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吃雞的網癮少年

事後蕭夙又找了沈複一次。聽了蕭夙的話,沈複一臉沉重:“確定要這麽做?”

蕭夙肯定地點點頭:“日記本上能夠得知的信息太少,我們還需要更多信息。再說,除了物證,我們也需要人證,活著的。”蕭夙刻意強調了最後三個字。

“你就那麽確信還有人被李誦侵犯過?”沈複壓低嗓音道:“李誦父母的地位你不是不知道,沒有證據貿然往下查,別說案子了,你我在警局不知道還呆不呆得下呢。”

“所以我們才要抓緊破案。”蕭夙沉聲道:“李誦不幹淨,他父母就幹淨嗎。自己兒子做的事情,他們難道真的一點也不知道?”

“那你也要有證據啊,就憑這個日記本?如果他們一口咬定這是偽造的呢?”

“所以我們才需要人證。”蕭夙冷靜道。

話題又回到了原點,沈複歎了口氣:“如果真的有當事人站了出來,卻被滅口了怎麽辦?”

“這就是我們警察的職責,一定要保護好他們。”蕭夙眼睛也不眨地看著沈複,道:“有受害者願意站出來,揭開自己的傷疤協助警方破案,我們就要對得起這份信任。”

說到這,蕭夙反問道:“北城刑偵支隊,不是向來誓死保護民眾安全麽。”

聽了這話,沈複沉默不語。他看了看自己桌子上擺放的警帽,長長地歎了口氣。

“就按你說的辦。”良久,沈複道:“但我有個條件。一旦有受害人站出來,你必須在之後的24小時之內破案,不能給凶手再次犯案的機會。同時,這24小時的時間裏,我會派人寸步不離保護受害人的安全。”

蕭夙握手成拳,伸到了沈複麵前。

沈複微微一笑,也握成拳頭,輕輕撞擊,不約而同地達成一個契約。

六年了,蕭夙和沈複,依舊在守護這座城市。

很快,“李誦性侵蘇詩靈”的新聞席卷而來,衝淡了民眾對連環殺人犯的恐懼,很多人甚至表示李誦是罪有應得,凶手做得對。

警方借助媒體,向全國各地尋找知情人,鼓勵受害人站出來還原十一年前的真相。與此同時,李誦的父母已經找尋各種方法對警局進行施壓。

民眾也對刑偵總隊的實力持質疑態度,微博上網友對此展開熱議:

“天哪,這是拿無辜的人出來擋槍嗎,讓女孩子自己站出來,警察都在幹嘛,吃幹飯嗎?”

“看你們一天到晚**夙多厲害多厲害,你們的黃金搭檔都在總隊呆著呢,還不是一籌莫展。已經死了三個人了!”

“這種時候就不要亂帶節奏好嗎?別的不說,蕭大神破案率100%,全國還能找出第二個?”

“那個李誦是人嗎,性侵11年,現在還跟人家結婚,裝什麽白蓮花啊。怎麽,假裝這是愛情啊,我呸!”

“人家能陪伴11年不離不棄你能做到嗎?不能別嗶嗶。愛情萌芽早點怎麽了?”

“樓上是智障嗎,法律法規了解一下,犯法好嗎!”

“……”

新聞刊登的次日,一封匿名郵件發到了警方的官方郵箱裏。

例行檢查郵箱的警員點開這封郵件,閱讀完內容後大驚失色,趕緊將郵件打印出來,複印好幾份上交給沈複、蕭夙和吳副隊。

吳副隊當天正在休假,在手機上看完了電子版,半小時內就回到了警局,也不多說其他話,一副安安靜靜聽候派遣的樣子。

按理說內容應當保密,但口口相傳,警局所有人都知道了郵件的大概內容。

李誦注冊的那家公司,主要營業內容童星模特、廣告拍攝,規模不大。星探們在全國範圍內搜集長得好看的小姑娘,送到公司進行包裝。

當然了,這種公司在國內很多,真正能紅起來的童星沒幾個,所以李誦投下去的錢大多是打了水漂。不過公司一直在持續運營,三年前才正式宣告破產,李誦回父母公司繼續做他的貴公子哥。

不過李誦公司運營的特殊之處在於,星探主要的搜羅地點,以孤兒院、福利院、貧民窟為主。那些無父無母的小女孩們被幾顆糖騙進公司,公司不想養了再踢出去,繼續過自己無依無靠的生活。

郵件裏指出,李誦不止侵犯蘇詩靈一人,實際上,李誦是借著開童星公司的名義,光明正大地性侵公司裏所有小女孩,無一幸免!

公司裏的小女孩們,別說捍衛自己的權利了,她們根本沒有可依靠的人,又不想過回挨餓的生活,認為自己已經髒了,反而百般討好李誦!

讀到這裏,白子洛趕緊喝了口茶水壓壓驚,深呼吸了三次讓自己冷靜下來,這才咬著牙繼續往下看。

郵件末尾寫道:“很抱歉,因年代久遠,我並沒有保留過任何可以用來指正李誦的物證,但我發誓,我打出來的每一個字都是事實!我非常願意站出來告訴眾人李誦是個怎樣的人,但是社會輿論對於我這樣一個女孩子太過於殘忍。

同時,我也快要結婚了,得知李誦被殺害的消息,說實話,我非常高興。但對於蘇詩靈的死亡我倍感傷心,雖然我和她並不熟,隻記得她是個話很少的女孩子,沒其他交集。但,恕我直言,我對她的死亡也帶著點慶幸。與其嫁給李誦這樣的人,死亡反而是一種解脫吧。

情緒激動也許有些言行不當,請多多包涵。這是我深藏多年的秘密,能夠在結婚前說出來也算了結一樁心事。

李誦對蘇詩靈所做的事情,讓我倍感惡心。懇請警方盡早抓住凶手,將真相大白於天下,也將李誦的惡行告訴世人。”

網吧裏,年輕男孩們劈劈啪啦打著鍵盤,脖子上掛著耳機。雖早過了晚飯時間,還是有人不停衝泡泡麵。網管眼也不抬,熟練地燒上一壺熱水給客人滿上。

汗濕味、泡麵味、香煙味混雜在一起,聞起來還帶著些黴味。然而裏麵的人像是對這些氣味都麻木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屏幕。

嚴逸愷操縱人物躲在石頭後麵,將音量聲開到最大。

還剩兩個人。

右上方傳來爬行草地的聲音,嚴逸愷反應迅速,扔了個手雷硬將敵人逼著伸出半個頭,自動步槍一通掃射,送對方上西天。

動靜太大,另一個人似乎也想來看熱鬧。嚴逸愷反身趴在樹後,靜靜等候著。

一步,兩步,嚴逸愷看到了對方端著的槍端,迅速開鏡,AWM一槍打爆對方的三級頭。

“大吉大利,今晚吃雞!”

八個字從右上方跳出來,嚴逸愷滿意一笑。

身後有人讚歎道:“打得不錯啊。”

“沒有沒有。”嚴逸愷謙虛一笑,緊接著笑容一頓,猛地抬起頭看向身邊人。

蕭夙一隻手晃著車鑰匙,微笑道:“身份證是假的,遊戲賬號是真的。你一上線,我們就看到了。”

嚴逸愷咬緊牙齒,無聲罵了句髒話。

“今晚這個遊戲是不是半決賽了啊,用這個號打這麽久,到這個段位挺不容易的把。聽網吧老板說,現在光這一個賬號就能賣很多錢呢。”

嚴逸愷冷漠地看著他:“有事直說。”

蕭夙看他的反應,心情反而更加不錯:“要不你先打,我們等你。”

“我們?”嚴逸愷敏感地捕捉到這個關鍵字。

“是的,我們。”蕭夙語氣和緩,道:“全體北城刑偵支隊,正在網吧外‘恭候’著你。”

嚴逸愷扯了扯嘴角:“沒這麽誇張吧?”

當然有這麽誇張。

好幾輛警車停在網吧門口,硬逼著所有還未成年卻想偷溜進網吧的小孩們繞道而行。網吧老板正被沈複拉著嘮嗑,一臉有苦說不出。

嚴逸愷看著這陣仗,下意識想往後一縮,被蕭夙一把拎住領口。

“帶回去。”蕭夙一說完,就有警員給他戴上手銬,把他扭上車。小刑看著嚴逸愷這副網癮少年的樣子,不可置信道:“連殺三人的大魔王竟是吃雞少年,這是什麽神轉折啊?”

白子洛推了他一下,笑道:“殺人犯是不是非要蘇晨川那樣你才甘心?”

小刑仔細想了想,打了個冷顫,緩緩道:“我的心願是,世界和平。”

“說說吧,這幾天溜哪去了?”沈複連常規問題都懶得問,直奔主題:“隱瞞身份做了一個多禮拜的服務員,工資都沒結,是為什麽?”

嚴逸愷看著周圍的警員,懷疑地問道:“你們是怎麽發現我的?”

這麽些天,嚴逸愷行事謹慎,如果不是早就被盯上,僅憑打幾局遊戲就能鎖定他的位置?他才不信。

蕭夙看出他心中的念頭,索性成全了他。“你曾經的同事曾在網吧偶遇過你,不過沒跟你打招呼。既然你沒離開北城,那你會留在哪裏呢?所有酒店都需要身份證,而什麽地方不需要證件就能呆還能過夜呢?”

“正規網吧肯定不行,身份證方麵管得嚴,不準包夜,室內也會安裝攝像頭。那麽就剩下小黑吧了,不用身份證也能上網,室內也沒有任何監控。北城就這麽幾家,守株待兔總能等到你。”

“當然了,自從我們把你入職照片放大張貼後,不止一人給我們打電話,說在某某網吧看見了你。你的賬號也是網吧老板提供給我們的,我們答應近期不強行關掉他的網吧。你還有什麽問題嗎?”

嚴逸愷沉默了,無言地搖了搖頭。

“好,現在輪到我來問了。”蕭夙目光一冷,問道:“蘇詩靈新婚那晚,你在休息室看到了什麽?”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嚴逸愷冷漠回道。

沈複一看這架勢就知道對方準備使出“死豬不怕開水燙”這一招了,一口怒氣已經提到嗓子眼:“我沒心思跟你進行漫長的拉鋸戰,就這麽問你,蘇詩靈被害和你有沒有關係?”

嚴逸愷嗤之以鼻道:“現在全國人民都知道,蘇詩靈被害和李誦有關吧?李誦在蘇詩靈9歲那年,幾乎就讓她死了。”

“你知情?”沈複挑了挑眉:“所以這件事是真的。”

嚴逸愷冷哼一聲,不屑作答。

沈複又欲發作,被一旁的蕭夙攔下。

“你們都出去。”蕭夙雙手插兜靠在牆上,頭往門的方麵側去:“我和他談談。”

大家沒什麽意義,他們對於蕭夙的能力可以說是無條件信任,所以收拾好東西就迅速離開。

見人都出去了,蕭夙在嚴逸愷麵前坐下,撣了撣桌麵並不存在的灰,心平氣和道:“從酒店到青垣河不足三公裏的路程,但是每條路都安裝了監控。這些監控裏都沒有拍到當晚有可疑車輛經過。但是如果繞遠路,從西南方的一條小路上繞過來的話,倒是正好避開所有監控,唯一問題是,車胎印會留在泥土上。”

嚴逸愷神情微微變動,沒有說話。

蕭夙一笑:“是的,我們在這條路上提取到了車胎痕跡,根據胎紋判斷出了車輛型號,並在離酒店約700米的租車店裏發現了這輛型號的車。更巧的是,我們從車胎上提取到了西南方小路上的泥土痕跡。從泥土新鮮程度來看,正是當晚那一輛。”

嚴逸愷大大打了個哈欠,以此表示自己的不耐煩。

蕭夙也不惱,笑眯眯道:“車輛是租的,租賃時填的個人資料是假的,車店老板除了你這張臉,什麽也記不清。不過慶幸的是,車輛還沒有被租出去過,所以我們很容易就從後備箱提取到了死者的DNA。加上車店老板的指認,可以確認你就是拋屍的那個人。”

嚴逸愷聽到這裏稍微愣了一下,不過根本就沒準備反駁,任著他繼續說下去。

“不準備說什麽嗎?”蕭夙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輕輕滑動,眼睛探尋地看著麵前這個人。

嚴逸愷眨了眨眼,好像才意識到他在問他,爽快地搖了搖頭:“沒有。”

蕭夙視線下垂,輕輕笑了。

“那我們就以故意殺人罪將你逮捕了,沒什麽問題吧。”

“沒有。”嚴逸愷揉了揉鼻子。

“孤兒院院長和李誦也都是你殺害的?”

嚴逸愷仔細想了想,繼而自嘲道:“無所謂了。”

看著蕭夙眼裏的疑惑,嚴逸愷咧嘴一笑:“殺一個殺兩個有區別嗎,反正該死的都死了。”

兩人之間再無話可講。嚴逸愷已俯首認罪,接下來的事情,交給法律就可以了。

蕭夙起身,踱步走到嚴逸愷的身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嚴逸愷不偏不倚地回視著他的目光,臉上笑容不減。

蕭夙附身,在他耳邊輕輕丟下一句話。

嚴逸愷笑容頓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