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克斯聯賽裏的日本人

從加利福尼亞州、亞利桑那州到墨西哥的加利福尼亞灣的這片沙漠，名叫索諾拉。沙漠在日本人的印象裏應該是遍地黃沙，比如撒哈拉大沙漠和日本鳥取縣的沙丘，而索諾拉沙漠屬於亂石遍地的多岩塊沙漠。穿著馬靴踩上去，腳底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這裏不僅天氣炎熱，而且太陽的暴曬幾乎讓全身的水分在轉眼之間蒸發殆盡。

荒涼的沙漠上分布著成片的紅褐色岩石、砂礫和灌木叢，還有無處不生的仙人掌和窸窸窣窣的響尾蛇……這正是人們想象中的亞利桑那。圖森市位於沙漠的東部，人口50餘萬。夏季氣溫雖然不如州府菲尼克斯高，但40攝氏度以上的高溫天氣並不罕見。多虧那座潔白的、人稱“沙漠白鴿”的聖澤維爾教堂，讓這座城市小有名氣。盛夏時節，來到這裏的遊客也沒有什麽可玩之處。我之所以不顧一切來到圖森，目的是采訪這裏的佩克斯職業棒球聯賽。這是一個將亞利桑那、新墨西哥、得克薩斯、加利福尼亞等美國南部的邊境小城串聯起來的邊境獨立聯賽。

創辦於2010年的佩克斯職業棒球聯賽還很年輕，運作順利。當年靠6支球隊起家，如今已經擴大到12支球隊。一般說來，獨立聯賽因為經費緊張而往往自生自滅。美國職業棒球大聯盟（MLB）是美國棒球界的龍頭老大，身處底層的佩克斯職業棒球聯賽並沒有加盟，自食其力，自娛自樂。每年5月中旬到8月上旬，為期三個月的棒球賽季，來自全美的年輕人在這裏追逐白球的夢想。

“佩克斯這個名字取自流經新墨西哥和得克薩斯西部的佩克斯河。邊境聯賽覆蓋了整個佩克斯河流域。”

向我介紹聯賽情況的安德留·丹，既是聯賽的創始人，又是總代表。他說，最近這裏新添了科羅拉多和堪薩斯兩支球隊。包括已有的球隊在內，參加佩克斯聯賽的球隊，都來自美國和墨西哥邊境附近的亞利桑那和新墨西哥的城市，所以，如果拍一部名為“邊陲聯賽”的影視作品，這裏應該是實至名歸的外景地。

我之所以下定決心采訪邊境地區獨立的棒球聯賽，主要是因為它從側麵體現了美國精神。這裏的棒球彰顯了傳統而美好的社會文明，展示了生活在棒球世界底層的那些追夢青年的精神麵貌，讓人們進一步反思現實生活中的“美國夢”。

於是，在聯賽冠軍爭奪戰白熱化的2017年7月底，我采訪了大本營設在圖森市的薩瓦羅隊。聽說這支球隊裏有聯賽唯一的一名日本球員，所以我開始關注這支球隊。安德留·丹介紹說，這個日本青年是內場手，畢業於東京某所大學。

我看到過他在郵件裏留名——“Richard Niicomekama”。乍一看，我以為他的父親或母親是日本人，可我從來沒聽說過日本人裏有姓“Niicomekama”的。經過反複核實之後，果然不知是哪兒出的錯，他的真正姓名是西川季一郎（Kiichiro Nishikawa）。

然而，查看薩瓦羅隊的球員名單，卻沒有發現與他類似的名字。我一時犯暈，便與自稱為經紀人的比爾·摩爾取得了聯係，約定在比賽開始前的下午4時在練習場與西川見麵。可我準時來到練習場一看，這裏卻空無一人。再次與摩爾核實，他這才告訴我練球活動臨時改在了賽場。

我一邊歎服美國人的大大咧咧，一邊飛車趕往圖森市內的櫻花體育場。身著隊服的摩爾原來是一位年過七旬的老人，也不是球員的經紀人，而是這支球隊的教練。我順著摩爾手指的方向看去，有個日本人正在外場草坪上練球，他就是西川季一郎。

身材均勻的西川在美國人麵前顯得矮小。他在場上的位置是二壘手，目前還不是正式球員，6月以後將正式入列。其他球員早就練完了，球場上隻剩下他一個人還在反複確認接球動作。認真態度以及配合其他球員來回跑動的姿勢，給我留下深刻印象。

西川正在聽候球隊的裁決，佩克斯對球員年齡的限製原則上不超過25歲，大部分球員剛出大學的校門，多為22歲到24歲的小夥子。在他們中間的西川28歲，屬於資深隊員的類別——看來我事先得到的年齡信息也有誤。如果在普通的工作崗位上，西川應該正是年富力強的好時候，可他為什麽出現在這兒呢？我估計在他的內心世界裏仍然有一團未能燃盡的美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