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北疆邊關

大漢王朝的北疆邊關駐防問題,自漢高祖劉邦建國以來,都是朝廷最為焦慮的事情,此時長安城已經如沐春風,可在遙遠的西北邊陲賀蘭關,卻絲毫看不見春色的模樣,關外是一望無際的戈壁盡頭,瞭望遠處即是白雪皚皚的賀蘭山山脈,目之所及都是荒涼一片、毫無生機。天空中有零星的雪花飄落,刺骨的寒風呼嘯而來,站在長城烽火台上駐守的漢軍士兵們,雖然凍得瑟瑟發抖,卻不敢有絲毫偷懶的舉動。每年的開春都是匈奴人瘋狂南侵擾漢的時候,因為這個季節裏,草原戈壁上儲存的秋草基本已經消耗殆盡,而新草卻還未生長,若有倒春寒的話,再下一場大雪凍死牲畜無數,匈奴人便會瘋狂南下掠奪漢人的土地與牛羊。

而彼時,遠在長安城的漢武帝劉徹剛把張騫一行使團送出去沒多久,還傻傻的認為隻要張騫找到大月氏等少數民族部落,一起聯合起來定能收複匈奴一族,使之臣服於大漢王朝,到時九州來拜、四方稱臣,自己的豐功偉績必將永垂史冊。其實自漢高祖劉邦開始,又傳惠帝、少帝、文帝、景帝,傳至武帝劉徹後,已曆經六朝七十年,雖國力日漸強盛,然而自從當年高祖劉邦於白登山敗於匈奴後,七十年來匈奴和漢朝之間戰爭不斷,漢朝卻都是輸多贏少,隻能憑借長城的險峻、以及西部的地理崎嶇,才能苦苦據守了這麽些年。

元光五年,未央宮上林苑。

已經繼位十年,正值年富力強的劉徹看著戶部呈交上來的國庫統計,壓抑不住想要遠征匈奴,好徹底解決這一外患的心思。隻是在遠征匈奴之前,他還要想辦法擺平居心叵測的各路藩王,再一想到漢朝這幾十年來名將凋零,竟然到了無人可用的窘境,不禁又皺緊了眉頭,隻能幽幽的歎道:“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啊!”

此刻,一英姿少年和一穩重青年分別立於劉徹左右兩側。

英姿少年高聲道:“陛下,何故憂愁呢?待我長大後,定為陛下分憂,為我大漢江山除去這賊患!”

劉徹道:“朕所慮之敵可有百萬雄兵呀!”

少年昂起頭來,傲然道:“那我便滅他百萬雄兵!隻要陛下需要,我就是大漢王朝最鋒利的刀!”

少年明白若要實現此等雄心壯誌,需得有真本事拿出來才行,於是便又下去開始用心練武了。一聲聲略顯稚嫩的厲喝聲,從未央宮後方的上林苑傳來,劉徹為表征西之決心,於宮殿中設立校場,經常命武士比武,以此篩選可以擔當將領之人才。

聽著越來越近的喊殺聲,禦前智囊團之一的主父偃捋了捋胡須,瞟了一眼正和自己一道並肩為帝王分憂的東方朔,繼而問道“東方兄,你最擅長卜算問卦,那你可能掐算出來,今日陛下召見我們有何要事嗎?”

東方朔看了一眼正在前方帶路的的小太監,嗬嗬一笑道:“主父兄,你也太高看鄙人了,我的卜算之術也隻能略測人間之事,卻不能揣測天意啊!陛下乃是天子,天心不可測呀!”

倆人相視一笑,誰也沒再多言,一同走進上林苑後,隻見劉徹正端坐在一處地勢稍高的假山涼亭內,旁邊便是一穩重青年,麵若冠玉、俊俏不凡,雖然長得像個讀書人,但其人卻是車騎將軍衛青,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勇。而在假山之下,有好幾個少年,大的不過十五六歲,小的也差不多十歲左右,手中或握刀劍或持槍矛,用力地劈刺著束紮在他們麵前的稻草人,而這些稻草人身上的服飾,雖然都已經被劈刺的不成樣子,但依然能清楚的看出是匈奴人的服飾特征。

這時,一名大概隻有十二三歲左右,長相卻英氣不凡的少年暴喝了一聲,揮舞著手裏的環首刀,幹淨利索地削下了他麵前稻草人的腦袋,不過少年眼中卻沒有任何興奮之色,反而表情有些無聊的搖了搖頭,接著便把手裏的環首刀丟在了地上。

主父偃悄悄的問道:“東方兄,此小兒是誰?”

東方朔回道:“此子名曰霍去病,是衛青的外甥,聽說前些日子,衛妃說很是想家了,於是陛下就命人將這小兒從平陽公主府上接了過來。

主父偃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東方朔嗬嗬一笑,白了主父偃一眼,他心裏明鏡似的,這是嘲笑陛下竟然拜倒在一個舞女的石榴裙下。

此刻,霍去病轉身跑到假山上的涼亭內,對著劉徹也不跪拜,而是抱怨道:“陛下,天天劈砍這些一動不能動的死物,也太無聊了,還是狩獵活物更刺激呀!”

劉徹哈哈大笑道:“你小子別急,以後有的是你手上沾血的時候,現在好好學本事,以後你就是朕手裏最鋒利的刀!”

衛青對著霍去病瞪了一眼,霍去病知道不該在禦前胡鬧,於是灰溜溜的退到一側,劉徹揮了揮手,令一旁伺候的太監,給霍去病準備坐席。然後指了指桌子上自己沒喝完的那半杯酒,寵溺道:“練了這麽久,口渴了吧?來,喝一口,潤潤嗓子。”

衛青趕忙小聲提醒:“陛下,那是酒,不是水。”

劉徹擺了擺手道:“無妨!”

霍去病抓起酒杯,咕嚕一口便將那剩下的大半杯酒咽了下去,他稚嫩的臉頰瞬間通紅了起來,似乎是被那濃烈的酒味兒給嗆到了,卻強忍著愣是沒有咳出一聲。

少年霍去病搖頭晃腦的,學著大人模樣讚了一句道:“好酒,好喝!”也不知他是真覺得這酒水好喝,還是逞強呢。

東方朔和主父偃行完覲見禮後,劉徹指著他們倆人,對霍去病道:“有勇無謀,縱然神武也不過百人敵,有勇有謀,才可堪當將帥者,敵萬人也。我給你找了倆人對天文、地理、兵法,無有不通的師傅,以後你除了習武外,每日至少要跟隨他們學習倆人時辰的文課。”

霍去病最煩悶在屋子裏,盯著竹簡背讀那些之乎者也,他剛欲找理由推脫,卻被衛青用眼神製止,隻好嘟囔著嘴,不情不願道:“是,陛下。”

劉徹賜座給東方朔、主父偃後,開門見山道:“一個月前,太皇太後突然中風病倒,眼看已經時日無多,為了提防引起動亂,朕第一時間就下令封鎖了這個消息。可誰知昨日匈奴大可汗和淮南王、南皮侯,竟然同時派來使者進京說要朝見太皇太後。”

東方朔附和道:“嗬嗬,事出反常必有妖呀。”

說著,劉徹冷笑一聲道:“是啊!他們得到消息的速度,竟然比朕封鎖消息的速度還快呀。”

太皇太後竇姬曆經文、景、武三朝,竇氏後戚權傾朝野,南皮侯竇彭祖則是竇姬的內侄,名為侯爵卻實有藩王實力,這藩王中勢力最大的淮南王劉安更是竇姬嫡子。劉徹雖然是少年繼位,但他勵精圖治對朝中政權的掌握越來越有力,這便與竇氏後戚集團的矛盾也越來激烈了。

近年來,劉徹在李廣、衛青、東方朔、主父偃等一些能力出眾的文臣武將的幫扶下,皇權日漸上通下達、愈發鞏固,對竇氏後戚集團已經隱隱有了一些壓製之勢,隻不過礙於還有匈奴這一外敵,劉徹也不好騰出手來對付他們而已。

東方朔皺了皺眉道:“淮南王、南皮侯能得知太皇太後病重的消息,倒也不算多奇怪,可匈奴的人竟也這麽快就知道了,難不成他們竟暗中串通到了一起了?”

衛青點頭道:“匈奴使者此番前來,又提起了與我大漢和親之事,但他們這次卻換了說辭,聲稱他們可汗若能娶得一藩王宗室女便已滿足了,但偏偏這次淮南王安派到京城的人卻是他最小的女兒劉陵郡主,這總不會是巧合了吧?”

聽到衛青此番分析,饒是東方朔和主父偃足智多謀,卻也不禁把眉頭擰的更緊了。如果劉徹同意了匈奴和藩王女兒的聯姻,則對自己的皇權不利,如果劉徹拒絕了,則無異於公開表明自己已經決心削藩,會迅速引來各藩王與匈奴之間的勾結。這就是匈奴與各藩王聯合起來對劉徹的一次明顯試探,無論劉徹怎麽做都不對,可謂都是進退兩難呀。

沉默片刻後,主父偃率先道:“陛下,臣最近思來想去,終於得一妙計,可不費一兵一卒達成削藩之目的。”

劉徹忙道問道:“何計?說來看看。”

主父偃道:“此計名為‘推恩令’,即由陛下下旨布恩所有藩王子嗣,要求今後藩王領地不再僅有嫡長子繼承,改為藩王膝下所有子嗣共同繼承。”

不等主父偃說完,劉徹便不由得拍手道:“妙哉!此推恩令可從內部瓦解各藩王的實力,且無從破解,真乃古今第一陽謀也!”

主父偃又接著道:“不過呢......推恩令實施起來,至少需要七八年時間方能初見成效,在此期間,為難保匈奴不會趁機大舉攻打我大漢,屆時推恩令還沒取得成效,恐怕那些不甘被削減勢力的藩王會舉兵謀反。”

東方朔上前一步,自薦道:“陛下,我東方朔雖然沒有什麽大才,但是一副嘴皮子自問還算了得,臣下願替陛下去煽動各藩王世子們,令他們早些爭起來,好盡快完成推恩令。”

劉徹沒有說話,而是又把目光移向衛青,這衛青雖是武將,可智力絲毫不遜於謀臣,立刻會意並拱手道:“陛下,末將願率十萬兵馬戍邊守城,定不讓匈奴踏入我大漢土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