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霸王硬上弓

大淙淙自認得知了“很了不得的事兒”,便咧著大嘴將裏麵的對話一五一十都告訴了小妖們。

法海禪師“順從”了白娘娘的消息,也在一時之間在白府裏傳了個天花亂墜。

傳言一是說白素貞霸王硬上弓了。

傳言二也是說白素霸王硬上弓了。

傳言三還是說白素貞霸王硬上弓了。

這個傳言裏,被霸王硬上弓的法海禪師都是妥妥的“受害一方。”

妖精們因著這個傳言,腦海裏腦補出了各種驚濤駭浪。卻不知,更了不得的事兒還在後麵呢。

老白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裏,直接抱著被子搬到了法海禪師屋裏去了。

這話說將起來,老白的思想境界還是很單純的。裴文德的傷勢雖則愈合了大半,到底身體還虛著,她晚間睡在他邊上,也方便照顧許多。

然而妖精們可不這麽認為。

依照它們多年對白素貞的了解,這貨這麽急匆匆的趁著夜色搬進去,分明就是想趁人之危啊。

一時之間,悲痛哀婉如黑敦敦者有之。

坐等他們每日巫山*,狂風大作早生貴子如小灰者有之。

倚窗而立,想知後事如何者若幹。紛紛在明裏暗裏窺視其態。

小灰更是在她進門之際跳腳塞給她一本g合集,被白素貞嫌棄是地攤貨,伸手一揚丟到北院去了。

老白做夢也沒有想到,這些妖居然這麽閑。她不過就是住個自己男人房間,還要被它們瞪著眼珠盯視。這裏麵尤數白祿和白喜最沒腦子,本來就長得統一的慘白臉,躲在窗戶底下又生怕被她發現,幹脆化成了鬼把腦袋飄出來了。漆黑的夜裏配上兩張大白臉,打量誰眼瞎呢?

白娘娘也不跟它們客氣,手上白練一甩,抓著一左一右兩個腦袋,使力往北院一甩,拍了兩下巴掌對著還蹲在窗戶底下的身板說:“找腦袋去吧。”

再踢一腳死抱著她腿的,灑了一地眼淚鼻涕的黑敦敦說:“你也給我那院兒玩兒去,不然老娘讓響尾咬禿你的熊毛。”

再掃一眼草叢裏,房簷上巴著眼睛等著看戲的東西們。袖子一揮,全部扇走。

齊活兒。

白娘娘抱著被子邁進屋裏的時候,裴公子正坐在燈下看書。他自回來以後便不再穿僧袍了,此時也隻著一件霜清色的廣袖儒生袍坐在那裏,像個麵貌清秀的讀書人。

她知道他是翰林出身,未出家之前便已飽讀詩書。所以他當和尚的時候,也帶著一股子濃濃的書卷氣。

他似乎也沒想她會抱著被子進來,眼神在她手中那床櫻草色錦被上淡淡掃過,又放回書上道。

“要睡這兒?”

白素貞將被子壓在他的書上倚在桌邊笑答。

“要睡你。”

法海禪師溫溫吞吞的笑了。

“怕是不行。傷口要裂開的。”

“慢點動不就行了?”

她就是打定了主意要逗他,他看出來了,麵上舒朗一笑將她攬到懷中坐下,依舊將書翻開道。

“教你些岐黃藥理吧。”

她又將書合上了,蹭著他的頸窩說:“我才不看這勞什子。”

“那你喜歡看什麽?”

她嗤嗤的對著他笑,勾勒著他俊朗的眉眼說。

“世間隻得裴文德一人耳。”

世間男女的那些事兒,總不過兩情相悅,如膠似漆幾句箴言。

老白雖活了一千七百多年,裴公子伴了半輩子的青燈古佛,到底也不能免俗。兩人很是如膠似漆了“兩天”,“兩天”以後,重傷大愈的裴公子又恢複到了往日的生活。

他好像還是喜歡獨來獨往,喜歡看花看水。痊愈以後雖說經文看的不多了,大抵該有的習慣都還是有的。

裴公子在錢塘縣有幾處固定發呆的地方,有的時候能想的起來帶老白去,有的時候就想不起來。

老白也實在不知道一堆破樹爛葉有什麽好看的,看的久了就隻想把上麵的葉子全部摘禿,這便讓兩人在性格和習氣上都產生了分歧。

就連白府裏的傻妖精們都看出,這兩人過的活像一對老夫老妻了。

為此,白娘娘也“收拾過”裴文德。奈何這人很有一些我行我素,“收拾”到最後也沒收拾明白。

裴文德也想讓素貞嚐試安安靜靜的呆著,但是她閑下來就愛打麻將,推牌九,和喝酒吃肉,以至於兩個人還翻過一次臉,總是無法完全調和。

裴公子自打生下來這二十幾年都是一個人來一個人走。現在身邊無端多了一個,他也有點發怔,但是他出門之前都會看一眼她在不在,回來以後也會瞅一眼她回沒回家,所以並不認為自己做的有什麽不好。

前些時日他在外頭看上顆樹,覺得枝幹葉麵都很適合發呆,就總吃晚了晚飯往外頭溜達。

白娘娘窩在房裏盯著裴文德離去的背影,歡快的沒有一點要帶她一起出去的意思,一連擰了好幾次腦袋。

此時的錢塘縣已經入夏了,房間裏也不由自主的帶出了盛夏之時的暑氣,老槐樹上的蟬鳴叫的沒精打采。白娘娘就搬著小榻歪在樹下,也困的神色懨懨。

法海禪師回來的時候,白娘娘還打著嗬欠對著樹頂發呆。小灰端著酸梅湯出來打算給他們解暑,走路卻一直是鬆鼠樣,東西還沒端出來,兩腳一蹦就撒了自己一身,又回房換衣服去了。

白素貞搖著頭說:“你就放在那兒吧,一會兒我們渴了便自己去拿。”

小灰又換了身大紅繡小綠花的裙子,堅持要把湯親手端過來。結果又撒了一地一身。

白素貞說:“你的路走的不好,非幹這種難為自己的事兒做什麽?等下讓白福端過來就是了。”

小灰聽後愁眉苦臉的問:“娘娘,您莫不是心疼後廚這點梅子吧?等下我又蹦灑了,再去熬一鍋就是了。我現下既然從妖變成了人,自然也要想法子學著人是怎麽活的。總不能一碗湯不會端,讓白福幫我端一輩子吧。”

她這般說完,又抬眼看向法海禪師,眼巴巴的說:“老爺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啊?”

自從府裏的妖精們得知娘娘跟法海禪師在一起了以後,口中對他的稱呼便換了。兩人雖是還未成親,但是在它們心裏早跟成了親一樣了。

小灰問的挺認真的,眼神卻一個勁兒的往白素貞那兒瞄,一主一仆這般唱和,法海禪師自然知道是什麽意思了。

他揮手示意小灰先下去換衣服,側頭望著白素貞,忍不住笑了。

“不過是想叫我多學著常人過活罷了,你倒是舍得折騰她那身衣服。”

白娘娘依舊揚起腦袋看樹葉,他不覺笑的更濃了。

“這又唱的是哪一出?”

白素貞一本正經的說:“我在學著你發呆。”

這倒不是氣話。

她近些時日認真想過了,兩人一直無法像正常情侶一般甜膩,大致就是因著興趣愛好不同。小和尚喜歡發呆,那她便學一學他的發呆。隻是她學了,他也得學著些人間煙火,這才算是有來有往。

其實說到底,這兩個東西都不太會談戀愛。更加之各自所處的環境不同,骨子裏都有著許多怪癖。白素貞興致勃勃的拿著麻將進來要教他的時候兩人就鬧過不愉快。

他不喜歡嘩啦嘩啦的東西。

她卻認為人生本該多些消遣。

最後氣的她手上的白練都扯出來了,瞪著眼珠問他:“是不是要打架啊?”

他那時身子骨還沒恢複,根本不理她。最後鬧的兩人都火了,便很認真的回了一句:“我身上有傷,要動手等好了再打。”

那是寧可“打人”也不打麻將。

實在沒有比這更氣人的。

法海禪師沒當和尚之前就不懂這些女兒家心事,當了和尚以後就更不懂了。隻是麵前的這個東西儼然到了“炸毛”邊緣,他也懂得要哄她的。

他回身給她倒了一杯清茶,遞到跟前問。

“那便煩請你教上一教?”

白素貞楞了一下,看見他肯鬆口了,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她其實就是個順毛摸的人。

“我其實也不知道這麽做對不對。”

她隻是偶爾也會想要他,跟自己一樣享受一下世間的生活,也並非一定要逼著他去做什麽。

裴文德說:“那你便說說看。”

白素貞的眼睛又被他說的鋥亮,並成一條的雙腿,腳尖都忍不住擰了兩下道。

“那就先說這坐姿,就沒有你這麽端正的。人成日端坐哪裏還有什麽意思,你得像我這麽歪著。”

她還正兒八經的示範了一遍。

雙腿一翹一抬,腦袋枕著軟墊,忒是個不成氣候的混蛋樣子。

法海禪師見後笑了笑,雙腳一抬也跟她歪在一塊。左手手肘半支在墊子邊兒上,眸子一垂一挑。不似她那般坐沒坐相,卻是極盡隨性風流。

“這樣?”

他身上一直都有一種說不出的大家之氣,懶也懶的很有規矩。

她又興致勃勃的指揮。

“你喝茶的時候沒有牛飲過吧?其實大口灌在嘴裏也自有一番滋味。”

她說完以後就牛飲了一口,他便也無奈的照著她的樣子灌下一口。

白素貞的惡趣味在此時又活躍了起來,幹脆執了茶壺高高抬起,仰著下巴往嘴裏倒。

茶香在那一刻四散開來,她對的又不甚準,難免順著頸項流進去一些。她倒是大氣,抬手一擦下巴眨巴著眼睛道。

“你試試?”

裴公子覺得,這個東西實在是慣不得的。慣了便要上房,這有什麽好學的。

口中嗤笑一聲:“盡糟蹋這好茶。”

上身已經前傾過去,吻上了她嘴邊那抹水痕。

唇齒之間的茶香香氣正濃,混雜在纏綿夜色之中,連鳴禪都不敢叫的那麽大聲了。

白素貞的手心悄沒聲息的搓了兩下,突然十分慶幸,麵前的這個男人是被她開的竅。不然肯定是比青宴還要禍害人的東西。

她怎麽覺得裴文德這麽好看呢?

兩人的性子是不同的,便有不同的相處方式。

白娘娘自那天以後也開始嚐試老老實實的陪著裴公子發呆。裴公子也真如答應的一樣,開始嚐試在人群中生活。

老白的麻將桌又支起來了,不讓他進屋躲清閑的時候,他便一聲不吭的坐在她旁邊幫忙數錢。有時也會跟著打上兩圈,奈何賭運不濟,總是輸個底掉以後不讓打了。

裴公子偶爾也會去菜市買菜,菜場的販子同他說話他也開始應了。

小商販們都知道前段時間白素貞回了趟娘家,心裏其實都揣著許多疑問。又眼見著裴公子人變隨和了,不由大著膽子問了一句。

“前些天,您跟府裏那位吵架了?”

“也不算吵架吧,應該是我把她氣到了。”

小商販又問:“那現下是哄回來了?”

“哄回來了。”

“那脾氣可是夠大的,我瞧著一連走了好些天呢。說到這個,其實小的們都想知道,府裏到底是誰當家啊?”

而脾氣夠大的白娘娘也恰在此時嫋嫋婷婷的出來接他,她不知道小商販們問了什麽,隻看到他突然對著她笑了,一麵拉過她的手自人群中走出來一麵笑答。

“聽她的。”

她迷迷糊糊的問他:“什麽聽她的?”

他慢條斯理的回:“什麽都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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