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埃爾帕索的妓女

美國得州的埃爾帕索,一座與墨西哥接壤的邊境小城。

一間昏暗的房間裏,麗娜一副落寞的樣子,小聲說道:“有句話,讓我這個有前科的人說起來怪可笑的,小時候我還想當一名法官呢!”

當時,麗娜為了供養父母和三個孩子,每天晚上都要接客。墮落為娼婦的起因與她倒賣毒品而坐牢有關。

麗娜出生在墨西哥邊境的華雷斯,15歲的時候來到加利福尼亞的親戚家,在美國成為高中生。然而,她的父親欠了一身債,她也幫助家裏維持生活。於是,她在本家叔叔的影響下開始偷賣大麻。家住華雷斯的叔叔是墨西哥錫納羅亞販毒集團的成員。或許是她高中女生的身份和急需用錢的困境,對販毒集團來說也是合適的籠絡對象。現在看來,她隻不過是一枚任憑販毒團夥擺布的棋子。

在高中和後來的美容專科學校就讀期間,她靠販毒賺錢糊口、交學費,還要貼補家用。

“客戶都是事先約定好的。我的工作就是通過固定渠道領取大麻,然後交給客戶,隨叫隨到。”麗娜回憶道。

結果她因倒賣毒品的罪名被捕。出來後,在朋友的幫忙介紹下做起了皮肉生意,直到現在。

采訪組遇到麗娜是在2015年的夏天。當時我在《日經商報》的紐約支局當記者,正在墨西哥采訪製作一期有關墨西哥經濟的專題節目(這個專題節目的標題是“墨西哥:一個假麵國家”)。

緊挨著巨大的美國市場,依托免除進出口關稅的《北美自由貿易協定》(NAFTA),世界知名的汽車生產廠家紛紛看中了墨西哥中部高原的地利人和,開始挺進位於該地區的瓜納華托、阿瓜斯卡連特斯等州。而我們製作的這個專題節目旨在分析當年打造世界汽車工廠的墨西哥的現狀、存在的問題及其可行性,講述墨西哥田園牧歌時代的故事。當時距離美國共和黨總統候選人唐納德·特朗普在選舉戰中提出對NAFTA重新談判還有一年左右的時間。

在節目製作的過程中,我們的采訪思路沒有局限於墨西哥的經濟建設上,同時也把采訪的鏡頭轉向了暗流湧動的販毒行為、治安混亂和非法移民等社**暗麵。

尤其是因販毒分子猖獗而臭名遠揚的華雷斯市,除去世界上正在發生的戰亂地區,這個地方曾經一度背負世界最危險城市的惡名。因此,這裏是窺探墨西哥社**暗麵再合適不過的地方。於是,我們前往華雷斯約見一個在販毒集團內訌中殺掉同夥的人物。當時,我們還想打聽一下有關賣**的情況,便請朋友幫忙介紹了一位知情者,來到朋友指定的地方。雖然對方的胳臂和後背有色彩斑斕的文身,卻也算是一位普通女性。她就是麗娜。

那次我們主要聊了聊她的身世。當我問到她小時候的夢想時,她的回答便是本書開頭的那句話。

在任何地方都不能指望一個初次見麵的妓女說真話,就連她的名字大概也是逢場作戲現編的。然而,她的那番話讓我至今印象深刻,我甚至不敢相信這些話是從一個毒販子嘴裏說出來的。如果換個不同的環境,她豈不是也可以踏上一條與今天截然相反的人生之路嗎?時至今日,每當想到這些,我依然心亂如麻,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自從我2015年1月來到美國紐約工作以來,采訪的對象都是企業或人們眼裏的專家,像麗娜這種生活在美國社會底層的人,我還是頭一次見到。而且,販毒行為我也隻是在新聞節目裏聽說,從來沒有聽到過參與者的現身說法。埃爾帕索的麗娜讓我第一次接觸到一個自己不知情的美國,一個在日本看不到的美國以及發生在那裏的故事。

後來,我又陸續遇到了一些深陷社會泥沼而努力掙紮的美國人。住在紐約市的非法移民愛德華·雷根迪斯·戈梅斯便是其中的一位。

紐約的非法移民

2015年,15歲的墨西哥人愛德華隨家人一起偷渡到了美國。據說他們一家原本在墨西哥城生活,無奈父母學曆太低,找不到一份穩定的工作。於是,他們決定伺機偷渡到美國。從20世紀90年代到21世紀頭十年增加的非法移民,大部分人應該都是出於這個原因。

愛德華至今還清楚地記得當年偷渡的那個瞬間。偷渡地點選在了與美國得克薩斯州相鄰的邊城拉雷多以南不遠的格蘭德河灘。深更半夜,他和母親還有7歲的妹妹,坐進一條可容納5人的小船。

小船沒有槳,一個漢子在水裏邊遊邊推。當地把這種專門以組織偷渡為生的人叫作“擺渡人”。

“當時我們提心吊膽,害怕到了河中間,那個推船的‘擺渡人’萬一溜了,船不知道漂到什麽地方,那可就糟了!”

不過,愛德華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他們順利地達到了彼岸。在美國一側負責接應的人把他們領到了有父親等待的紐約。

在美國,兒時隨父母偷渡而來的年輕人不在少數。

這部分年輕人被美國人稱為“追夢人(dreamer)”。由於他們的身份屬於非法移民,一旦被當局發現將被驅逐出境。隻是因為他們是隨父母偷渡而來的,早已融入美國社會,過著普通美國人的生活,所以他們沒有罪。如果按照死規定一刀切,將他們一律驅逐出境,則有違人道主義精神。因此,當時的奧巴馬政府於2012年簽發了總統令,將驅逐出境的處罰放緩兩年實行,即所謂“童年抵美者暫緩遣返計劃(DACA)”。

DACA的用意畢竟隻是暫緩驅逐,並沒有承認這類人滯留美國具有合法性,但是簽證能夠每隔兩年續簽一次。目前已有70萬青年在DACA登記注冊。上麵說到的愛德華,他在上大學時也屬於政府驅逐的對象,所以已經登記。因為這些青年一旦在DACA注冊,便可以領到社會保障號碼和駕駛執照。

在如何看待DACA的問題上,美國國內的輿論曆來分為兩派。

一派出於人道主義精神或確保優質勞力的考量表示讚成。另有來自保守派的反對聲音也十分堅決,他們對非法移民的與日俱增憂心如焚,認為該計劃終將導致這類非法移民身份合法化。而在那些付出大量時間和成本之後取得永久居住權的合法移民中間,也有人對待這個問題心情十分複雜。

多年來,包括“追夢人”在內的移民政策,議會在相關法規的製定上一再拖延。當時的奧巴馬政府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以頒布總統令的形式采取了救濟措施。然而,總統令覆蓋總統令的情況屢見不鮮。特朗普在宣揚強硬移民政策的保守派的擁戴下,在競選中揚言廢止“童年抵美者暫緩遣返計劃”,結果讓那些“追夢人”普遍感到不安。而我們一行采訪愛德華的目的正是為了聽取當事人的心聲。

其後,特朗普政府履行競選承諾,於2017年9月宣布廢除DACA。聯邦最高法院從2019年9月開始,審理特朗普政府作出這一決定是否合法。

誠然,偷渡行為原本不該提倡。普通美國人和經過艱苦努力獲得永住權的合法移民,對政府輕易特赦“追夢人”的做法耿耿於懷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責任不能歸咎於這些青年人,他們在美國接受教育,作為市民參加工作,為社會做出了貢獻。正是因為雙方的說辭都能得到人們的理解,所以才在移民問題上難以做到非黑即白。

空想中的美墨邊境

得克薩斯州最南端的邊境城市——布朗斯維爾,在這裏遇到的那些人也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自從特朗普呼籲修建“邊境牆”以後,人們再次意識到在美國與墨西哥的邊境線上早已經有不少地方建起了隔離牆。長達1954英裏(約為3144千米)的邊境線上,有隔離牆的部分達到654英裏(約為1052千米),其中也包括布朗斯維爾一帶。

當然,將美國和墨西哥隔開的格蘭德河也不例外,如果硬是沿著這條蛇形界河彎曲的河岸修建隔離牆的話,也許距離需要加長,成本也會翻番。所以在布朗斯維爾周邊遠離界河的地方建了一段直線型的隔離牆。

還有,這裏的隔離牆斷斷續續,體現不出防止(非法)入境的本來意義。更何況隔離牆的“兩側”也有居民,如果所有的地方都被阻斷,將給他們的生活造成不便,所以目前還沒有在道路上設置障礙。

我們的布朗斯維爾之行,目的是報道這段沒有意義的邊境隔離牆。然而在采訪居民的過程中,我們不由自主地意識到,在東海岸和西海岸的大城市或者中西部廢棄工業區道聽途說的邊境,與那些實際生活在邊境地區的人們眼中的邊境,不是一回事。

布朗斯維爾本身雖然是一座民主黨支持者居多的自由開放的城市,但是,由於居民中也有保守派,所以當地對非法移民和修建邊境牆的看法存在分歧。許多居民認為應當對平時出入本市的非法移民采取必要措施。但他們並沒有敵視這些非法移民的意思,甚至抱有一定的同情心。更重要的是他們不認為自己生活的這個邊境地區屬於危險地帶。

這是因為屬於美國一側的布朗斯維爾和屬於墨西哥一側的居民區,擁有基本上融為一體的曆史背景。

目前雙方保持的這條邊境線是19世紀50年代劃定的。在那些相當漫長的歲月裏,這裏根本就沒有隔離牆這麽一說,布朗斯維爾與河對岸墨西哥的瑪塔摩羅斯居民你來我往,接觸頻繁。每年2月5日,從二戰前沿襲至今的當地傳統節日——“恰羅士節”——到來的時候,邊境大敞四開,兩邊的居民一起過節。即便是現在,美國人看牙或者買藥,墨西哥人購物、上班或者上學,每天都需要在邊境線上穿來穿去。

“從前的時候,墨西哥的朋友經常來我家串門兒,我們一塊兒在院子裏烤餡餅什麽的,大家可開心了!”帕梅拉·蒂拉這麽說道。她在英國出生長大,後來嫁給了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結識的美國軍人,從此在布朗斯維爾生活了70年。

至於罪犯和毒品的流入與雙方居民有什麽淵源,當屬於另外一個問題。我還了解到另外一個事實,最近從洪都拉斯、尼加拉瓜等中美洲各國擁入美國的非法移民比墨西哥人還多。隻是從布朗斯維爾人的言談話語中我才知道,邊境居民的日常生活與我在紐約了解到的情況,也就是與特朗普的宣傳大相徑庭。盡管以前我寫的那些報道不能推倒重來,但我還是應該去現場看一看。

B麵的美國

就在上述采訪反複進行的過程中,我漸漸萌發了用市井人家的小人物眼光來描繪美國這個國度的念頭。

關注日本昭和史的人應該知道半藤一利的名作《B麵昭和史》。這本書截取了當年見諸報端的趣聞雜談,借助庶民的眼光,描寫了從第一次世界大戰到第二次世界大戰失敗的那段曆史。曆史,幾乎都是勝者刻畫勝者的所謂正史。其實,當政者有當政者的曆史,市井小民也有市井小民的曆史。我是一個講述當今世界的新聞記者,雖然才疏學淺,不能像《B麵昭和史》作者那樣妙筆生花,但是,本著用市民眼光講述曆史的所謂“B麵”視角,詮釋社會和經濟等形形色色的當今世界,是我念念不忘的初衷。

從這個意義講,我個人認為《全球資本主義與美國人》[1]以現代美國為舞台,通過人們的言行舉止,描述了美國社會生活與經濟活動中的眾生相。每一個故事裏的出場人物和場景獨立成篇,雖然不是麵麵俱到卻也搜羅了不少關於美國社會的分裂對立及各種社會問題的第一手資料。如果把書裏的每個故事從頭到尾看一遍,你便能夠從中感受到美國社會底層正在發生的變化、出現特朗普這樣一位總統的背景以及美國今後的去向。

《全球資本主義與美國人》這個書名是一位資深編輯朋友賜予我的,令我拍案叫絕。因為當今世界暴露出來的許多問題,無非是全球資本主義滲透的結果。每個人的人生之所以充滿變數,也是因為受到了全球化發展和冷戰終結,新自由主義的滲透與人、物和金錢的自由化的影響。過去30年裏發生的這些變化都可以歸結到“全球資本主義”的名下。

如大家所料,促使我對《全球資本主義與美國人》裏的各個專題逐一采訪的直接原因,正是出現了特朗普這樣一位總統。

關於2016年總統選舉與其後美國變化的書刊文章比比皆是。因全球化而飽受摧殘的工人積怨甚深,原本人數占多數的白人卻因移民增加而日趨下降,引起白人的集體反感,中產階級對“Obama Care(美國醫療保險製度改革)”以及臃腫的政府機構心生厭惡,對過猶不及的“Political Correctness(政治正確)”心懷抵觸情緒,對罔顧國民生活,隻盯著世界問題的華盛頓不屑一顧……如上所述,這些受壓製的聲音為特朗普的獲勝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然而,出現特朗普這樣一位總統是一種現象,而不是原因。原因在於冷戰結束後美國的前進步伐及每一個美國人的環境變化。既然貧富差距、美式股東資本主義、人口動態變化(白人的少數族裔化)之類的根本原因沒有改變,支持特朗普的聲音也不會消失。民主黨對特朗普持批評態度的左傾化,恐怕也不會偃旗息鼓。

在我準備用B麵視角談美國的背景時,也有我自身失敗的教訓。

如今回頭看去,雖然我也不想替自己辯護,可是早在2015年至2016年的預選階段,我便開始關注小角色候選人特朗普,抓緊時間采訪、搜集關於他的趣聞軼事。為了解他前半生的生平,我采訪過他在學生時代曾經管理過的俄亥俄州公寓,也參加過他的競選集會,在曾經的“鋼鐵城”聽取支持者的發言,也聽到他們當初敢怒不敢言後來才得以公開的抱怨。

其實,說到總統選舉本身,我的猜測與其他媒體一樣,折騰來折騰去最後還是希拉裏·克林頓獲勝。可是,雙方得票雖然相差無幾,結果卻是特朗普勝出。當年我經手發出的那些趣聞軼事報道雖說是些片段,並不是我親身采訪親耳聽來的,依據的多是美媒播發的消息和數據。那時候我便下定決心,在離任返回日本之前,爭取在現場把美國社會的內部問題以及人與人之間的糾葛描寫出來。

於是,我以西弗吉尼亞州的鎮痛劑(Opioid)汙染事件為切入點,先後完成了對學校教育、槍支管理條例、大教堂、矽穀的貧困等專題的采訪,並且整理成名為“美國紀事”係列報道在報刊上連載。其後,我又將報道的焦點擴展到移民、邊境、就業、退伍老兵等社會問題上,以“美國邊境紀事”為題在《日經商報》的電子版上連載。其間,我還采訪過在美中貿易戰中深受其害的大豆種植戶、養豬專業戶以及在風力發電上尋找出路的得克薩斯州的城市建設者們……

本書正是將上述連載文章經過補充和修改後匯編而成的。書中還羅列了有關種族歧視、學費按揭、流產手術、LGBTQ(性少數群體)等方麵的不同觀點。唯一的缺憾是我沒有充裕時間和機會親身采訪所有的對象。盡管如此,我仍然略感欣慰,因為我畢竟完成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一項工作。

再者,本書配有采訪視頻。赴美任職以來,為了讓自己作為一名“講述者”的涉及麵更寬,我曾想學習製作紀錄片。中文版圖書對應的視頻已上傳至嗶哩嗶哩網站,請讀者結合本書正文一並觀看——這不也是對閱讀方式的一種創新嗎?書中的文字表述均源於2017年2月至2019年1月的采訪活動,有關職務、身份和數字等均為當時的采訪結果。除了本書“結束語”,各章省略了人物敬稱。另外,當年的連載文章仍然保留在《日經商報》電子版裏,謹供無須刻意購買本書的人士瀏覽。

最後需要說明的是,本書署名雖然是我,但實際參加采訪活動的是我們三人團隊,我隻是其中一員。另外兩位是《日經商報》紐約支局記者兼總務的長野光和負責拍攝編輯視頻的攝影師元吉烈。

我本以為策劃、采訪、核實、撰稿是記者的專業技能,但是事實上僅靠我那幾句英語不可能與采訪對象深入溝通,更拍不出那些驚心動魄的畫麵。從這個意義上講,這本書無疑是我們三人合作的結晶。加之在持續混亂的委內瑞拉熱心幫助過我們的原外交官赫賽·克拉比霍和竹內祐子夫婦,他們用西班牙語和英語左右開弓,為我們的采訪活動做出了很多貢獻。總之,這個內容浩繁的專題節目僅靠我一人的努力是絕對完不成的。

鋪墊過長,有擾各位。如蒙各界人士有興趣耐心閱讀,本人將倍感榮幸。

[1]譯者注:本書的日文版原書名。

第一章 邊境VS邊境自衛團一定要把毒販子緝拿歸案

從太平洋沿岸的聖迭戈到墨西哥灣沿岸的布朗斯維爾,一條超過3000千米的邊境線,將美國與墨西哥隔開。

自從那個男人搶占了白宮以後,這裏的“邊境”問題便浮出水麵,成為美國政治、經濟和社會中的重要課題。美利堅合眾國第45任總統唐納德·特朗普——讓美國和整個世界山搖地動的震源。

且看,現實中的那條邊境線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再往前開,顛簸得厲害,都使勁抓緊嘍!”

頭戴迷彩帽,身上套著土黃色T恤的男人大喊一聲,一隻腳踩在吉普車的油門上。後脖頸上文有“DILLIGAF”,據他說是什麽“Does It Look Like I Give A Fuck”的縮寫——鬼才曉得是什麽意思!皺紋深布的那張臉,讓他看上去根本不像59歲的人。也許是亞利桑那州灼人的日曬和滾燙的土地,把他的皮膚烘烤成了這個樣子。那張臉是他依靠鐵打的身板頂天立地的真實寫照,是他值得炫耀的一枚勳章。

此人名叫蒂姆·弗裏,是亞利桑那州邊境自衛團(Arizona Border Recon)的頭目,自衛團的據點設在亞利桑那州諾加利斯市郊外的亞利帕卡。

透過濺滿泥點的擋風玻璃,看得見前方美墨邊境上的座座山峰。這裏沒有像樣的公路,隻有褐紅色的古老土地、**的岩石和茂密的灌木叢。吉普車像一匹脫韁的野馬直奔邊境而去。

“漂亮吧,老子可喜歡這兒的風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