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四大堂主

有好幾天,師父沒有來,我夜夜等,等不到。

炭火漸漸熄滅,天完全亮了,我還坐著。

門開了,我師妹白雪蓮進來了,端著藥碗。她是齊瑞雪的徒弟。

是了,定是齊瑞雪這妖婆纏住了師父,就叫自己的徒弟來打發我!

白雪蓮見我醒了,就重重把藥碗往床頭的矮幾上一放,轉身端了盆去倒水,臨出門,大聲自言自語道:“不要臉的妖女!”

我沒理她。

白雪蓮半開了門,向外看看,又回頭自言自語:“妖女也真是有本事,掌門師伯在這裏待了幾夜了啊?想是被迷了心竅!”

“站住!”我喝道。她可以罵我,但是不能罵師父。

白雪蓮站住了,挑釁地看著我。

“你再滿口胡言,我要你死得很難看!”

“哦?是麽?”白雪蓮挑了挑眉毛,“敢做不要臉的事就不要怕人說呀!”

我已經不再頭重腳輕了,翻身一躍,白雪蓮的笑容還掛在嘴邊,她手上的那盆水已經澆到了她身上。

她渾身濕漉漉,又驚又怒:“妖女!”

我的手已搭上他的脈門,她用左手去拔劍,隻拔到一半,那劍就逼到她自己的咽喉上。

我逼視著她:“我說過,會讓你死得很難看。”

她已在顫抖。

雪劍神社最忌同門相殘,於是我鬆了手,由她奪門而逃。

她一邊跑還一邊罵。院子裏的師兄弟看著熱鬧——大概我的事情已經整個神社都知道了吧?

他們在議論麽?想看我的笑話麽?我不閃不避,就站在門口——我沒有錯,我喜歡師父,師父是我一個人的!

我就要去找師父,我知道師父心裏也是喜歡我的!

我沒穿鞋子,光腳在冰涼的走廊裏跑。

有人拉我,是我二師兄林正:“師妹,師妹,你快回去休息——”

我甩脫他:“放開,我要去找師父!”

林正仍是拉我:“掌門師叔不在,下山去了。”

“下上去了?”

林正告訴我,師父是在三天前接到丐幫的消息,說看見冰雪神宮的四大堂主在雪山一帶活動。

這對於我不是新鮮消息,但是足以掀翻整個武林了。他們以為在十年前就鏟平的魔教,居然還存在——而且四大堂主一個不缺,什麽五行令主,香主,小教眾一定多不勝數了。他們覺得恐慌,而且覺得被愚弄了。

“雪劍神社離妖人最近了。”那丐幫的人這樣說。意思是,我們應該打頭陣。

師父就下山去了,和一眾師叔師伯,包括齊瑞雪。

我有兩個矛盾的願望:我希望師父繼任掌門以後的第一件大事能做得漂亮,如果沒了魔教,我就不是妖女。但我又希望齊瑞雪永遠都不要回來。

不過,我的兩個願望都落了空。師父他們回來時全都麵色凝重,而那丐幫的人沒回來,被朱雀一刀分成了七塊。

他們聚在後堂,沒有對策。

我躡手躡腳過去,去看師父,而門銷上了。

大師伯在裏麵說:“這幫妖人如此厲害,須得盡快聯絡各門派才行。”

二師伯讚同:“是啊,練師弟應該盡快請各派相助,不過丐幫既然派人通知我們,各派應該也知道了。”

師父沒說話。

齊瑞雪道:“冰雪神宮已經十年沒有在江湖上走動了,況且宮主已死,現在有些餘黨,也是群龍無首。我倒覺得不必趕盡殺絕,否則把他們逼急了,無非我們十大門派多賠上幾條性命……”

“師妹錯了!”大師伯打斷,“那些妖人怎麽群龍無首了?柳依織那妖女死了,她女兒還在呢!”

師父道:“小憐早已拜在我雪劍神社門下,與冰雪神宮毫無幹係。”

大師伯道:“妖女的女兒怎麽會和魔教沒關係?你怎麽知道她不是魔教的內應?”

師父有些惱了:“小憐八歲就來雪劍神社,連雪山都沒下過,怎麽做內應?”

齊瑞雪也道:“是啊,大師兄,我看小憐這孩子讀書練武都很勤奮,對師父也孝順……”

大師伯冷笑著打斷:“孝順?哼,孝順到說出那些混帳話?我雪劍神社哪有這麽不要臉的弟子?”

這次師父和齊瑞雪都沒有做聲。

我喜歡師父,這有什麽不要臉了?齊瑞雪也喜歡師父,你們怎麽不說她不要臉?

我很想闖進去反駁,但我背後突然響起一個刺耳的聲音:“有人偷聽!”是白雪蓮。

我來不及捂住她的嘴,後堂的門已打開,裏麵炭火的暖氣撲麵而來,同時襲向我的,還有目光。

有一瞬,我想逃走,但是我沒有。我隻是在門口聽到些無關緊要的話,我為什麽要逃?

他們都盯著我,吃驚地。

齊瑞雪上來道:“小憐,當心著涼。”

我不理會她,隻看著師父——師父,我終於又見到你了。

師父輕輕說:“小憐,你好了?可以下床了?”

我說:“是啊,我好了。”

隻這兩句話,仿佛堂上沒有別人似的,我望著師父笑了。

大師伯怒道:“還說不是內應?分明是魔教的小妖女!”

人們交頭接耳。

大師伯道:“要是師父還活著,決不會縱容這樣的小妖女!”

他的劍已出鞘——雪劍神社最忌同門相殘,原來我不是他的同門。

好啊,想殺我?你就殺殺看啊!

我推開擋在我麵前的齊瑞雪,也拔劍出鞘。

齊瑞雪慌了,想拉住我,但我已劃破她的手臂。鮮血一滴滴落在青磚鋪的地麵上,滲進去了。

大師伯的劍很快,逼得我透不過氣來。

“妖女!”他罵。

我一劍一劍的還招,手腕被震得酸痛。

“我非殺了你這妖女不可!”大師伯喝道,“省得留你毀我雪劍基業!”

他的劍貼著我的臉削了過去,我回身閃過,但頸中劇痛,竟被他劃傷了。

隻是劃傷——憑大師伯的功力,不可能隻是劃傷的。

師父的劍尖點在大師伯的劍身上,而大師伯的劍已經斷成了兩截。

大師伯手中的斷劍顫抖:“練飛!事到如今,你還護著這妖女!”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師父。

師父卻好象失神了,定著,沒動。

嗡嗡聲漸響。

“妖女!妖女!”

“掌門難道和魔教有瓜葛?”

“聽說他當年和柳依織很有交情。”

……

完了,我害了師父了!我害了師父了!

我直挺挺跪了下去。

“我唐小憐對天發誓,生是雪劍的人,死是雪劍的鬼,和魔教勢不兩立,遇到魔教妖人,如有心慈手軟,就叫我……”我想了一下,說出我認為最殘忍的懲罰,“就叫師父一劍殺了我。”

私語聲停了一下,又嗡嗡響了起來。

師父看著我,好象有很多話說,但什麽也沒說。

齊瑞雪上來拉我:“小孩子不要在這裏胡說八道,回你房裏休息去。”

我不是胡說的。胡說的事情是不會應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