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無常二爺

素貞一見青宴等人來了,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強撐了許久的妖力鬱結於胸,終是咳出了一大口妖血來。急得一眾“親衛”一疊連聲喚道:“娘娘!”

白素貞沒了力氣,便緩緩在石地上趴伏著緩了一會兒,再抬眼看看手底下那群親衛焦急的臉,竟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擰了兩下腦袋,問一旁的猴子精:“你怎麽來了?不跟我吵了?”

猴子精哭的淚眼婆娑的說:“換季了,我怕娘娘身上不舒服便給您送衣服來了。”

三月蛇脫皮,白素貞或許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要換衣服”,伺候了她百年之久的猴子精可是記得一清二楚。

猴子精當初同白素貞分別之時,雖然也嘮叨過她的不好,然而兩人都是過命的交情,過了一段不用修山洞的日子之後,就跟山裏的石頭精一起愁眉苦臉起來。

它們有點想娘娘了,便隻身背著包袱去了錢塘縣探望白素貞。未及聽看家的青蛇說,她去了昆侖神山多時未歸,心裏一推算日子便知這必然是出了事。兩妖又轉臉上了峨眉山,帶了一眾親衛出來尋她。果然幾人飛至平陵鎮一帶發現有人鬥法,立時便衝了下來。

猴子精說:“娘娘,小的們來晚了,您受苦了。”

白娘娘撐起半邊身子捏了兩下它毛茸茸的爪子。:“這不還沒咽氣兒呢嘛,你們來的正是時候。”

猴子精聽後就隻管哭,倒是青宴比它頭腦清醒些,幾步上前探了探素貞的元神,又反輸了些妖力給她才道:“還好,該散都沒散呢。”

白素貞見他嘴角掛著的笑容有點幸災樂禍,不由挑了他的下巴拉到自己跟前說:“你莫不是也掐著日子來的?一個月的時限可是要到了。”

青宴悶笑了兩聲,將她雜亂的長發順到耳後,撫著一縷青絲道:“我隻說想你了,你信我嗎?下次將頭發綁起來再動手,無端糟蹋了這頭好東西。”

素貞仰頭,疲憊的癱在地上笑答:“青爺真是講得一嘴討喜女人話,若有下次,你便幫我綁吧。”

響尾知道大限已到,眼見著白素貞的兵全到了,蛇身忽而化成人形便準備趁他們說話的當口悄悄逃走。

卻不想,腳下剛邁出半步,便見才剛跟素貞閑聊的青衣公子瞬間擋在了自己身前。

他還是那副風流憊賴的樣子,似笑非笑地看著響尾道:“姑娘這是要去哪?咱們還沒親近完呢。”

響尾見他似有調戲自己之意,又見他隻有七百年道行,自己雖然身受重傷倒是可以拚上一拚。便忍著身上的疼痛朝前蹭了兩步,挺著胸脯笑道。

“公子想聊什麽?”

青宴摸摸鼻子說:“都行啊,我有時候挺隨意的。”

響尾一聽這是有戲,便四顧了兩眼,嬌羞回道:“那得找處僻靜地方才好聊。”

青宴似是也起了些興致,就近俯身認真端詳了一會兒她的臉。

“唔鼻梁矮了點,嘴唇薄了點,眼睛倒是不錯,可惜睫毛又太短。”

青爺眼稍一挑,搖頭笑到:“算了,不和胃口。”

這一笑,又帶出了一陣劇烈的咳。然而青宴手中的長劍可拿的極穩,就在響尾怒極再要發聲之時,精準無比地刺穿了她的妖骨。

妖骨就相當於人的死穴,人刺死穴會死,妖刺死穴卻隻會生不如死。

響尾疼得整個蛇身都扭曲成了一團,雙眼升騰出的妖氣幾乎要從眼球中爆了出來。將她折磨成這樣的男子卻依舊閑適,一麵側頭看著一麵道。

“莫叫了,仔細傷了喉嚨。”

青宴的狠,從來不藏在眉眼裏。

釘住響尾以後,猴子精又衝過來問他,其餘眾妖該作何處置?

青爺漫不經心的擦了兩把手上的妖血,隨手將帕子丟到地上道。

“滅了吧。”

眾妖得令,立時圍向餘下眾人。

素貞卻隻看著一旁的小和尚出神。

她見他在放空,也可能是累極了在歇乏,套在身上的僧袍早已髒成了一片,掛在身上顯得身形都單薄了許多。

青宴說把妖都滅了,他沒有吭聲,隻是眉頭幾不可聞的蹙了一下。白素貞知道他未必想看到如此血腥的一幕。就在眾妖手起刀落之時,懶洋洋的說了聲:“都捆了吧,帶回去讓和尚化著玩兒。直接咽氣兒了有什麽意思。”

猴子精聽後楞了許久,猴眼瞪得挺大對素貞說到:“娘娘您是不是轉性了?怎麽自從跟法海禪師走了以後,性子都比從前仁慈了?不過這樣倒也好,顯得人都端莊了,氣質也”

猴子精“出塵了”三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見素貞捶著發疼的膀子加了一句:“給老子全部揍到隻留一口氣兒!打我?揍的它祖奶奶都不認識它們!!!”

青宴似乎早料到是這個結果,靠在一旁的老樹邊兒,無聲的彎了一下嘴角。

老白原來喜歡呆和尚啊,真新鮮。

黑熊洞裏的那幾個妖怪,本來也沒剩下幾隻了。被白素貞手底下的“親衛”們揍得鼻青臉腫以後,統一用一隻大筐裝了進去,帶回去給法海禪師化著玩兒。

大妖們回去的法子自然也不可能用走的,都是會飛的帶著不會飛的。白娘娘難得也嚐試了一次被人拴在腰上帶著飛的感覺。

那滋味,真的是十分不爽。

青宴帶著法海禪師和素貞飛,白素貞又實在看不得他嘴角若有似無的得意,對著他翻了一個巨大無比的白眼,眼仁都差點翻不回來,也著實正正經經品出了法海禪師當初不喜歡被她帶著飛的心情。

實在是太!嘚!瑟!了!

青宴的天上功夫很穩,估計是顧及著白素貞身上有傷,因此並未做出故意帶著她往樹上撞樹葉的事情。

他承認自己這次出來並未為了找白素貞,就像白素貞去昆侖山盜草,也不是單純的為了替他抹去那條傷人性命的罪孽一樣,兩人都是各取所需。

他若不找來,腕上的法咒發作了,受罪的還是自己。

青宴有的時候也在琢磨,白素貞到底算自己的什麽人呢?若說是仇人,她算一個。因他限製了他的自由,若說真有多大的仇怨,她倒也沒虧了他,自他跟了她便將白蛇令給了他,不然他也沒有本事能調動的了她的親衛。

隻是這女人向來粗俗,以至於青爺多數時間都很看不上她,眼見著到了錢塘境內,才同她說了一句:“五鬼在家守著孩子呢,你抓穩了,快到地方了。”

而在家老老實實看孩子的五鬼,此時卻正急得團團亂轉。

法海禪師走的時候便將許仙的元神穩得妥妥當當,除開他們離開的大半個月,再將將撐足半月都是不成問題的。

隻是,許仙的元神是護住了,生魂卻難撐得太久。許仙的肉身早在三日前便咽了氣,進入了一種身死魂僵的狀態。

說到許仙現下的情況,其實也不是完全的死了。隻能說是進入了一種強行封閉的狀態,隻等著昆侖靈芝到了便可續命。五鬼日夜輪番守護,有妖來,不怕,白府本來就是個妖精窩。有鬼來,那更不怕,五鬼算是鬼裏頭的祖宗,來了也是送上門給它們吞。

隻是這次來的,是黑白無常。

五鬼嚇得魂兒都快飄散了。

小灰是隻妖,不太懂這裏頭的道道,但一見來人是地府裏的鬼官便知這事兒要不好辦了。連忙帶著幾隻小妖衝出來說道:“兩位官爺是有啥事啊?我們娘娘這會子不在家,要不等娘娘來了咱們再聊吧?”

黑白無常自來收鬼不收妖,此次過來也是直奔許仙魂魄而來,不想竟讓他們撞見了一直被地府通緝的五鬼,索性連同六“人”的魂魄一並勾了,又對攔住它們的小妖喝道。

“我們兄弟二人隻管鬼神,不問妖道,若不想我們取你等性命便速速讓開,莫要妨礙我們辦公!”

小灰心裏是很怕的,但是青宴說這是娘娘的吩咐,萬不能讓許仙的魂魄離體。再者,這些時日也都是它在看護著許仙和玲花二人,對這兄妹兩個也早有了感情。許仙的魂魄要是被勾走了,便是連昆侖山的仙草也救不得了。

小灰雖然年紀小,但是很有一些執拗,眼見著黑白二人便要勾魂離去,急得腳丫子一連在地上跺了好幾下,強撐著膽子追上來說。

“兩位大哥!!!!你們!!吃完了飯再走唄。”

黑白無常哪裏有時間聽它在那兒碎碎念,見她一直張開雙臂在那兒攔著,便抬起手中哭喪棒直接對著它的麵上揮了過來。

小灰不敢碰對方的法器,生怕會被散魂,隻能一麵躲閃著一麵吩咐家裏兄弟姐妹都去攔著。

小妖們心知也鬥不過黑白無常,便紛紛撲倒死死抱住對方大腿,摟得親舅老爺似的對黑白無常說。

“二位官爺再等會兒唄,我們娘娘很快就回來了,青公子已經去接了,真去接了。”

黑白無常從來沒遇到過這麽無賴還膽兒大的妖,怒急之下隻能亮出了鬼光將它們震開。小妖們倒像是不怕死似的,震開以後又都畏手畏腳的滾回來繼續抱著道。

“吃完了飯再走唄,我們娘娘一會兒就回了。”

黑無常的脾氣自來不好,也不知道養著這些東西的到底是個什麽人,就能把它們教的隻會撒潑耍賴的樣。被擾得最不勝其煩之時,對著小灰的脖子掐了過去。

然而黑無常的手卻落了空,就在他即將掐住小灰脖子的一刻,手腕忽而被一條半空中襲來的白練緊緊勒住,直接就勢抻了個趔趄。

自半空落下的女子長發披散如一個女瘋子,飄然若仙的一身白衣也不知在哪兒折騰成髒兮兮的一團破布。拉摔了黑無常之後又嫋嫋婷婷的站定了,眉眼微挑,緩慢的說了句。

“二爺怎麽這麽大脾氣?”

黑白無常又並稱為無常二爺,這個稱呼在外頭其實被叫的不多,堪堪隻在仙界和地府有人知曉。黑白無常不知來人是個什麽來頭,正待猜測她身份之時,便見小灰領著眾妖急慌慌地撲跪在地,道:“娘娘可算是回來了。”

黑白無常這方知,原來她才是這群妖的主子。隻是你看她方才說話的神色語氣,哪裏有半點攀談的樣子,那是滿臉都寫著不耐煩,倒恨不得立時打發了他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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