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真實意圖
汀市刑偵支隊在短短幾秒中內迅速完成了撤離,並通知了全棟樓的其他同事們離開。但由於不可能全部人都離開炸彈,任由它放在會議室的桌上,所以在劉潛聯係專業的拆彈專家的同時,陸以恒等一行人也正站在走廊盡頭某個可以觀察到會議室的地方盯著。
“已經通知了,他們說十分鍾以後就能趕到。”劉潛掛下電話,憂心忡忡地說。
還不知道十分鍾內會不會生變,他一早就叮囑過眾人,情況有異立馬撤離,他再也不想失去任何的同事和手下了。
陸以恒應了一聲,可心中總有覺得怪異的地方,他老覺得事情沒有這樣簡單。
就這樣,在汀市市局十分緊張的情況下,專業的拆彈專家火速趕了上來。
他們背著器材,穿著厚厚的防護服,跟劉潛打了個招呼。
“有看過炸彈的樣子麽?”
“沒,聽到疑似炸彈倒計時的聲音我們就吩咐撤離了,現在炸彈就放在會議室的桌上,沒有人去動它。”
“行。”
拆彈專家走了進去,而他們身後的警察則是為專家們捏了一把汗。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而眾人的心就一直懸在空中,仿佛滾刀肉,任憑那令人覺得窒息的滴滴聲響著,終於就在他們覺得這時間實在太難熬了疑心被誰暫停了的時候,屋內突然傳來專家高聲的說話聲:“好了!”
劉潛鬆了一口氣,但很快不放心道:“先不要進去那麽多人,一兩個人先進去看看。小陸——”他瞥了瞥陸以恒。
陸以恒點頭,責無旁貸,隨著他一起走了進去。作為上級,沒有理由先行逃避。
很快,兩人隨著拆彈專家一塊出來了,隻是陸以恒的臉色幾乎冷得可以滴出冰了。
連劉潛也是不那麽愉快:“已經沒事了,虛驚一場,剛才不是炸彈,隻是一個自製的倒計時器而已。”
兩人進去時就看見專家提拎著一個小小的機械,若有所思。然後兩人便發現,大大的快遞盒裏除了這個機械別無旁物,倒是盒底還有透明膠殘留的痕跡。
專家也是檢查了再檢查,才確認這的的確確隻是一個普通的機器,而不是炸彈。
“可能又是什麽惡作劇吧,也是難為你們了,聽到這個倒計時聲音的時候肯定嚇了一跳。”專家反過來安慰臉色不太好的兩人。
劉潛訕笑著,說了聲抱歉,辛苦他們大老遠趕來了。
然而他們隻是不甚在意地搖了搖頭。
這會兒,得知真相後生氣的不僅汀市刑偵支隊的正副隊長了,還有被刑偵支隊通知撤離的其他部門。他們抱怨著:“搞什麽啊,還沒確定就急吼吼地把我們趕出去……”
聞言,劉潛也隻能夠賠著笑挨個兒道歉,說是為了他們的生命安全著想。
這廂剛安慰完同事,汀市公安局局長安誠也是怒氣衝衝地趕來了,他走進劉潛的辦公室,摔上門,質問道:“今天這是怎麽回事?!”
劉潛一五一十地交待了,哪知道安誠怒氣更甚,直接指責他們:“你們刑偵支隊怎麽辦事的,傷了一個同事不說,還直接讓凶手挑釁到公安局頭上來了?我看你們全隊上下都不想幹了是不是!”
劉潛是個好脾氣,向來沒什麽怨言,此時也隻能不住地道歉。
而陸以恒站在一邊看不下去了,皺著眉諷刺道:“局長你怎麽不質問一下收發室那邊咋麽就對來路不明的快遞輕易收了下來,還送到了我們會議室來?到底誰不行,你心裏沒個底嗎?”
他夾槍帶棒的話語一下讓安誠哽住了,他指著陸以恒“你”字蹦出來好幾聲,卻始終接不上下句。對於他這種從江市借調過來的人,安誠的確無可奈何。
“哼!總之這個案子,盡快給我破了!我不想再看到因為這個案子而損害了我們汀市警局的名聲!要是再出事,我看劉潛你這個隊長也別當了,乖乖地回家養豬去吧!”安誠铩羽而歸,隻得扔下這一句狠話甩門而去。
被上級訓話以後的劉潛有些尷尬,無奈地單手撐著額頭,道:“不好意思小陸,讓你見笑了。”
陸以恒哪是在乎這些的人,立馬搖頭。
對於他來說,他發現了原比當下事情更重要的事。於是在他的建議之下,汀市刑偵支隊的隊員在這一場鬧劇之下又重新匯聚在了會議室裏。
——
經過這場虛驚,大家都有些忿忿,紛紛詛咒著缺德的dreamer,以捉弄他們為樂,而正在這時,一臉嚴肅的陸以恒卻站到了主位上去,眾人噤聲。
“我知道大家剛才都受驚了,也知道紀塵出事之後大家的情緒都很緊張,但就在剛才得知炸彈不是真的以後,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陸以恒說道。
“五年前的七一八特大弑警分屍案裏,我們一共失去兩位同事,一位同事的家屬,他們不約而同地在不同程度上都遭到了dreamer的分屍,然而在上一起案件裏,為什麽紀塵卻沒事?”
他一席話出來,驚得周圍人都開始竊竊私語。
是啊,為什麽凶手不殺人了,反而饒了紀塵一條性命?
真的是她運氣好嗎?
“陸以恒!”田原率先拍桌子,怒而站起身來,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叫副隊長的名字,“你這是什麽意思?意思是小紀要死了才算是符合凶手的作案習慣?!她都已經傷成這樣了還算是沒事嗎!”
陸以恒心裏明白田原是氣急了,所以並不在意他的失禮,他隻是慢條斯理地搖了搖頭:“或者我換個方式說,為什麽紀塵遇到了dreamer,卻沒有被分屍,甚至沒有死,而僅僅隻是被挑斷了手筋腳筋?為什麽凶手要留下這麽多破綻,冒著可能被我們發現的風險,甚至還要刻意在攝像頭底下作案?”他轉而問田原,“你想過嗎?想過為什麽嗎?”
田原一下陷入了沉默,顯然是不知道怎麽回答。
陸以恒:“不要被一時的憤怒衝昏了頭腦。憤怒解決不了問題,冷靜才能解決問題——坐下吧。”
他輕而易舉地就饒過了田原讓眾人都有些吃驚。
見到田原泄了氣,抱頭沉默地坐在位置上不語,陸以恒也繼續說了下去:“五年前的幾起案件我都看過初步的資料,”開會前他就已經通過了批準,調出來了五年前那起係列殺人案的資料,“第一位受害者是汀市交警隊的同胞,被發現在郊區附近的高速公路上,等到警隊收到通知的時候,已經隻能找到被過往車輛碾得隻剩下一條手臂的殘破軀體了,幸好散落在路旁的錢包裏有他的身份證明,才沒讓這起案件的受害人成了一個無名氏,“第二位受害者是汀市技偵隊的同事,他被凶手斬首,吊在一個廢棄工廠裏,直到屍體的腐臭味傳出來,某日被巡邏的保安聞到,報了警,通過他手指的指紋和公安係統內部留存的工作人員指紋對比才發現他的身份;
“第三位受害者……”陸以恒思忖了一下,“是汀市刑偵支隊實習生的親人,被凶手肢解,在汀市明秀區垃圾處理廠被工人撿到她的頭顱,後報警。
“表麵上來看,凶手——我們暫且就認為是dreamer好了——他的手段十分殘忍,殺掉被害人後采用了不同種的肢解方式,使受害者以極其不完整和極其被羞辱的形態被發現,可以說,隻要落在他的手裏,就很難有一個全屍。那麽就是這樣的一個窮凶極惡的犯罪分子,為什麽獨獨放過了紀塵?留了她一條命?還有,為什麽他要刻意捉弄我們,送一個假炸彈過來?”
陸以恒冷冷地扯了扯嘴角:“因為他從頭至尾都不是想肢解或者殺死誰!而是通過這些方式來羞辱我們!來羞辱每一個作為人民警察的我們!”
他緊接著說:“他想摧毀我們的內心,讓我們動搖,讓我們畏懼我們自己這個身份!你想當警察,好啊,那我就殺了你的同事,讓你看到他屍首不全的模樣,我就挑斷你的手筋腳筋,讓你一輩子都不能重新當警察,我就讓你們永遠活在恐懼裏,活在不知哪天就會被我殺的黑暗裏!”
“Dreamer為的,就是摧毀我們這些活著的人的心而已!”
他一股腦地終於將思緒厘清,把所有的推論說了出來。可還有一個結論,卻始終憋在陸以恒的嗓子裏回轉著,讓他無法開口。
他看著眼前那個從失神到震驚再到完全茫然無措的女人,很想就在此時此刻將她摟入懷中,可他現在不行。
南舒手腳冰涼的站在原地,盯著會議室的瓷磚地板出了神。
陸以恒開始的話她還在聽,可後來,不知道怎麽的她就出了神,隻能看見他的嘴一張一合的慢動作,仿佛吐出的每一個字都砸在了她的心坎上。
終於,她看見對麵男人痛苦又心疼的眼神。
刹那間,萬籟俱寂的世界因為他掙紮的表情而回歸運轉。
“南舒……”陸以恒心間不忍,可他必須說出這個事實來。
南舒掙紮著回過神來,臉色慘白——不用他說,早在他開口說到紀塵時她就已經提前預知到了這個事實。
“五年前,Dreamer的目標不是你,是南夕。”陸以恒終於開口了。
他不是要殺那個因為化裝舞會而戴上假發,看上去就是刑警南舒的南夕,Dreamer從頭至尾就沒有弄錯她的身份。
南夕不是替南舒死的。
她被Dreamer盯上了,她難逃一死。
因為他要殺的,就是刑警南舒的家人,南夕。
因為他要摧毀的,就是刑警南舒的意誌。
噬心者,不在屠身,意在戮心。
死去的人不是他要傷害的目標,活著的人,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