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無法自拔

方欣然不理會她,從隨身挎包裏取出化妝鏡開始補妝。

“我想我們第一次見麵應該就是在德行女中吧,我也看到了白發鬼下麵的刻字哦。”

“不是白發鬼,是斯特勞斯,白發鬼是貝多芬。”方欣然悻悻地道。

霍疏影微微一笑,“我猜想那時候的你就已經回想起了所有,後來再次和你在CityMart相遇的時候,你的演技真好,我還當真以為你認不出姚思朧呢。”

“一麵之緣,能有多少印象。”

“你欺騙姚思朦為你教訓馬崇武老師,後來又故意去校服門市部借口還錢帶老頭子去他所住的小區,這招嚇壞了姚思朦,也成了他最後逃跑的決定性因素。不過我想你最初的目的,大概也是所謂的考驗吧。”

方欣然“哼”了一聲,並沒有否認。

“這件事之後,你和姚思朦的人生軌跡可謂千差萬別。你固然受了不少苦,可是還有很多人在幫你。姚思朦卻要亡命天涯,最可憐的就是馬老師,他莫名其妙就命喪黃泉。”

方欣然繼續冷笑,霍疏影喝了口奶茶,嘴角殘留的白沫忽然讓她想起很多很多年之前的那個傍晚,她和姚思朦正式確定關係後,兩人躲在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裏,你一口我一口地喝著奶精味很重的奶茶。

那時的她也是嘴角沾著白白的奶漬,姚思朦輕輕伸手來擦。

“不過我倒是覺得你最厲害的一招就是對著丈夫謊稱懷孕,引得你丈夫竟然刺殺袁老師。這下不管之前袁老師如何撇清與你之間的關係,他作為受害者都會進入警方的視線。警方會調查他的生平,所有的疑點都會一一浮現。同時他又身受重傷,連逃走都沒可能。不過,你又是怎麽察覺袁老師就是姚思朦的呢?”

什麽時候察覺的呢?

當麥子柳將她和羅奕私底下約會的照片交給方欣然的時候,她雖然麵不改色,可是一顆心就像是懸掛在半空,晃悠地厲害。

方欣然打量著眼前這個初次見麵的男人,大概是出身的關係,麥子柳的臉上總會掛著討好似的笑容。這讓他看起來反而很不真誠,笑容底下總讓人覺得他有點不懷好意。

事實上,方欣然就是這麽感覺的。

麥子柳要求不高,隻要一份體麵的工作。考慮到自己和羅奕的地下情已經有人發現,方欣然找了個接受“考驗”的借口將羅奕趕去了西南古鎮。對外,羅奕乃是不告而別,算是有點企劃經驗的麥子柳接替他的工作順理成章。隻是麥子柳此人風評不好,方欣然花了好一番功夫掩飾才讓沈照曦決定雇傭他。

讓方欣然心有餘悸的是,麥子柳始終不肯透露這些照片的來源。就算方欣然偶爾假言辭色,麥子柳也不過表現出很受用而已,遇到實質問題還是牙門緊閉。

方欣然確定自己根本不認識麥子柳,可見這些照片的持有人並不是麥子柳,而是自己身邊的某個人。

“某個”明明就在自己身邊,卻為自己所忽視的“人”。

當麥子柳死後,方欣然並不感到輕鬆。尤其是當警方向她展示麥子柳手機中的照片時,她更加能夠肯定殺死麥子柳的凶手就是時時刻刻“盯”著自己的那個人。

麥子柳用的手機不是這款,他也沒有偷拍過那麽多女同事的照片。這個手機並不屬於麥子柳,特別是在他手機裏一共有六七張屬於自己的照片,其中有一張她手持一杯咖啡,正在一家商場門外左顧右盼。

她清楚地記得那天是商場大減價,她趁著上班時間偷偷溜出公司血拚,她是老板娘,當然沒有人說閑話。麥子柳不可能拍到這張照片,拍照片的另有其人。

是凶手。她當時就這樣想,凶手故弄玄虛,用一隻不屬於麥子柳的假手機轉移視線,讓警方以為命案和桃色糾紛有關。

案發幾天後,她在探望過骨折的淩卉芹之後,突發奇想獨自去了德行女中。

在那裏她不僅偶遇姚思朧,還看到了自己一直津津樂道的友情。

“卉芹在德行即將遠離。”

不僅畫框上沒有她的名字,整個學校給她的感覺十分陌生,就連門前那個小山坡,她都爬得分外吃力。

她開始質疑自己有關中學時代的記憶,就算曾經生過重病,也不可能對這段記憶如此模糊。除了淩卉芹,她想不起其他同學,兩人之間的事情除了有關白發鬼之外,她對她竟一無所知。

此後,她幾乎每天都在想,不斷在想,走路在想、吃飯在想、洗澡上廁所也在想。最後她假借各種名義回高三所就讀的燦明中學調取自己的入學申請表,上麵請清楚楚地寫著她由“Z城第十中學”轉入。

就在那天,所有的記憶猶如潮水般湧入她的腦海,來勢洶洶,她幾乎無法坦然接受。她在家裏足足躺了一整天,沈照曦還以為她得了重感冒。

的確,她頭昏目眩,還在不斷流淚。

本來修改記憶就有時間限製,十年了,方欣然的期限到了。

一旦想起所有事情,方欣然立刻想到最後可能躲在她身後窺視的人——姚思朦。她還想起大學二年級的時候,曾經在S大參加四校辯論賽時與某個人有過一麵之緣。

“小姐我們以前見過嗎?”

“我想你是認錯人了。”

不,他沒有認錯人。改頭換麵的姚思朦遇見了同樣改頭換麵的方欣然,這是怎樣的一種緣分?雖然姚思朦掩飾得很好,可是此時方欣然稍加回憶,立刻就發現原來那個平實的袁明揚應該就是姚思朦。

偽裝到牙齒的姚思朦在麵對方欣然的時候,卻無法偽裝熾熱的眼神。炙熱如火的、幾乎可以將她燒化的眼神。

既是愛意,也是恨意。

何況後來方欣然從別人口中曾經聽說有個S大的學弟向別人打聽自己,這更加堅定了她的判斷,袁明揚就是逃之夭夭的姚思朦。而此時她稍稍想一想,立刻明白姚思朦的離家出走不是因為愛自己,而是逃避法律製裁。

真是個蠢貨。方欣然在心底冷笑,看來這個優等生也不過隻是有點小聰明而已,居然看不穿那個老頭子是自己故意帶來嚇嚇他的。不過姚思朦的癡情還是讓她沾沾自喜,畢竟接近她是樁危險的事,就算隻是以筆友的身份。

如今再回想起來當初通信的點滴,姚思朦極具個人特色的筆跡根本無法掩飾。

我還是要感謝他呢。方欣然想的入神,奶茶端在唇邊卻沒有喝。

如果不是他以筆友的身份推了自己一把,她不會有勇氣想盡辦法接近沈照曦。能過上現在這樣華麗的生活,她的確拜姚思朦所賜。她知道他在打什麽主意,他無法忍耐小白兔似的方欣然,想要擁抱著她一起墮入地獄。

但是最後墮入地獄的是你而已。她喝得不小心,奶茶濺到了羊毛大衣上,她皺眉放下奶茶,對麵的女生遞來一張紙巾。

大概是她沉默的時間太長,霍疏影用略帶詫異的眼神注視著她。

她接過紙巾,姿態優雅地擦拭胸前的汙跡,似笑非笑地反問道:“你問我嗎?你那麽聰明,居然猜測不到?”

霍疏影也笑了笑,她有點撲克臉,笑起來又有點僵硬,“其實我今天來找你,並不是想要由你來解開我心中的疑問。”

“哦?”這下輪到方欣然露出驚訝的表情。

坐在VIP候機室,雖然麵前的咖啡香濃可口,但是方欣然卻沒有心情再多喝一口。服務員奉上一塊附送的彩虹蛋糕,蛋糕色彩繽紛,可是她的情緒卻低落到了極點,甚至想要把桌子上的食物掃**在地的衝動。

餐盤上有一堆碎片,那是她剛剛撕碎的一張照片。

從殘留的相紙一角裏,可以看到有個男子露出燦爛的笑容,正是羅奕。

想到剛才霍疏影說的一席話,方欣然恨得牙癢癢的。

“這張照片是柯警官給我的,羅奕很帥啊,所以會有女孩子喜歡他也很正常對不對?”霍疏影說話的語調沒有抑揚頓挫,木木的若無其事,“他在大研古鎮辛苦創業,這樣努力的男人在很多女文青眼中真是瑰寶。”

“神經病,你來找我就是為了給我看這張照片?”

霍疏影笑道:“不是給你看,是送給你。你到了大研古鎮之後就算找羅奕興師問罪也有證據啊。”

方欣然恨恨地瞪視著眼前的女生,其實她不太明白霍疏影針對自己的理由,也實在想象不出兩人之間有何恩怨?為了男人嗎?她不記得有搶過一個在校女生的男友呀。

她不是不知道霍疏影和姚思朧是同學,隻是在她的心目中以為,除了男人、除了所謂的“愛”之外,根本沒有其他理由值得一個人去深究。所以她對霍疏影的行為感到難以理解,直覺得這女孩子簡直有病。

“方小姐,這一輩子你都在追求純粹的愛,但是你以為你能得到嗎?如果你的手段行之有效,你身邊走馬燈似的男人又做何解釋呢?一直以來,你不過是用力索取,從未付出,所以得到的也隻是一場虛幻。”

“閉嘴。”

霍疏影起身整了整脖子上的圍巾,笑著說道:“大研古鎮是眾多文青聚集之地,那裏有許多比你年輕、比你單純、甚至比你愚蠢的女孩子,但或許就是這種純和蠢吸引住了羅奕。曆經考驗的愛未必深沉,搞不好早就千瘡百孔。你不信,大可以去看看。”

說完她歪著腦袋,對方欣然做了一個自以為可愛的表情,腳步輕盈地離開了咖啡廳。

她自知為姚思朧做不到什麽,可是至少在方欣然的心中紮下一根刺也好。既然方欣然喜歡考驗別人,說明她是生性多疑的偏執性人格,尤其在男女關係方麵,多疑招離。

霍疏影前腳剛走,方欣然立刻將手裏的照片撕得粉碎。可是撕碎之後,她突然又感到後悔。

就算羅奕搭著一個女孩子的肩膀合影也未必能說明什麽問題。她暗暗猜測,那個女孩子說話半真半假,可能是故意合成了照片來氣我。我不該撕碎照片,至少要檢查清楚才是。

可是!羅奕去了那麽久,最近音訊漸少,那是什麽原因?萬一他真的有了別的女朋友怎麽辦?

方欣然咬緊了下嘴唇,心中決定,等到了大研古鎮之後,自己必然要給予羅奕另外一個考驗,試探他的真心。

坐在VIP候機室,雖然麵前的咖啡香濃可口,但是方欣然卻沒有心情再多喝一口。服務員奉上一塊附送的彩虹蛋糕,蛋糕色彩繽紛,可是她的情緒卻低落到了極點,甚至想要把桌子上的食物掃**在地的衝動。

餐盤上有一堆碎片,那是她剛剛撕碎的一張照片。

從殘留的相紙一角裏,可以看到有個男子露出燦爛的笑容,正是羅奕。

想到剛才霍疏影說的一席話,方欣然恨得牙癢癢的。

“這張照片是柯警官給我的,羅奕很帥啊,所以會有女孩子喜歡他也很正常對不對?”霍疏影說話的語調沒有抑揚頓挫,木木的若無其事,“他在大研古鎮辛苦創業,這樣努力的男人在很多女文青眼中真是瑰寶。”

“神經病,你來找我就是為了給我看這張照片?”

霍疏影笑道:“不是給你看,是送給你。你到了大研古鎮之後就算找羅奕興師問罪也有證據啊。”

方欣然恨恨地瞪視著眼前的女生,其實她不太明白霍疏影針對自己的理由,也實在想象不出兩人之間有何恩怨?為了男人嗎?她不記得有搶過一個在校女生的男友呀。

她不是不知道霍疏影和姚思朧是同學,隻是在她的心目中以為,除了男人、除了所謂的“愛”之外,根本沒有其他理由值得一個人去深究。所以她對霍疏影的行為感到難以理解,直覺得這女孩子簡直有病。

“方小姐,這一輩子你都在追求純粹的愛,但是你以為你能得到嗎?如果你的手段行之有效,你身邊走馬燈似的男人又做何解釋呢?一直以來,你不過是用力索取,從未付出,所以得到的也隻是一場虛幻。”

“閉嘴。”

霍疏影起身整了整脖子上的圍巾,笑著說道:“大研古鎮是眾多文青聚集之地,那裏有許多比你年輕、比你單純、甚至比你愚蠢的女孩子,但或許就是這種純和蠢吸引住了羅奕。曆經考驗的愛未必深沉,搞不好早就千瘡百孔。你不信,大可以去看看。”

說完她歪著腦袋,對方欣然做了一個自以為可愛的表情,腳步輕盈地離開了咖啡廳。

她自知為姚思朧做不到什麽,可是至少在方欣然的心中紮下一根刺也好。既然方欣然喜歡考驗別人,說明她是生性多疑的偏執性人格,尤其在男女關係方麵,多疑招離。

霍疏影前腳剛走,方欣然立刻將手裏的照片撕得粉碎。可是撕碎之後,她突然又感到後悔。

就算羅奕搭著一個女孩子的肩膀合影也未必能說明什麽問題。她暗暗猜測,那個女孩子說話半真半假,可能是故意合成了照片來氣我。我不該撕碎照片,至少要檢查清楚才是。

可是!羅奕去了那麽久,最近音訊漸少,那是什麽原因?萬一他真的有了別的女朋友怎麽辦?

方欣然咬緊了下嘴唇,心中決定,等到了大研古鎮之後,自己必然要給予羅奕另外一個考驗,試探他的真心。

理清醫院門前車水馬龍川流不息,門診大廳的掛號窗口大排長龍,幾乎貫穿了整個大堂,人們摩肩接踵項背相望。

艾琳挺著大肚子好不容易擠出水泄不通的電梯,麵對門診大廳的長龍,她真後悔不如從後樓梯離開。就算消防梯陰冷潮濕,也比穿過這洶湧的人潮要好。剛才她做完幾項產前檢查,雖然艾琳作為產婦的年紀不小,所幸胎兒相當健康。

望著眼前人來人往,好幾次她差點被步履匆匆的病人家屬擠到。艾琳縮在大廳一隅,單手支撐著後腰,另一隻手裏提著的手袋忽然變得沉重,她有些望而卻步。

這時,忽然有人輕輕地摟住她的肩膀。

熟悉的觸感讓艾琳微微有點發抖,或許是孕婦的情緒波動較大,她需要用盡全力才能忍住即將噴湧而出的眼淚。

可是她的聲音已經顫抖:“智淵?”

陳智淵將她攬在臂彎裏,強健有力的右手撥開來往的人群,有個樣貌粗魯的男人原本想要發難,可是對上陳智淵的眼睛時,卻反而後退了幾步。

那是雙見慣生死的眼睛,遠非好勇鬥狠的粗人可比。

上車後,陳智淵主動為她係上安全帶,兩人四目相對,一時無語。

隔了一會,艾琳低聲問道:“案件偵破了嗎?”

“可以這麽說。”

“恭喜你。”

陳智淵不知道該如何接口,麵對艾琳,他心懷深深的愧疚。雖然嚴格來說,他並沒有真的出軌,在最初的心猿意馬之後,他到底還是懸崖勒馬。對現在的陳智淵來說,方欣然不過是一起案件的相關人而已。

“謝謝你那時幫忙調查我學妹的車禍。”又是艾琳先開口,她內心激動,應對倒是還自如。

“我對不起你。”他答非所問,情不自禁握住艾琳的手。

一段時間不見,她原本纖細的手指略帶浮腫,手掌冰冷。胎兒固然健康,可是艾琳作為高齡產婦,付出的代價不小。

聽見陳智淵的道歉,艾琳笑了笑,“那麽,你今天來隻是向我說聲對不起的嗎?”

陳智淵垂下頭,用低不可聞的聲音說道:“我想照顧你和我們的孩子。”

艾琳盯視他很久,眼睛慢慢泛起一陣霧氣,她又想忍耐,可是眼淚還是象斷了線的珍珠一樣往下掉,一滴滴砸在胸前的安全帶上。

陳智淵手足無措,抓了好幾張紙巾遞給她。艾琳卻隻顧看著他,並不去接。於是他便拿著紙巾的手停頓在半空,想要主動為她擦拭眼淚吧,又不敢。

“你想清楚了嗎?”艾琳說話走音。

“我決定辭職,帶你和寶寶一起去國外找我的父母。這樣一來,有老人家幫忙照顧孩子,我也比較放心。”陳智淵試探著輕撫她的臉頰,眼前的這張臉並不美麗,可是神態溫柔、眼神有力,她不會帶給他虛幻般的狂熾烈愛,相反,她猶如春雨潤物,不知不覺讓他感受到被愛包圍的溫柔。

方欣然是絢爛的煙火,讓人在瞬間陷入迷戀無法自拔,然而在瘋狂的愛欲過後,留給內心的卻隻是難以填滿的空虛。

其實她根本沒有愛。

她渴求獨一無二的真愛,但是她連愛是什麽都搞不清楚。

“你舍得離開你的事業嗎?”

陳智淵微笑道:“人不可能做一輩子事業,照顧好我們的寶寶對我而言是新的人生階段。我以前的確懷疑過,可是此時此刻我卻百分之百信任我自己。我決不會後悔,我通過了人生考驗。相信我好嗎?”

艾琳握住了他的手,他手心裏的暖意傳遞到她的手心,然後兩隻手緊緊握在一起,再也舍不得分開。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