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風雨欲來
回到靈壽城後，霍去病先去酒樓抓了誘使他和李陵去鹿泉鎮的酒樓夥計，先是審問了一番，不過酒樓夥計也是收錢辦事，根本就不知道什麽，於是又回到中山靖王府後，霍去病把他們在鹿泉鎮山區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了衛青。
聞言，衛青歎道：“哎，真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啊，這是風雨欲來的架勢呀。”
說起那幫山賊和李敢的恩怨，衛青拍了拍李陵的肩膀，直言道：“其實，當年那件事也不能全怪你叔叔，在他們之前有一幫匈奴奸細，冒充漢人難民給我們守軍造成了很大的損失，李敢將軍隻是出於謹慎，才沒有放他們入關而已，而我當年由於年少，不知人心險惡，出於惻隱之心，才放他們入關，萬幸，後來也沒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
而當霍去病說到，還有個給自己暗中傳信，告訴有埋伏的神秘人時，衛青和東方朔頓時也有些疑竇叢生了。
仔細思慮了片刻後，衛青忽然說道：“可能那個神秘人給你傳信，也未必就是安了什麽好心。”
衛青的言辭，令霍去病十分不解，東方朔睿智地捋了捋自己胡須，接著衛青的話，向霍去病詳細解釋道：“衛大將軍是說，對方有沒有可能是其他居心叵測的諸侯王派來的人，如齊王、趙王等，哪怕是和館陶大長公主一母同胞的淮南王，亦皆有可能，目的就是挑起你們和館陶大長公主之間的爭鬥，他們才好坐收漁利。”
霍去病依然不解道：“如果是如先生說的這種請你趕快，給我傳信的人為何不等到我真的落入伏殺圈之後，他再出來透出是館陶大長公主派人所為的線索呢？”
東方朔欲言又止，有些話，他身為一個外人不太好講，衛青揮了揮手，示意其他人退下，屋內隻剩下他和霍去病舅甥倆人後，方才緩緩說道：“霍兒，你還是太小，有些事情，想不到那麽深，但我們全家既已陷入權力的漩渦之中，已然身不由己，你也大了，有些事情，我不得不跟你講清楚了。”
霍去病認真道：“舅舅請講，霍兒認真記著。”
衛青接著說道：“你知道陛下為何遲遲不願廢除陳阿嬌的皇後之位嗎？除了對陳皇後確有舊情不忍心之外，其實也未嚐不是想利用陳皇後背後的勢力，製衡我們這一家子啊！也就是說，皇上既不想我們兩方後戚勢力鬥的太凶，也不想我們都一團和氣，更不想我們其中任何一方變得一家獨大。”
霍去病還是不解道：“這和諸侯王又有何關係呢？”
衛青道：“那些居心叵測不願被削藩的諸侯王，則隻希望我們兩方後戚勢力越鬥越凶，而且是持續不斷的纏鬥，那樣才好讓陛下為此焦頭爛額，一時顧不上放開手腳進行削藩，而一旦你被館陶大長公主的人所殺，陛下一定會快刀斬亂麻，不餘餘力的徹底擊垮陳皇後一派勢力，而這不正是那些諸侯王想要的麽？”
聽完衛青有理有據的分析，霍去病才清楚自己之前想的還是太簡單了，他有些木然的點了點頭後，又搖了搖頭道：“好像懂了，又好像不是特別懂，太複雜了，我討厭這些亂七八糟的權謀算計。”
衛青無奈一笑道：“我又何嚐不是如此呢？然而我們已經深陷局中，所有人都是陛下的棋子，棋子的命運就是要執棋之人說的算啊。”
霍去病道：“你們大人的世界好複雜啊。”
衛青道：“霍兒，快快成長起來吧，你早晚也要做一個獨當一麵的大人，舅舅也無法保你永遠安全無虞。”
霍去病道：“舅舅為霍兒的好，霍兒都記得真真的，以後會加倍報答舅舅的。”
最後，衛青笑著道：“好，去休息吧，中山靖王這路的事情，基本已經辦妥，過幾日，我們就繼續趕路回長安。”
在衛青和東方朔的恩威並施下，劉勝不得已提前給他那一百二十多個子嗣分好了家，算是提早完成了朝廷剛剛頒布下來的推恩令，給其他諸侯王立了一個好榜樣。劉勝此人沉迷女色、心無大誌，且性格也有些懦弱，他有這樣的表現，其實也在劉徹的預料之內，所以才會拿劉勝當做第一個立威的對象。
次日，趙破奴和高不識果然押著一個人，來到了靈壽城內來找霍去病。不過，衛青摒開眾人，簡單審問了這人幾句，確定他就是館陶大長公主派來暗殺自己和霍去病的，又令人把他關押了起來，不過衛青也並不指望著，能憑借此人的證詞而徹底搬倒館陶大長公主和陳皇後。因為就如衛青昨天告訴霍去病的那樣，隻要館陶大長公主沒有真正得手，無論拿著什麽證據控訴她的罪狀，皇上為了製衡之道，也不會真的治罪於她。
趙破奴、高不識對著衛青連連磕頭道：“恩人！請受我們一拜。”
衛青問道人：“你們的事情，本將已經聽霍兒說了，不知你們山寨的人可否願意從軍？”
趙破奴、高不識忙道：“願意，願意！”
衛青點了點頭道：“好，既如此，你們山寨所有青壯年都加入本將麾下，其他老幼婦殘，也到我府上做事吧。不過，從此之後，你們也不許再找李敢將軍尋仇了。”
趙破奴、高不識對視一眼，然後道：“承蒙衛大將軍肯收留我們，我們自當為大將軍之命是從，衛大將軍讓我們不要尋仇，我們自不敢再提此事。”
霍去病見這倆人身材魁梧健碩，腦子一動，便上前對衛青說道：“舅舅，你可不可以把這倆人交給我來**？人家都叫我‘少將軍’，可李陵那個校尉，手中都有五十個下屬，可我手中連一個自己的兵都還沒有呢。”
衛青嗬嗬一笑道：“那便交給你了。”
趙破奴、高不識也很有眼力勁兒，連忙衝著霍去病就拜道：“屬下拜見少將軍。”
霍去病意氣風發地向他們大手一揮道：“跟著本將好好幹，以後你們就是本將的左膀右臂了。”
霍去病的話引來衛青、東方朔、公孫敖等人一陣哄笑。
幾天後，劉勝又和嫡長子劉昌站在了靈壽城城頭之上，隻是這一次，他們是如釋重負的目送衛青大軍離開。見劉昌還有些不忿，劉勝安慰道：“昌兒，想開些吧，我們鬥不過劉徹的，被削藩總好過被滅門呀。放下那些虛無縹緲的野心，安心做個逍遙王爺，難道不好嗎？削藩就削藩吧，推恩就推恩吧，莫說我們這兩代人，就算再傳個十代八代，乃至十八代，總歸還是皇室宗親，隻要大漢不亡，我們的子孫後代，總也不至於淪落到織草席、賣草鞋的地步吧？”
劉昌陰陽怪氣道：“人家別的諸侯王子孫後代或不至於淪落到那地步，但我們家後人還真不一定呢。”
劉勝老臉一紅，自然聽出來這是在暗諷自己，不過葉不想計較了，劉昌不忿歸不忿，但也和父親劉勝一樣沒什麽大誌，膽氣也比較小，幽幽歎了一口氣：“唉，我們父子身為一方諸侯，都尚且處處受製於人，又哪裏能管得了身後數百年之事，且顧哈皮眼前便是。”
衛青大軍離開中山靖王藩地後並沒有急著回京，而是又沿路經過並駐留其他幾個諸侯王藩地，和東方朔相互配合、恩威並施，如他們在中山靖王這裏的套路一樣，強勢在這些諸侯王生前就給他們的子嗣“進行了分家”。等到衛青率軍抵達長安時，隻剩下齊王、淮南王、楚安王、長沙王等幾個勢力比較大，且藩屬地不在衛青回京沿路上的諸侯王沒有被針對。
為了表彰衛青龍城大捷的功績，劉徹親自率領京城百官在宣平門前迎接衛青大軍，在宣平門迎接遠征將士是大漢王朝的慣例，意為“大軍凱旋、宣告太平”。不過皇帝親自率百官迎接，則很是少見，非有不世之奇功不可，對凱旋將士來說是莫大的榮耀。不過普通百姓也僅僅隻知道，衛青龍城大捷重創南匈奴部落的功勞，卻不知他沿途率軍歸來時，威震幾大諸侯國迫其接受推恩令助劉徹完成削藩的隱形功勞。朝廷的禮製雖然隆重卻也相當繁瑣，霍去病無聊的等了兩個時辰，這場喧鬧的凱旋儀式方才結束。
百官退下，回到未央宮後，劉徹也放下了之前在宣平門時的帝王威嚴，喜不自勝的用力晃了晃霍去病的肩膀，哈哈大笑道：“霍兒！霍去病！朕的大福星！好！好！好！這幾個月曆練下來，又長結實了。”
霍去病則有些遺憾道：“陛下！可惜啊，我舅舅把我看管的太嚴密了，我最多也隻是偷跑到草原上殺了兩個匈奴牧民、放了一把大火，卻沒有在戰場上，真正斬殺過一個匈奴兵將。”
劉徹哈哈大笑道：“別著急，等你小子長大了，朕少不了用你上陣殺敵，到時候，任你施為。”
霍去病有意提起他被館陶大長公主派人暗殺的事情，含蓄道：“咳！陛下，你不知道，在半路上，我又差點被人暗殺了呢。”
關於此事，劉徹之前也剛剛聽東方朔提七過，此時，他顯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於是故作沒聽見霍去病的話，反而對其言道：“霍兒啊，你出去曆練了幾個月，你姨母可想你想得很呐，你快去看看她吧。哦，對了，你走的時候，你姨母已經身懷六甲了，一個月前，她剛剛為朕誕下龍子，哈哈哈，你也多了一個表弟，快去看看吧。”
霍去病興奮道：“啊？真的？我這就去！”
一聽劉徹此話，霍去病也顧不上跟劉徹施禮告退，就一溜煙兒跑得沒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