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礦與吸毒

一般認為，過度服用鴉片等鎮痛劑的現象在西弗吉尼亞州擴散的根本原因，在於地下采煤的重體力勞動。

大規模開采的露天煤礦集中在懷俄明州，與之不同的西弗吉尼亞州則以地下采煤為主。在狹窄的坑道裏連續作業，致使許多工人的脊背、頸部和膝蓋損傷嚴重，疼痛難忍。這些工人往往在受傷後打一針鎮痛劑，必須立刻返回作業現場繼續幹活。一來二去，陷入了“藥物依賴症”的深淵。

“幾乎所有的煤炭工人都是受傷痛影響而下崗的。我也在幾年前做過膝蓋手術。”

說這話的托尼·貝斯克尼在煤礦整整工作了40年，2016年退休，如今在南部地區的貝克裏煤礦博物館當疏導員。在已經封閉的坑道裏，我請他再現了長年累月在井下采煤的情景。在直不起腰來的坑道裏挖煤，其殘酷程度超乎人們的想象。

其實在21世紀初，全美各地的死亡人數平均值未見異常。如此看來，在以體力勞動者為主的這個地區，濫用鎮痛劑的主要原因在於醫生在給患者開處方的時候過於草率。

西弗吉尼亞州西南部的克米特，是一個隻有400人的小鎮，藥店年銷售額一度高達600多萬美元。其中大部分源自鎮痛劑。據州府查爾斯頓市的當地報紙披露，在同為鴉片係列的鎮痛劑中，毒性極高的氫可酮片批發量多達900萬片。

“美國毒品泛濫有四大因素：服用鎮痛劑的人、亂開處方的醫生、與醫生勾結的藥劑師以及明知‘藥物依賴症’泛濫卻仍然兜售鎮痛劑的藥品批發商。坦率地說，有的醫生為了謀取私利，甚至給不需要服用鎮痛劑的人提供處方。”

家住查爾斯頓的律師吉姆·卡古爾告訴我，2012年，他曾經作為州政府的代理人起訴過13家藥品批發商，最後以藥品批發商賠付4700萬美元為條件，與州政府達成和解。

“有一次，我受當事者的委托當辯護人，他的兒子因過度服用奧施康定而死亡。在本案審理過程中，藥品批發商扮演的角色引起了我的注意，於是，我把訴訟的焦點集中在藥品批發商上。濫用鴉片係列鎮痛劑的社會風氣讓州政府深受其害，政府每年不得不支付數億美元的治理成本。”

從克米特驅車半小時便是州西南的威廉阿姆森市，那裏的狀況也基本相同。城裏的藥店因為過度銷售鴉片係列鎮痛劑而被起訴。別看這家藥店的門臉不大，每天開出的鎮痛劑處方多達150片。

“到20世紀90年代後半期為止，我從來沒聽說過有關鴉片係列鎮痛劑的事情。記得2004年或2005年州政府開始調查濫用鴉片係列鎮痛劑的情況時，這裏的問題開始顯現了。”在2005年到2014年期間擔任市長的達廉·馬科米克這麽回憶道。

當年威廉阿姆森一帶遭遇了一場罕見的暴風雪，緊急招募安全員，前來應聘的18人裏有14人被查出了藥物反應呈陽性。

市長馬科米克指出：“在藥店方看來，他們隻是按照醫生的處方售藥。我也認為是草率開出處方的醫生有問題。”

采煤屬於危險係數高的行業，事故發生後采取的緊急措施之一是由醫生開出鎮痛劑藥方。正是因為這種藥的療效強，漸漸地，連症狀輕微的感冒患者也讓醫生開鎮痛劑，醫生則有求必應。於是“藥物依賴症”逐漸在當地煤炭產業的社區蔓延，導致鎮痛藥的需求不斷攀升，醫生、藥劑師和藥品批發商共同撐起了一張利益網。需求與供應的惡性循環，讓局勢惡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顯然，醫生和藥劑師對鴉片鎮痛劑的風險了如指掌。所以，導致鎮痛劑迅速泛濫的原因無非是貪婪和金錢的驅使。”律師卡古爾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