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不過你竟然真能弄到拍攝許可。”我不加掩飾地說出自己的想法,“這裏是私人領地吧?這座島的主人,那位大富原女士,她竟然會同意你在這兒拍視頻?”

“啊……這個嘛……”

“大富原女士之所以會同意,”羊子小姐代替波洛阪回答道,“是因為,其實波洛阪先生也是這次‘密室詭計遊戲’的玩家之一。作為請他來參加遊戲的交換條件,大富原女士同意了他的拍攝計劃。”

也就是說,波洛阪以參加遊戲為代價,換來了這座小別墅的居住權嗎?

“嗯,就是這麽回事兒。”波洛阪點了點頭,“換句話說,對本大爺來說,這次的遊戲隻是個添頭。不過來都來了,本大爺還是要一舉拿下勝利的。”

波洛阪說完,從懷中取出煙鬥,用火柴點上了火。大量煙霧像是強行與時代逆向而行一樣,從煙鬥裏冒了出來。

“所以波洛阪先生,時間也差不多了,請您到宅邸那裏去吧。”羊子小姐邊看表邊說。

“啊,已經這個點兒了嗎!”波洛阪吐出一大口煙,轉身朝小別墅走去。

“本大爺得準備準備,你們先走吧。”

波洛阪隻留下這樣一句話,便消失在了小別墅中。

告別了波洛阪後,我們又沿著道路走了五分鍾左右,終於到達了目的地。我們方才由北向南,縱穿了這座直徑約500米的島嶼。

目的地是位於金網島南端的大型宅邸。宅邸共有三層,背靠數米高的陡崖,懸崖下不遠處便是大海和繞島一周的圍網。宅邸旁聳立著一座高塔。這座塔比島嶼四周30米高的圍網還要再高上10米左右。

“這座塔塔頂的房間,”羊子小姐說,“是金網島上唯一一處高於圍網的地方。也就是說,它是島上的製高點。所以這座塔被命名為‘天墜之塔’。”

這個名字實在取得很誇張。

“那咱們就過去吧。”

羊子小姐帶領我們進入宅邸內部。一進門,我們就看到了很符合富豪宅邸風格的寬敞玄關。玄關處擺放著壺、畫等裝飾品,其中甚至有經常出現在幻想動漫裏的那種劍身長達3米的大劍。大劍旁則放著一副銀白色的全套西洋甲胄,甚至還配有一頂能遮住整個麵部的頭盔。

“哇!好帥!”夜月像是“中二病”複發似的,興致勃勃地衝到了甲胄旁邊,“很有古董的感覺。挺貴的吧?”

“確實很貴,”羊子小姐說,“不過它其實不是古董,而是最近才完工的。這柄大劍也是,雖然看起來是鐵製品,但實際卻是用一種特殊的合金打造而成的。”

“哦?用合金打造的?”我也來了興致,走到甲胄旁,“用的什麽合金?”

“是大富原女士的公司——大富原工業開發出來的一種合金,它的強度足有鐵的5倍。”羊子小姐略顯自豪地說,“其實,這裏的大劍和甲胄,還有剛剛大家看到的波洛阪先生住的那座小別墅,都是用這種合金打造的。”

“是嗎?可是那座小別墅不是在大富原女士買下這座島之前就已經建好了嗎?”

我記得大富原在半年前才接手這座島。但在她接手以前,那座小別墅裏已經發生過兩起密室殺人案件了。

羊子小姐答道:“您說得對。那座小別墅的建造者是這座島曾經的主人,推理作家理查德·摩爾。其實摩爾很早就和大富原工業有來往,所以他從大富原工業那裏訂購了這種合金,作為小別墅的建築材料。這事大概發生在十年前,也就是摩爾先生去世前的半年。”

聽了她的解釋,我微微點了點頭,順勢開始思考這座島上發生過的密室殺人案件。

“啊!好輕!”夜月提著甲胄的頭盔說,“不愧是合金做成的。”

我也掂了掂那頂頭盔。頭盔厚約1厘米,重量卻相當輕。

穿過玄關又過了一道門,我們來到一條不長的走廊。走廊盡頭又是一道門。羊子小姐走到那道門前,回過頭來對我們說:“這裏就是遊戲會場了。”

羊子小姐打開了大門。門後是一間風格素雅的會客廳。已經有三個人提前等在廳內。

他們分別是:身穿宗教服裝的白人老紳士,明明在夏季卻穿著毛皮大衣的金發男性,未滿30歲的美麗女子。

兩男一女——他們會是遊戲玩家嗎?我正琢磨著,忽然感到背後有人,回頭一看,波洛阪正站在我身後。他像回自己家一樣,大搖大擺地走進了會客廳。

於是包括我在內,現在這間會客廳裏一共有七個人。除去夜月和羊子小姐,還剩五個人。我們彼此打量著,觀察著,牽製著,相互試探了好一陣。最終,會客廳深處的門被打開了,這才打破了方才詭異的氛圍。

從門後走出來的,是一位留著栗色長發、看起來受過良好教育的女性。她相貌端正,大大的眼睛透出強烈的好奇心,身著一襲柔順的白色長裙,簡直像是從外國的貴族宅邸穿越而來的貴族女性,從外表看大約24歲。

“大富原蒼大依。”

我喃喃地念出這個名字。日本屈指可數的大富豪。雖然她在媒體上露麵的次數不算太多,但我也有幾次在電視和雜誌上看到過她的身影。

大富原對我們笑了笑,然後用銀鈴般的聲音說道:“感謝各位撥冗出席。我是這座島的主人,大富原。”

她介紹完自己以後,彎下了高高挺立的脊背,朝我們深深地鞠了一個躬。“那麽,”她的目光一一掃過會客廳裏的眾人,“我就不多客套了,先來說一說我為什麽要邀請諸位參加這次遊戲吧。不瞞各位,我對‘名偵探’非常仰慕,一直希望能有機會以個人名義在這座宅邸裏招待名震四方的名偵探們。不過,光是款待各位恐怕沒什麽意思,所以……”

“所以……以獎金為餌,讓我們在遊戲裏相互競爭?”波洛阪接過了話頭,揣度著大富原的意圖。

大富原像個被揭穿了惡作劇的孩子一樣:“這個想法不好嗎?”

波洛阪捋著八字胡點了點頭:“想法可能挺好,就是有點沒教養。即便不辦遊戲,大家也都知道本大爺是這幾個人裏最強的。”

“哦?這麽有自信?”這次的玩家之一,穿著毛皮大衣的金發男說,“不愧是人氣博主波洛阪耕助啊。不過我好心勸你一句,你還是趕緊夾起尾巴逃跑吧!如果你不想毀掉好不容易得來的名聲的話。”

波洛阪一下子移開了視線,不理會金發男的話。

被無視的金發男一臉落寞:“喂,別不理我啊……”

“人選呢?”波洛阪再次無視了他的話,向大富原詢問道,“這次遊戲玩家的人選都有誰?現在可是密室黃金時代——名偵探要多少有多少。為什麽你從那麽多名偵探裏挑了在場這幾位?我單純好奇這一點。”

“喂,聽我說……”

“我盡量把不同類型的偵探會聚一堂。”大富原答道,“我有一個在社交媒體上認識的朋友,叫‘密室伯爵’。不過雖說是朋友,我們卻沒有在現實中見過麵,隻在社交媒體上交流過。我向這個朋友谘詢了上島的偵探人選。朋友幫我列出了一份名單。我看了看名單,確實類型豐富,而且是我絕對想不到的人選。我很是激動,當即決定按照這份名單來邀請各位玩家。這次的人選就是這樣確定下來的。”

也就是說,大富原把選拔玩家的任務全權委托給了別人,她自己完全沒有參與其中。所有人選都是那位“密室伯爵”來確定的。

“原來如此,這愛好可真有意思。”穿著毛皮大衣的金發男點了點頭,“而且人選也很有意思。不對,不如說這次的人選真是完美。為什麽這麽說呢?原因當然隻有一個。那就是——因為裏麵有‘我’!就因為有我,所以這次的人選完美無缺。”

大富原無視了他的話。

“喂,聽我說……”金發男喊道。

“我是逗你玩的,不是真的不想理你。”

“你怎麽開這種玩笑啊……”穿著毛皮大衣的金發男幾乎要哭出來。

大富原露出了惡作劇一樣的笑容,說了句“不好意思”。之後,她再次掃視眾人,提議道:“在說明遊戲規則以前,可以請各位簡單介紹一下自己嗎?第一位……就請音崎先生先來吧。”

說完,大富原把目光投向了穿著毛皮大衣的金發男。他激動地說:“太好了,終於開始了!”然後,他開始介紹自己的名字:“我叫將軍音崎,是偵探類原創歌手,主要的創作主題是‘密室’。我的代表作,眾所周知,就是‘她在密室中被害之日’。”

我完全沒聽說過這首“代表作”,在場的其他人似乎也都沒聽說過。音崎因此一臉落寞。

看著音崎這樣的表情,夜月點了點頭:“音樂家音崎……”

她念完這句順口溜後,側過頭來:“嗯?可是為什麽音樂家會被請來參加這次遊戲?”

“音崎先生既是音樂家也是偵探。”大富原補充道,“我記得去年的《密室偵探實力榜》把音崎先生排在了第八名吧?”

原來如此。這麽說來,他也相當有實力。

所謂“密室偵探”,是指受警方委托調查密室殺人案件的偵探。它是出現於密室黃金時代的一種全新職業。而《密室偵探實力榜》則是一本對密室偵探進行排名的半年刊。對密室偵探來說,躋身這個榜單前列是種莫大的榮耀。

“那麽,有請下一位做自我介紹。”大富原說著,把目光投向波洛阪,“波洛阪先生,可以請您介紹一下自己嗎?”

波洛阪點了點頭,用手指捋了捋八字胡的末梢,說道:“本大爺是波洛阪耕助。介紹完了。”

說完,他又捋了捋八字胡,不再開口。

大富原有些驚訝地笑著說:“您的自我介紹結束了嗎?”

“除此之外還有什麽可說的?”波洛阪不耐煩地說,“本來就沒必要自我介紹。畢竟全日本沒人不認識本大爺。”

嗯……還是有的,比如我。

但大富原卻說:“確實如您所說。”

我跟世界已經脫節到這個程度了嗎?難道波洛阪真的很出名?

“那麽,下一位,”大富原結束了關於波洛阪的話題,點了下一個人的名字,“安東尼先生,可以請您來嗎?”

身著宗教服裝的白人老紳士微微點頭。這位65歲左右的男士脊背挺直,氣質高貴,一頭白發向腦後攏去,戴著銀框圓片眼鏡,露出善良溫和的笑容。

這位外國老人用流暢的日語說:“我叫安東尼·詹特曼。大家從我的衣著也能看出來,我是個宗教人士。我在名為‘曉之塔’的宗教團體中擔任骨幹一職。”

他說完後,屋內一陣**。

“曉之塔”這個宗教團體,在日本進入密室黃金時代後實力迅速壯大,世人都知道它是一個“崇拜密室殺人的團體”。更準確地說,“曉之塔”的信徒們崇拜的不是“密室殺人”本身,而是“密室殺人現場”,他們會用照片記錄現場,然後把照片當作神體[11]來供奉。他們的基本理念是:信徒通過祈禱來淨化湧動在密室殺人現場的被害者的怨念,使負能量轉化為正能量,進而獲得幸福。

那位老紳士詹特曼身上穿的的確是“曉之塔”的宗教服裝,所以在他介紹自己之前,大家已經知道他與教團之間存在某種聯係。但他說自己是“曉之塔”的骨幹——“曉之塔”的骨幹隻包括被稱為“五大主教”的五位大人物,他們也是未來的首領人選。帶上這種先入為主的觀念再去看詹特曼,我覺得這位老人身上的氣質確實非比尋常。

在這種略顯尷尬的氣氛中,夜月卻漫不經心地念叨著:“老紳士詹特曼[12]……”

不過他絕不隻是一位“老紳士”而已。

“那麽,下一位,”大富原的視線與我交匯在一處,“葛白先生。”

我有些緊張,做了個非常簡短的自我介紹。

“葛白先生,感謝您的介紹。”聽了我的介紹後,大富原輕輕拍著手說,“那麽,下一位……”

大富原把目光轉向僅剩的一個人。這位女性看起來不到30歲,容貌端正,一頭短發,穿著高領衫和牛仔褲,打扮得很是隨性。

這位美麗的女性用清麗的聲音說道:“我叫黑川千代裏。職業,就算是律師吧,但由於某種原因被業界冷藏,所以現在等同於一個無業遊民。以前曾在東京地方法院做法官,但兩年前因個人原因辭職了。”

她說完後,會客廳內再次**起來。黑川千代裏——我當然聽說過這個名字,可以說她是日本司法史上最著名的法官。

三年前的冬天,她曾對某起殺人案件做出判決,那次判決徹底改變了日本刑事案件的裁判方法。這絕不是誇張的說法,真的是從根本上徹底改變。

我盯著始作俑者黑川千代裏。我當然沒有見過她本人,但三年前Wide Show[13]等節目上經常會出現關於她的畫麵,所以我認得她。她還是當年那個美人。不過,我之所以在她做自我介紹之前沒能認出她來,大概是因為她剪掉了當年的一頭長發,換成了如今爽利的短發。

“各位的自我介紹已經全部結束了。”在場諸人仍沉浸在見到黑川千代裏的驚愕當中,羊子小姐似乎想讓大家冷靜下來,輕咳一聲說,“那麽,終於可以進入遊戲說明環節了。正如邀請函上所寫,本次邀請各位挑戰的是‘密室詭計遊戲’。具體來說……”

“等等。”大富原突然打斷了羊子小姐,“現在解釋遊戲規則還為時過早。”她的語氣聽起來有些故作高深,不知道在暗示著些什麽。

羊子小姐不解地問:“為什麽呢?”

“當然是因為,還有一位玩家沒到。”

“啊?可是……”羊子小姐困惑地說,“不是一共隻有五位玩家嗎?所有人都已經到齊了啊。”

“其實我私底下又多叫了一個人。”大富原看起來心情不錯。

還有驚喜嘉賓嗎?至少我和夜月在來金網島的船上沒有見到這號人物。也就是說,大富原親自安排船隻,瞞著羊子小姐,額外邀請了一位玩家?

“哦?”大富原側耳聽著周圍的聲音,看向與走廊相連的會客廳入口處的大門,唇角浮現出天真的笑容:“來了。”

正在此時,大門的把手被人轉動了一下。

推門而入的是一位年輕的男性執事,他的身後跟著一位少女。

我驚叫出聲。

那少女有一頭及腰的烏黑長發,漂亮極了,大而細長的眼睛中透出清冷的光芒。

“蜜村……漆璃?!”

我喃喃地念出這位同級少女的名字。

她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兒?我恍惚了一瞬,隨即嘲笑起自己的愚蠢來。

為什麽她會來這兒?這話應該反過來問。為什麽我會蠢到以為她不會來這兒?

如果一會兒的遊戲是以密室為主題的話,那麽,沒有她便無法開始遊戲。因為世界上與“密室”這個詞最相配的人,就是眼前的這位少女,蜜村漆璃。

“密室的無解證明與嫌疑人的不在場證明擁有同等效力。”

三年前的冬天,一名初中二年級女生以謀殺父親的嫌疑被捕。從現場狀況來看,少女毫無疑問就是凶手,但最終法院卻判決她無罪。為什麽?因為現場是一間密室。

三年前的冬天——日本第一起密室殺人案件發生了。

那名嫌疑人的名字是——蜜村漆璃,這位曾是我同級同學的少女。

蜜村登場後,會客廳內的氣氛明顯變得緊張起來。老紳士詹特曼興致盎然地“哦”了一聲,上下打量著蜜村。音樂家音崎震驚地自言自語:“蜜村漆璃……”其他人的反應也大致如此。

或許我應該用“果然”這個詞——果然,他們全都知道蜜村的事。日本第一起密室殺人案件的凶手——不對,她在法庭上被判無罪,所以或許應該叫她“當初的被告”。總之,在那次的案件中,蜜村是最可疑的人物,直到現在幾乎所有日本人都依然相信她就是真凶。在法庭上檢方出示的證據是那麽完美——但那麽完美的證據,卻被世上最為愚蠢的法官判決給推翻了。這便是時任東京地方法院法官——黑川千代裏所犯下的罪行。

日本由此迎來了每年發生不下百起密室殺人案件的“密室黃金時代”。而蜜村漆璃則站在了“密室黃金時代”舞台的正中央。

案發時蜜村尚未成年,所以當時的新聞報道並沒有使用她的真實姓名,但還是有一些好事者輾轉得知了她的樣貌和名字,此次遊戲的玩家似乎都屬好事者之列。

會客廳裏暗潮湧動。蜜村環顧四周,最後把目光停留在了某一個點上。那裏站著黑川千代裏。蜜村有些驚訝地眯起眼睛,現在她的眼睛比黑川千代裏的更加細長。這兩個人似乎都沒有預料到今天的會麵——曾經的被告與法官竟會在此重逢。其他人也意識到這一點,現場的氣氛變得越發吊詭。

隻有夜月一個人完全沒有意識到周圍戲劇性的狀況,一臉莫名其妙地說:“喂,香澄,這是怎麽回事?蜜村小姐很有名嗎?”

這麽說來,夜月並不知道蜜村的過去?

想到這兒,我敷衍道:“她讀初中的時候上過雜誌封麵,很有名。”

夜月馬上就信了:“是嗎!原來如此!”

我不禁為夜月的將來感到擔心。她這麽好騙,以後能活得下去嗎?

“既然所有人都到齊了,讓我們開始遊戲吧!”大富原掃視眾人,“執木,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這話是對那名和蜜村一起進屋的男性執事說的。這位青年二十五六歲,身材高大,麵容精悍。他向大家鞠躬行禮後,報上了自己的名字:“執木浩市。”

“執事執木先生……”夜月說。我聽了點了點頭。也就是說,這座島上一共有執木和羊子小姐兩位執事。

“下麵請允許我為大家介紹一下這次的遊戲。”被委以遊戲主持重任的執木說,“正如邀請函上所寫,這次請各位來參加的是我們原創的‘密室詭計遊戲’。正如其名,這是一場以‘密室詭計’為主題的遊戲。羊子小姐,請把那個……”

執木向羊子小姐遞了個眼色。羊子小姐把放在房間角落裏的一捆紙張取來,分發給在場眾人。紙上寫著“密室詭計遊戲”的遊戲規則。

【密室詭計遊戲規則】

一、每日抽簽一次,確定一位凶手玩家。

二、凶手玩家實施“殺人”,並把現場布置成密室。

三、未被選為凶手的其他玩家自動成為偵探玩家。

四、偵探玩家嚐試破解凶手玩家布置的密室。

五、若偵探玩家成功破解密室,則破解者獲得三分。

六、若當天日落前未能破解密室,則凶手玩家獲得五分。

七、遊戲時長為五天,總分最高的玩家獲得勝利。

八、若密室被破解,則當日的凶手玩家被關入“大牢”,其後三天不得參加遊戲。

九、凶手玩家即使被其他玩家發現凶手身份,也不會受到任何懲罰。

十、凶手玩家通過抽簽選出。故而可能出現多次被選為凶手或始終未能被選為凶手的情況。

我把紙上的文字翻來覆去讀了好幾遍,細細咀嚼著這幾條規則。雖然有很多相當瑣碎的規則,但遊戲本身的機製卻相當簡單。凶手玩家通過造出無法被破解的密室獲得積分,偵探玩家則通過破解密室獲得積分——就是這麽簡單。凶手玩家如果順利的話,一天之內就能得到五分,所以乍看之下被抽選為凶手似乎比較有利。但凶手玩家也可能麵臨懲罰,如果失敗的話,其後三天都不能再參加遊戲。遊戲一共隻有五天,倘若禁賽三天,那就很難獲得勝利了。這麽看來,當凶手也伴隨著相當大的風險。

“可以問個問題嗎?”

舉手提問的是“曉之塔”的骨幹,老紳士詹特曼。他邊看那張寫有規則的紙邊問執木:“規則上寫著,被選為凶手的玩家要實施‘殺人’。請問具體要怎麽做呢?不會是讓我們真的去殺人吧?”

“哦,關於這個事……”執木聽了他的問題,朝羊子小姐使了個眼色。羊子小姐從裏麵的房間裏抱出來一個巨大的白熊布偶。

“可愛,好可愛!”夜月看著布偶說。

確實很可愛。不過,這個布偶恐怕……

“這個布偶將充當被害者。”執木說。

如我所料。

夜月大受打擊,哀歎道:“它明明這麽可愛!”

“凶手玩家把哪間房間布置成密室都可以嗎?”

問這個問題的人是波洛阪。執木點了點頭:“是的。隻要是這座宅邸裏的屋子,哪間都可以。”

“不過希望大家能避開大富原女士的私人房間。所以,被選為凶手的玩家請先跟我們商量一下,比如希望把哪間房間布置成密室,我們會把相應房間的鑰匙借給您。另外,製造密室需要用到的道具,比如針線、冰塊等,我們也會盡可能幫您準備。”

“絲線和冰塊也就算了,現在的人造密室哪還用得到針呢?”波洛阪冷笑一聲,“規則都了解清楚了,進行下一步吧。”

羊子小姐聽了,取來房間角落裏放著的一摞信封。她把信封排成扇形拿在手裏,走到波洛阪身邊:“這次抽簽將幫助我們選出凶手玩家。請您抽一封吧。”

波洛阪從一摞信封中抽出一個,然後其他人也紛紛抽出了一個信封。

我也抽了一封,趁人不備偷偷看了看裏麵的東西,是一張白紙。

“凶手玩家的信封裏,裝著一張寫有‘Killer’(殺手)字樣的紙。”大富原說。

看來我不是凶手。

“請各位移步這邊。”

執木打開了會客廳的大門,催促我們來到走廊。他引著我們沿走廊往前走了一陣,在走廊的一角停了下來。這裏並排立著好幾道門。

執木打開了其中一道門,裏麵是一間裝飾樸素的房間,約有8疊[14]大小。

“旁邊還有好幾間跟這間完全相同的房間,”執木說,“從現在開始,請各位在這些房間中等待一小時。在這一小時當中,凶手玩家將實施犯罪。”

“原來如此。換言之,大家在各自房間中消磨一小時,”老紳士詹特曼說,“隻有凶手玩家會偷偷溜出房間,在‘殺人’後再若無其事地回到自己的房間。如此一來,其他的玩家,也就是偵探玩家們就不會察覺到凶手玩家的罪行了。”

“正是如此,”大富原興奮地說,“您這麽快就理解了,真是太好了。”

老紳士詹特曼狡黠地聳了聳肩,看向剛剛被執木打開門的房間:“那這一間就歸我了。”

說著,他進入房內。房門“啪”的一聲關上了。

執木把其他玩家一一帶到各自的房間內。

我抓住這個空當跟蜜村搭上了話:“你怎麽會來這座島?”

蜜村眉頭緊鎖:“這句話該由我來說吧。你為什麽會來這座島?”

“我不知道。”確實,我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被叫來參加遊戲。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蜜村被邀請是理所應當的,而我的情況與她截然不同。但我關心的並不是這個問題……

“我想問的是,你為什麽會接受邀請?”

蜜村一直隱瞞著自己的過去,這也是自然。即使在學校,她也會用“夏村祭”這個假名字。我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如此小心謹慎的她為什麽要接受這個邀請。

“肯定隻有那一個理由啊,”蜜村毫不掩飾地說,“為了拿到10億日元的賞金!”

我批評她:“我以前沒覺得你是個守財奴啊!”

“哦?葛白,你會把為了得到10億日元去買彩票的人叫作守財奴?”

“不會。可……”

“那你的批評就站不住腳。”蜜村聳了聳肩,然後嘲笑般地說,“我剛才是開玩笑的。”

“其實事情是這樣的。那張邀請函讓我很生氣,因此決定要來這座島。我想跟大富原說:‘你以後不要再幹這樣的事情了!’但我剛一上島,遊戲就開始了,我沒找著機會教育她,現在正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呢。”蜜村露出一絲苦笑。

正在這時,執木過來叫她:“蜜村小姐!”蜜村被執木催促著進入了房間。

“葛白,過會兒再見。”蜜村朝我擺了擺手,門被“砰”的一聲關上了。

現在留在走廊的客人,除了不參加遊戲的夜月以外,隻剩下我一個了。

“葛白先生,請您來這邊。”

我也進入了執木安排的房間。

所有人都進入各自的房間後,很快其中一扇門被打開,從裏麵走出一個人來。那便是這次遊戲的“凶手玩家”。凶手玩家告訴羊子有些東西需要她幫忙準備。“好的,請講。”羊子打開手機上的備忘錄,按凶手玩家的吩咐一一輸入了幾件物品的名字。

“您需要的東西是:遙控車、晾衣夾、繩子、風箏線、膠帶,還有轉椅?好的,這些我們都能為您備齊。請稍等。”

我的房間裏擺放著《死亡筆記》和《鋼之煉金術師》兩部漫畫的全卷本,所以當凶手玩家忙著製造密室時,我翻了翻這些漫畫來打發時間。差不多一個小時後,突然有人大力拍打起我的房門。我趕忙打開門,門外站著羊子小姐。她神色緊張地說:“不好了!有人被殺了!”

我嚇了一跳:“誰?誰被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