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華納:掩護戰友的“戰壕”

海克塔雖然腆著肚子,鋥亮的光頭下強壯的胸膛,完全是一副在得克薩斯生活過的派頭。墨西哥出生的海克塔在7歲那年隨父母移居美國,無論身材還是內心,他都不失為一個地道的美國人。可是,在2010年他卻被遣送回早已陌生的老家。在這些境遇相同的退伍軍人裏,有人絕望自盡,也有人整天沉溺於毒品。海克塔把這些同病相憐的退伍軍人召集起來,向他們伸出了援助之手。

“在軍隊裏,所謂‘邦卡’就是地道,意思是安全的地方。後來也不知是誰,把這個名字按到我這兒啦。長期作戰總要有個休息的地方,因為這是一場漫長的戰鬥。”

在美國,有一個群體被人們稱為“追夢人”,他們自幼跟隨身為非法移民的父母來到美國,在美國長大成人,他們的處境與待遇始終是美國的一個社會問題。蒂華納的退伍老兵們原本持有合法的“綠卡”,如果從本人犯罪遭到驅逐出境處罰的角度來看,也可以認為是他們咎由自取、自作自受。但是,他們畢竟是自幼隨父母移居美國的“移二代”。這些“追夢人”被驅逐出境後的處境可以說是率先嚐到了命運多舛的滋味。

在光怪陸離的蒂華納,這些一失足成千古恨的傻瓜們、被邊境和國籍捉弄過的男人漢們,正在上演一場退伍老兵的悲喜劇。

出生在墨西哥瓜達拉哈拉的路易斯·凡特移居美國時12歲。在美國工作的母親與美國人再婚,拿到了“綠卡”,然後便把姐姐、路易斯和外祖母也接了過來。隨著父母直接拿到“綠卡”的路易斯一直以美國人自居,在這裏度過了初中和高中的美好時光,1998年畢業後參軍入伍。他服役的是陸軍第82空降師,也就是身背降落傘從飛機上奮不顧身往下跳的傘兵部隊。後來,他又被調到了特種部隊。

“在空降部隊的時候非常快樂,因為能夠飛遍全世界。”

然而六年以後,他迎來了人生的黑暗時刻。他和朋友一起在俱樂部喝酒的時候與另一夥人發生了口角,結果引發一起群毆事件。其中的詳情他閉口不談,但從他後來蹲了12年零4個月的監獄來看,罪過不輕。當時,他已經和一位有兩個孩子的婦女訂婚。然而12年的刑期太長,無奈的未婚妻便帶著孩子改嫁他人,開始了新的生活。

路易斯為自己申請了美國籍,結果也沒有成功。

2001年“9·11”恐怖事件發生後,布什政府調整了國籍申請製度,給予在美軍服役的外國人優惠政策,包括免繳申領國籍所需費用等。實行這個製度的目的之一是給這些為美國而戰的外籍軍人提供入籍的機會,同時也有利於他們執行軍務。比如說,這些外籍軍人一旦獲得美國籍,便符合了“接觸國家安全信息的安全認證”的要求,派駐到伊拉克或阿富汗時,他們也可以接觸到機密情報。

當時,路易斯也申請了美國籍,隻是因為在酒場上打架鬥毆,他的所有夢想都徹底落空。如果說年輕氣盛倒也情有可原,隻是他為此付出的代價未免太大了。

被驅逐出境後過了一年,小時候在墨西哥生活過十來年的海克塔和喬昆,漸漸適應了蒂華納的生活。“四海為家”,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初來乍到的路易斯對這裏的現實生活遲遲不能接受。

“我不喜歡這個城市。又髒,乞丐又多,還有賣春的、販毒的……”

“有朋友嗎?”

“我經常一個人生活。早晨7點到下午5點在客服中心上班,然後去健身房。我還養了一隻小狗呢!各方麵的原因都有,在這兒找個可靠的朋友不容易。”

“誰染了毒品,能看出來嗎?”

“……”

“對驅逐出境的處罰,你是怎麽想的?”

“禍是自己惹的,百分之百地後悔。可是,我蹲了監獄,已經贖罪了。還為軍隊賣了六年的命。按說不應該再把我驅逐出境了,我到現在還是這麽想的。我希望再得到一次機會,一個把自己的人生推倒重來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