽的好朋友楊阿姨你記得吧？她先生有個學生，我見過一麵，漂亮，大氣，品學兼優，聽你楊阿姨說她特別善良，也喜歡小動物。媽媽覺得你們倆看起來很般配，你要是願意的話，媽媽什麽時候安排你們見一麵？”

“媽，都什麽年代了，還搞相親那一套呢？您兒子才22歲，還有的是時間尋找真命天女。您還是讓我隨緣好不好？”喜歡小動物就能合得來嗎？要是沒有遇到過羅雅，康平可能真就信了。羅雅喜歡動物，可是她不喜歡人啊。看她差點把人一腳爆頭的那個架勢，看她得理不饒人的強橫，看她在網上懟天懟地的霸道，看她……總之羅雅現在是他的心理陰影。

“行，媽不強迫你。”寧若菲不想第二次承受康平爆炸式反抗帶來的玉石俱焚一樣的傷害，“不過人家姑娘是真的非常優秀，考研的時候成績全校第一哦。我可聽說她之前是有個日本男朋友的，要不是人家因為男朋友回國最後分手了，你還沒這個機會呢。這麽優秀的女孩子搶手著嘞，你當心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這種人啊，崇洋媚外，多半是想靠找個外國男朋友結婚然後移民。就算沒了這個日本男朋友，人家也會找美國男朋友、德國男朋友，總之啊，人家看不上俺們中國男孩。咱就別自找沒趣了。”

寧若菲盯著兒子，半晌，她歎了口氣，一聲不吭回房間了。

留下康平癱在沙發上，望著砸在窗子上碎成一片又匯成細流的雨點發起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