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巫蠱人偶

看到這一幕,霍去病一陣啞然,然後隱隱感覺到,姨母想讓自己做的事情似乎要和“陰謀”兩字扯上聯係。

當衛子夫走近,霍去病這才看清楚了她手裏拿的是何物,這是一個全身畫著奇經八脈、五髒六腑脈絡圖的小木人,在小木人的身上還插著幾根鐵釘,顯得分外詭異驚悚。

霍去病忽然間感覺自己的姨母有些陌生,問道:“姨母,您這是?”

衛子夫也是第一次預謀做這樣的事情,此時,她的神色也非常緊張,但她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緩緩解釋道:“這是巫蠱人偶,在此人偶背後刻下某人的姓名以及生辰八字,便可對其可施以巫蠱之術。你想辦法,悄悄把這個東西放入陳阿嬌所住的椒房殿,剩下的我自會安排。”

霍去病沒有第一時間,從衛子夫手裏接過巫蠱人偶,見及如此,衛子夫接著道:“陳阿嬌現在幾乎寸步不出椒房殿,而她害人害多了,也生怕自己遭報複,所以她的椒房殿,除了她那些絕對親信的人,其他人都無法進入。當然,陛下自然可以自由出入椒房殿,而霍兒你長期跟在陛下身邊,也總有機會跟著陛下進入椒房殿,此事事關重大,其他人,姨母都無法信任,所以隻能交給霍兒你來幫姨母做這件事了。”

霍去病其實不屑於做這些陰招手段,但是又不能回絕衛子夫,隻能沉吟道:“哦......”

衛子夫接著道:“而且,一來,你年幼無知,就算事後陛下疑惑,斷然也想不到是你所為。二來,你自幼性格大大咧咧,為人坦**、行事磊落,陛下也不會懷疑,你能做出這等陰謀暗算之事。”

說著,衛子夫就把手裏的巫蠱人偶,硬塞到了霍去病手的裏,隻見這個巫蠱人偶背後寫著“劉據”的名字,以及對應的的生辰八字,看時間正好是一個月前,霍去病回頭看了一眼床榻上,正在熟睡的嬰孩,自然知道這個巫蠱人偶上的名字,就是這個當今皇上的第一個皇子,也是自己的表弟。

衛子夫自己從不相信這些子虛烏有的巫蠱之術,可是她卻清楚得很,劉徹卻對這些神秘詭異的巫蠱之術深信不疑且深惡痛絕。

霍去病依然感覺難以接受,有些猶豫道:“姨母,我們一定要這麽做嗎?”

衛子夫泣聲道:“我又何想如此呀,還不是那陳阿嬌和館陶大長公主她們欺人太甚。霍兒,你想想她們先是給我下毒、又追殺你舅舅,不久前還想伏殺你。這一樁樁、一件件,但凡我們稍不留心,豈不就被她們給得逞了。”

霍去病把這個隻有半個巴掌大的巫蠱人偶收入自己懷中,低聲道:“姨母,你別說了,為了家人,此事我來處理吧!”

霍去病心事重重的從掖庭殿出來後,發現剛剛那個驕蠻少女劉芙蓉,居然還守在掖庭殿宮門外,似乎是在有意等著自己。

霍去病挑釁道:“怎麽?還想跟我分個勝負呀?”

劉芙蓉嘟了嘟嘴道:“你之前不是還說,好男不跟女鬥嘛,怎麽現在又想欺負我這個小女子了?”

霍去病繞過劉芙蓉就要離開,嘴裏嘟囔道:“你還算是小女子?算了,我嘴笨,說不過你,我躲開還不成嘛。”

劉芙蓉伸手攔住霍去病,正色道:“之前我救了你的命,你還沒感謝我呢,想賴賬嗎?”

霍去病正在奇怪,劉芙蓉為何一直說救過自己,忽然一側頭瞥見館陶大長公主正陰沉著臉往這邊走來,他似乎隱隱意識到了,劉芙蓉指的是什麽事兒,但也有些懷疑,心裏拿不定主意。

見劉芙蓉似乎還沒注意到館陶大長公主走近,霍去病故意打趣道:“時間不早了你趕緊回家吃飯吧,要不你姑奶奶該打你屁股了。”

劉芙蓉生氣道:“你才被你姑奶奶打屁股呢,本郡主乃是淮南王嫡孫女,誰敢動我?”

劉芙蓉話音未落,就被怒氣衝衝的館陶大長公主出聲打斷道:“我敢!”

劉芙蓉循聲望去,嚇得自己冷汗直流,低聲道:“我開玩笑的。”

館陶大長公主正色道:“芙蓉!你不去太學宮讀書學習,跑這裏跟霍去病這個小混蛋有什麽可說的?”

劉芙蓉打了一個激靈,趕緊轉身,低頭對館陶大長公主道:“是,姑奶奶!”

館陶大長公主和淮南王是親兄妹,而淮南王又是劉芙蓉的親爺爺,按照輩分,館陶大長公主還真是劉芙蓉的姑奶奶。

霍去病實在想不明白,現在皇上對館陶大長公主一派勢力,以及淮南王一派勢力都倍加猜忌,他們為什麽不避嫌呢,還表現得這麽親近?劉芙蓉竟還住在陳阿嬌的椒房殿內,難道館陶大長公主和淮南王真是兄妹情深?霍去病實在想不清楚這些,不過他也懶得去想了,他現在就想搞明白之前在鹿泉鎮給自己傳信的那個神秘人究竟是不是劉芙蓉。

劉芙蓉被館陶大長公主訓斥了一句後,乖乖就往太學宮方向而去,霍去病見狀也跟了上去。

館陶大長公主厲聲喊道:“霍去病,你小子給本宮站住!你跟著芙蓉去幹什麽?”

霍去病道:“我也去太學宮讀書學習呀。”

館陶大長公主冷聲道:“你個小混蛋也知道讀書學習呀?騙誰呢,我看你分明就是見芙蓉長得漂亮,故意找借口來接近她,本宮命你不許去!”

霍去病斜了館陶大長公主一眼,滿不在乎道:“你不許我去,我就不去了?你是劉芙蓉的姑奶奶,又不是我的什麽人,我憑什麽聽你的呀!”

館陶大長公主氣急:“我是大漢的大長公主,是當今皇上的姑母,就連皇上見了我,也要客氣三分,你個小混蛋竟然敢目無尊長?”

霍去病嗤笑一聲道:“你都叫我小混蛋了,我這個小混蛋目無尊長,豈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館陶大長公主氣得語無倫次道:“你,你,你......”最後,也隻能無奈得就此作罷,氣呼呼的拂袖而去。

霍去病來到太學宮時,別人已經正式入座聽講,整個太學宮都非常安靜,因為今天負責給這幫學生講學的,是整個太學宮最有學問也是最嚴厲的儒師,董仲舒。此人曆經文帝、景帝、武帝的三朝老臣,雖一直隻是一個博士的官銜,在漢王朝中央核心政權勢力範圍內的官員們根本瞧不上的官位,但是此人因其資曆豐厚,又淡泊名利、更追求著書立說為後世開明,深得劉徹的尊重,所以在朝廷內有著極高的尊崇度。

此刻,董仲舒抬眼看了一眼,見遲來的人是霍去病後,便裝作沒看見一樣,繼續拿著書簡講學。霍去病徑直來到劉芙蓉身邊,不過此時劉芙蓉身邊,前後左右四側已經坐滿了人,沒有多餘的座席。

霍去病一指劉芙蓉身邊左側坐著的那個人,霸氣道:“你!一邊去!”

被指之人不知是京城哪個大員的世子,不過他扭頭一看,來者是霍去病,本想發作的怒火,瞬間就咽了下去,乖乖得給霍去病騰位置了。

劉芙蓉見狀,小聲打趣道:“霍小將軍,可真威風呀。”

霍去病嘻嘻一笑,也小聲說道:“不是我多厲害,主要是那家夥太慫了。”

“啪!”台上董仲舒抄起戒尺,重重地在桌案上敲了一下,嚴厲道:“安靜,認真聽講!”

霍去病很識趣的沒再繼續說話,但是他也沒閑著,不住地打量著劉芙蓉,似乎想從她身上發現更多秘密。

當看到劉芙蓉在竹簡上所寫的字從字跡判斷,心中已經有了明確的判斷,原來劉芙蓉就是當日在鹿泉鎮提醒自己的神秘人。

好不容易熬到這堂課結束,霍去病問道:“你和你姑奶奶好像關係也沒那麽好呀,她真不知道你背地裏壞過她的事?”

劉芙蓉白了霍去病一眼,冷淡道:“哼!你究竟想說什麽?”

霍去病不再繞彎,直接道:“想說鹿泉鎮的事情啊。”

劉芙蓉小心地看了一眼周圍,注意到剛剛沒有其他人聽清霍去病的話後,才鬆了一口氣。小聲道:“走,我們去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說話。”

霍去病對這附近無比熟悉,在他的帶領下,很快就找到了一個僻靜無人的地方,為了保險起見,霍去病還吩咐趙破奴、高不識倆人在一旁遠遠盯著,以防有其他人靠近。

霍去病鍥而不舍的問道:“好了,現在可以說了嗎?”

劉芙蓉譏諷道:“瞧你這急性子,像見到肥肉的黃狗。”

霍去病不耐道:“行了,快說吧。”

劉芙蓉嬌笑道:“也沒什麽可說的,就是我在館陶大長公主府上做客的時候,恰巧偷聽到了她謀劃派人暗殺你的事情,然後本郡主善心大發,就專程跑去救了你唄。”

霍去病麵無表情道:“就算當時沒有你暗中提醒,我也已經發現了異常,而且,我也不信你給我傳信單,純就是為了救我,而沒有別的目的。”

劉芙蓉立即反問道:“那你倒是說說,我有什麽其他目的啊?”

霍去病吞吞吐吐道:“你有什麽目,你自己最清楚不過,就算我看不透,你們也瞞不過我舅舅的一雙銳目。”

劉芙蓉正色道:“霍去病,我不知道你舅舅是怎麽認為的,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麽跟你說的,反正我就是單純為了救你,你愛信不信。”

看劉芙蓉表情不似作假,霍去病依然疑惑道:“你真隻是出於好心才報信救我的?”

劉芙蓉嘿嘿笑道:“不,我想讓你認我這份恩情,然後報答我。”

霍去病又問道:“那你想讓我怎麽報答你呢?”

劉芙蓉神色忽然變得無比認真道:“陛下一直懷疑我爺爺有謀反之心,如果陛下想要對我爺爺動手,而你恰好也提前得知了這個消息,我想拜托你悄悄傳信給我。”

霍去病臉色頓時一寒道:“你想讓我出賣陛下?哼,這是不可能的!”

劉芙蓉苦笑一聲道:“我承認我爺爺當年的確有過跟先帝爭奪大位的野心,然而自先帝繼位大統後,我爺爺便沒有了任何非分之想,當年七國之亂,我爺爺就沒有參加,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頓了頓,劉芙蓉繼續道:“我想讓你傳信,給我不是為了助我爺爺對付陛下,單純隻是為了能讓我爺爺至少還有逃走隱居的機會,保全一條性命而已。我想你也清楚,陛下此人行事手段決絕、不留後患,若他一旦下定決心對付我爺爺,恐怕到時我們全家都將死無葬身之地。”

霍去病盯著劉芙蓉看了半天,然後轉過身去,緩緩道:“無論你怎麽說,我都不會背叛陛下的,不過念在鹿泉鎮的恩情,我也可以當做,你什麽都沒跟我說過,事情就到此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