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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來了北海,我就一直在聽笑話,更是活成了一個笑話。

靈澤莫不是千年前眼睛瞎了,連腦子也一齊被打壞了吧?我一條雄鮫怎麽孵蛋?

“不行……”

我想也不想就要拒絕,靈澤一把握住我的手,輕輕截住我接下去的話。

“這顆龍蛋已維持卵形千年,交予你也是死馬當活馬醫了,如你再無法孵化它,就隻能將它當做死胎處理,投入深海,叫群魚分食。”

他閉著眼,臉上顯出悲憫之色,好似在替未出世的龍子可惜。

“投入深海?群魚,群魚分食?”我受驚地睜大眼,視線移向被魚奴抱著的龍蛋身上。

龍蛋如手鞠大小,通體雪白無暇,一頭稍尖,蛋殼紋理有些粗糙,看起來就很結實。

靈澤撫了撫我的手背,解釋道:“龍族善戰,戰時局勢瞬息萬變,我們對待沒用的東西,向來果決。”

簡單說來,龍生來冷酷好戰,對待無用的東西,哪怕是同族至親,也不會留戀,是這麽個意思吧?

“那……”我猶豫起來,想到或許我便是這顆蛋最後的希望,我的決定關係到一個孩子的生死,終究心下難安,無法再拒絕,“那我就試試吧。”

“乖孩子。”靈澤唇邊勾起一抹弧度,讓魚奴將龍蛋送到我後方的寢殿中。

直到魚奴轉進幔帳內不見,我才收回目光,繼而眉心微蹙,問向靈澤:“陛下,那龍蛋到底是??”

“他叫敖宴,是我與南海九龍女之子。”靈澤牽著我在榻邊坐下,聲音淡淡,不經意間在我心頭投下炸雷。

南海九龍女,不就是傳說中北海王的王後嗎?!瞎眼王竟然將自己的嫡子托付給我孵化?

我怔怔望著他,一時心情複雜。

我雖然……有些野心,不願碌碌一生,但這樣大的榮寵卻也並非我所求。孵化龍子該是後妃的職責,我不過一尾夜鮫,先不論為何莫名出現在後宮中,到底何德何能能讓北海王這樣看中我將龍蛋也交給我孵化?

他都瞎了還能對我“一見鍾情”不成?還是他從以前就對雄鮫有什麽特殊的喜好?

“你若孵化了它,我便封你為龍後。”靈澤將我一把拉入懷裏,鼻尖磨蹭著我的臉頰,親昵得好似我們已經相愛多年。

我微微打了個激靈,並不欣喜,甚至有點害怕。

他到底鍾情於我哪裏?我改還不行嗎?

龍後之位空懸,眼饞的大有人在,我卻不在此列。我的天下在茫茫滄海,不在深宮之內。

我才不要做什麽龍後……

“龍後什麽的,小人不敢想。若我孵化了龍子,陛下能許我一個心願嗎?對陛下來說,微不足道的心願。”

靈澤將我圈在懷裏,緊緊攏住,就像蛟龍纏住了弱小的獵物,仿佛一個使力就能將我輕易絞殺。

他明明那樣溫柔親和,卻總是讓我生出一種殘暴冷酷的印象。這種感覺十分奇特,仿佛內心深處有個聲音在不斷警告我,讓我不要靠近他,不要相信他,不要被他的表象迷惑。

可能也是靈澤這一係列做法太過出格,才讓我產生這樣猛烈的警惕心吧。

“如果你能,我自然什麽都許你。”靈澤笑了笑,湊上前親吻我的眼尾。

我坐在他腿上,為著他的應許而心生期冀,竟也沒有像往日那樣排斥他的親昵了。

忽然,我感到腿上被人輕輕觸碰,往下一看,北海王的手已經伸到了我的大腿。

我呼吸一窒,眼睛都要瞪出眼眶。

“變出魚尾。”

他說話時,將氣息全都吹進我的耳朵裏,癢得我打了個顫。

海族居住之所皆有法力凝成的穹頂阻隔海水,兩條腿就很方便,無需化出魚尾,因此自入北海,我就沒顯出原形過。

閉眼凝神,不一會兒雙腿一片酸脹刺痛,再睜開眼時,衣袍下不再是筆直的腿,而是一條鮮豔如烈火般的碩大魚尾。

“啊,褲子破了……”變化時,褲子自然而然被撐破了,碎片四散在附近地上,顯得有些狼藉。

靈澤沒有說話,讓我側坐在他腿上,靠在臂彎間,另一隻手細細撫摸上我的尾巴。

鱗片滑膩敏感,被他一碰,尾鰭便不受控製地輕輕擺動起來。

像是一條被摸得舒服的狗……

我眯眼盯著自己的尾巴,努力壓下搖擺的欲望,尾鰭僵硬地貼住地麵,拒絕再給出反應。

“真想看一眼……”

我全副心神都在壓製自己的尾鰭上,猝然聽到靈澤開口,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看什麽?我的尾巴?

夜鮫雖然在淺海少見,但也不是什麽稀罕玩意兒,比我們好看的鮫人多了去了,要說特別,也隻剩我的鱗甲顏色在夜鮫中實屬罕見。

等等……我腦海間突然靈光一閃。在納我入後宮前,靈澤是不是問過我和墨雀鱗甲是什麽顏色的?

我回答是赤色的,他還和我又確認了一遍。

“陛下喜歡紅色?”我忍不住想確定心中所想。

撫摸我魚尾的手聞言一頓,收了回去。

“紅色很特別。”

哈,我因這不受自己掌控的魚尾顏色飽受族人排擠,他卻反而因此鍾情與我。

因緣際會,真是叫人看不清,弄不明白。

靈澤對我的魚尾愛不釋手,根本不讓我變回去,直接將我抱在腿上用了晚膳。

我一頓飯吃的別扭無比,吃進嘴裏的甘甜蝦肉都有些難以下咽。

“張嘴。”靈澤指間捏著一隻剝好的蝦,意圖不言而喻。

我聽話地含住,不可避免地將他的手指一同裹進唇齒間。

“真乖。”

輕笑著,手指戲弄般地勾纏著我的舌頭,攪了幾圈才緩緩抽出,指尖帶出唾絲,閃著水光。

我臉熱地輕咳一聲:“陛下,陛下別管我了,我自己吃就好。”

除了鍾情我紅色的魚尾,他似乎也十分鍾意我的“乖巧”,隻要我完成他的指令,他便不吝嗇於自己的讚美。

但如果我稍有違逆,他就會迅速冷下來。

好比現在。

“嫌棄我喂你?”他捏住我的下巴,將我的臉掰向他。

表情不變,語氣還是那樣溫和。可心底的那個聲音卻在瘋狂警告我,讓我馬上遠離眼前的男人。

“沒有……”我慌忙找著借口,“我就是,怕影響陛下用餐。”說完,輕輕依靠進他懷裏裝乖。

這招果然管用,靈澤周身氣息一下恢複平和。

他撫摸著我的頭發,沉緩道:“你隻要乖乖的,就什麽也不用怕。”

我心裏覺得古怪,又說不清到底哪裏古怪。

夜晚靈澤仍舊是不留宿,帶著一群人又浩浩****離開了。

洗完澡我回到寢殿,瞧見**的東西,有些頭疼。

爬上床,龍蛋被小心放在被褥堆起來的“巢穴”中。我將那圓扒拉得更開一些,歎了口氣擠到裏麵,蜷成一團,環抱著龍蛋,讓它緊貼在我腹部。

我低頭看著那顆蛋,喃喃道:”你生來就是天之驕子,可謂與我天差地別。你要是有誌氣點就趕快孵出來,不然就真要被丟去喂魚了。”

突然我感覺腹部一麻,嚇了一跳,回過神便驚得坐起身來。

剛剛那是??龍蛋在回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