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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吻連綿不絕,一路吻到我的脖頸。
“放……放開我……”我偏過頭,話音顫抖,氣若遊絲,分明隻要掙開他站起身就好,身上卻積不起一點力氣。
“不要。”
他根本不將我的這點拒絕放在眼裏,一邊喃喃著喜歡,一邊含住我的耳垂。這下我更是軟了骨頭,咬住下唇止住呻吟已是極限,更不要說推拒嗬斥他。
我自方才便是席地而坐,他這會兒隻需輕輕一推,便將我推到了身前矮桌上。
他將我落在頰邊的長發撩開,親吻我的眼角,在一片淩亂中吐露著叫人沉淪的愛語。
喜歡你……喜歡你……我喜歡你……
宛如最無法讓人抗拒的,海妖的蠱惑,不斷不斷侵蝕著我築起的堅固壁壘。
“你喜歡我……什麽呢?”
十年間忍著劇痛將自己的心沉進滾燙的鐵水中,一遍又一遍,才擁有了一顆看起來堅硬完整的心。有這層外殼在,我就不會疼痛,也不會受傷。可如今被他三言兩語一哄,那層堅硬冰冷的外殼竟然就龜裂開來,露出曾經傷痕累累,血肉模糊的內裏。
他的話語再甜蜜,再柔軟,對我來說也像苦鹹的海水。一碰,便痛徹心扉。
“喜歡我拒絕不了你?喜歡我……對你硬不下心腸?你才不是喜歡我。”我轉過身,嗤笑道,“你喜歡的那個人,早被我吃了,沒有來生的人是他才對……”
他表情毫無變化,凝視著我開合的雙唇,忽地俯下身牢牢穩住。
“唔……”
發根插進手指,用力按壓著,不讓我逃離。
津液順著唇縫滑落,我伸手要推他胸膛,被一把握住了手腕。他不住摩挲著那塊手掌與腕部連接的皮膚,曖昧又旖旎。
自那一點生出細微的麻癢,電流般竄過全身,叫我緩緩閉上眼,連最後一點掙紮都放棄了。
“爹啊,你睡了沒啊?”
墨焱的聲音像一道驚雷,劈得我瞬間便清醒過來,使出渾身力氣一把將身上的靈澤推開。
靈澤被我推得一屁股坐到地上,眉頭輕輕擰起,臉上有些不快。
我也顧不得他,手忙腳亂整理著淩亂的衣服和頭發,同時盡量穩住聲音回複門外的墨焱。
“沒,沒睡,你等等!”
我看一眼還坐在地上的靈澤,壓低聲音道:“快起來。”
他拿眼無辜地看著我,將手伸過來,訴求不言而喻。
我無可奈何,隻得握住他的手將他拉坐起來。
快速為他整理好衣襟,手背貼了貼滾燙的臉頰,再深吸一口氣,招呼墨焱進來。
墨焱一進門,瞧見靈澤愣了愣:“你怎麽也在啊?”
“他來給我送藥,剛準備走呢。” 靈澤還沒開口,我便搶先道。
靈澤在桌下輕輕扯了扯我的衣袖,似乎並不想走。
我麵無表情地用力一扯,皮笑肉不笑道:“早點睡,養好了身體你才能快快變聰明。”
他蜷了蜷手指,臉龐恬靜又柔美,像是被春天最溫柔的風撫過的那支桃花。
“好。”他這次倒是有乖乖聽話,抿著唇起身就走了,一點都不黏糊。
待門關上,墨焱收回視線,手肘擱在桌上,一臉的嚴肅。
“爹,你老實告訴我……”
她少有這樣不苟言笑的時候,搞得我也不由緊張起來,繃緊了脊背。
“靈澤是不是我娘?”
我差點被口水嗆住,咳嗽兩聲,尷尬道:“你說什麽?”
她往後靠了靠,盤起雙腿,開始細數如此推斷的依據。
“其實我第一眼看到他就覺得很親切,就像……我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他一樣。而且他跟我長得很像,一開始我還以為他是我哥哥或者哪個表親戚什麽的,怕你緊張,我也就一直裝傻。但我越想越覺得你對他的態度很奇怪,你看著他的目光……與任何人都不同。”
我怔然半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有時候你看著我也會露出那種目光,我知道你是在透過我想我娘。你雖然表麵上很嫌棄他,但總是先妥協的那個。他生病發熱的時候,你不知道看起來多著急。”
連一個十歲的孩子都看出來了,怪不得靈澤傻了也能拿捏我拿捏得這樣準。
我真是太沒用了……
“你怎麽會覺得他是你娘呢?”我輕歎口氣。
“不是嗎?”這下輪到墨焱呆滯。
“他不是你娘。”我說,“他是你爹。”
她年紀還太小,那些彎彎繞繞,連我自己都理不清的糾葛我也沒打算讓她知道,隻說自己是北海龍宮逃出來的魚奴,不小心被剛出生的她認作父親,便隻能帶著她一道逃跑。
這些年我口中的仇家,不過是北海來尋我們的追兵,和她那倒黴叔叔的舊部。
“所以我真的是北海公主?”她滿臉不可思議。
加上騙蛤蟆精一家的,這已經是我瞎編的第三套說辭,希望別再讓我編第四套,不然我怕自己都記混了。
“是。”我點頭道,“靈澤是北海王,你自然是北海公主。”
她靜下來,盯著桌麵上的手指,一動不動,似乎在慢慢消化。
忽然,她抬起頭:“明天就讓靈澤和那隻死螃蟹走!”
我一愣,她擠過來,挨到我身邊摟住我的胳膊。
“我不要當公主,我隻想當你的女兒。你不是人販子,你隻是不小心被我纏上了。爹,不要把我送走,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說到最後,聲音都帶上哭腔。
我啞然失語,我一直覺得她大大咧咧,是個沒心事的小丫頭,其實她什麽都知道。
“你不想見你的家人嗎?你的哥哥,你的姑姑……還有很多很多愛你的人。”
她抬起淚汪汪的雙眼:“他們有彼此,可你隻有我,我走了你怎麽辦?”
她是真的很擔心我,也很心疼我。
我張了張口,滿腔大道理哽在喉頭,再也說不出話。
眼裏熱意上湧,我將她抱進懷裏,輕撫她柔軟的長發。
“好,不送你走,我們永遠在一起。”
我內心無比焦灼,翻天覆地的疼痛著,知道這個承諾注定無法實現。
翌日一早,我親自上了趟寶靈觀,向呂之梁道明了變化,又問他要了三粒“困眠丹”。
“你要這個幹什麽?”他一臉疑惑,伸手解下腰間葫蘆,從裏麵倒出三粒藥丸。
我小心收下,讓他不要多管,到時自然明白。
“明日這個時候,你記得上墨莊提人。等你回來,我恐怕已不再龍虎山,有緣再會。”
我徑自走下台階,頭也不回地衝他擺了擺手。
“你不若和我一起雲遊四方啊?”他在後麵喊。
我腳步不停:“不了,我吃不慣素,就不影響你修行了。”
困眠丹,顧名思義,吃了便會困頓不已,想要睡覺。除了叫不醒,得睡夠一個月,對身體幾乎沒有任何傷害。
起初我還無法掌控身體裏的魔氣時,呂之梁就會給我吃這個,讓我睡覺。睡醒了,魔氣也消停了。
將一粒困眠丹下到墨焱的早飯裏,她喝了湯,沒多會兒打著嗬欠說要回去補覺,我知道這是藥效發揮了作用。
靈澤碗裏我也下了,他卻半口沒動,白白浪費了一粒困眠丹。還好我要了三粒,最後一粒,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我一直找著機會,但其實也不需要多麻煩。我隻要坐在那裏,對路過門外的靈澤勾勾手指,他就自己過來了。
“哥哥?”他在我身邊坐下。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耳朵,他有些受寵若驚地睜大了眼,下一瞬耳廓便整個紅了。
“閉上眼。”我遮住他的雙眸,感受著睫毛劃過掌心的麻癢,忍著沒有縮手。
將丹藥送入口中,趁著沒有完全融化,我拿開遮著他眼睛的手,傾身吻了上去。
其實我隻要將丹藥融進水裏,再命令他喝下,他也絕不會拒絕。
可我還是用這樣親密的方式將藥渡給了他,我也不知道自己這是何苦。
可能……是想最後留下些念想吧。
略帶甘甜的丹藥進入他的口腔,他感覺到了,身體霎時一僵,想要推開我。
我按住他的後腦,直到他將丹藥全都咽下。
我用清茶漱了口,去外麵全都吐了,回身時,靈澤已經倒在地上,強撐一口氣才沒閉上眼。
他眼裏有不解,有震驚,更多的是傷心。他可能以為我要毒死他。
“你討厭我……”他啞著聲音,眼眶一點點變紅,像染了胭脂一樣。
試想如果我真的喂他吃了毒藥,他生命最後一句話竟然是問我討不討厭他?果然是個傻子啊……
“是,我討厭你。”我立在他麵前,居高臨下地俯視他,“你有多喜歡我,我就有多討厭你。”
掩在袖子中的手緊緊握成拳,指甲刺痛了掌心。
如此嘴硬,也不知道在騙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