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腦袋長包了

呆和尚收了青蛇回來以後,腦袋就腫了。

那金缽其實挺重,白素貞玩鬧起來沒深沒淺的,回去才發現小和尚腦袋上腫了個大包。

白娘娘本來還想去審問一下青蛇,她覺得,那個青衣青皮的東西,很有可能是小青。結果一看法海禪師腦袋上長包了,沒心思問了,擰著兩條大長腿又蹭到他屋裏來要給他上藥。

法海禪師沒做住持之前也在遊方中收過很多妖,三災八難,受傷吃藥都是常事。白素貞拿著白瓷瓶進來的時候,他還盤膝坐在蒲團上老老實實的念經。

屋內的燭火因著開門的動作搖晃了兩下,法海禪師鋥亮的腦袋上,青包也隨著燭火忽明忽暗。白娘娘擰著步子走進來,關了門,落了鎖,將瓷瓶往桌上一放,擼胳膊卷袖子就要開始上藥。

法海禪師一見她這個架勢便懂了,眉頭一皺,將頭偏了偏說:“我不用上藥。”

白素貞也跟著皺了眉,吊兒郎當的將腿一支歪著腦袋看他道。

“是不用上藥,還是不用我上藥?”

法海禪師看了眼白素貞說:“不用你上。”

白娘娘便就近盯著他看著,鳳眼微眯,似笑非笑,手腕處白練緩慢的自袖中遊龍般**出,明顯是要捆了他。

法海禪師抬頭看了一眼房梁。

他有點不想跟白素貞動手,從峨眉山到錢塘縣,每次打完架都要修房梁。白素貞又是個隻會瞪著眼睛看別人修的,這次妖精們不在,顯然修的還是自己。

法海禪師還有半本經文沒有參悟,並不想大半夜頂著星星修房頂,便悻悻的放下了手裏串珠,將桌上的藥拿了過來。

這白瓷瓶裏的藥,還是上次白素貞受傷的時候他拿給她的,上好的禦品金創,是聖上賞給他父親,父親又拿給他的。

法海禪師一直將瓷瓶帶在身上,從來沒用過。也不知道為什麽,那次見她受了傷,便拿給她用了。

法海禪師的屋裏不放銅鏡,沒有能照影的物件,便自己用手指在腦袋上摸了摸,摸疼了,就倒出一點藥粉往腦袋上抹。

白素貞見後也沒攔著,隻隨手拉了他床邊的枕頭在懷裏抱著,眨巴了兩下眼睛道。

“你這樣怎麽上啊?”

法海禪師說:“就這麽上啊。”

說完手掌微彎,攏著手心裏的藥粉往頭上一扣,扣的不算太準,但大半都蓋上去了,隻留下一點粉末,順著腦門滑了兩條白印下來。

白素貞瞠目結舌的看著,沒想到這和尚會木納成這樣,嘴角一抿咯咯咯的笑道:“出家人是不是都像你那麽傻呀?”

法海禪師不知道她在笑什麽,抬手一抹額頭,沾了一手的藥粉,也跟著笑了起來。

小和尚的臉生的精致俊秀,笑起來的時候有兩隻深深的酒坑,眸光總是亮晶晶的,帶著一種孩子般的幹淨。白娘娘就臥在一旁看著,並攏成一條的長腿悄沒生息的左右擰動了兩下。

她有點想告訴他:你笑起來很好看。

但是她沒說,就在小和尚抬起眼看她的時候,她懶洋洋的從蒲團上起來了。白裙被她拖拽在地劃開一個漂亮的弧度,白素貞搖曳生姿的對法海禪師說:“藥既然上完了,是時候去看看那位妖尊大人了。”

法海禪師將金缽放在了北院的屋裏。

兩人一路行至後院,剛將門推開一條小縫,就看到缽裏的青蛇在抻著蛇頭跟壇子裏的五鬼吵架。

妖尊大人此時半個身子都被壓在缽裏,唯一能抬起來的上半截也隻到缽口一指處。它的蛇頭上還帶著傷,那是被白素貞的雄黃寶劍劃破的半邊額角。

之前妖洞中的儒雅公子,此時聲音還是儒雅的,隻是語氣不甚太好,蛇嘴一張一合的罵道:“沒義氣的東西,隨便幾張破符就把老子賣了,仔細老子出來以後弄死你們!我身上有傷的事情是不是也是你們告訴她的?!”

五鬼說:“不是,我們沒說。您自己身子骨不好,一天到晚病歪歪的,人家一看不就知道了嗎?”

青蛇就惱了,蛇頭抻的恨不得立時爬出來:“什麽叫一天到晚病歪歪的?要不是為了救你們,老子會被那條鯉魚精打傷?”

五鬼說:“那也是您搶了它的女人在先,不然人家抓我們做什麽?又不能吃。”

“就是,整日就知道風流快活,也不知道養那些女人有什麽用。”

“養了也沒有一個能在一塊兒和平共處的。一個來了,撞見了另一個就要開打,上次八個女妖精在洞府裏動了手,不是連你也一塊給揍了嗎?”

青蛇抻直了“脖子”,不說話了。末了腦袋搭在金缽邊兒上,將蛇眼一挑,對著外麵道了句。

“白娘娘好興致,既聽的差不多了,便請進來說話吧。”

白素貞覺得很有趣,推開門走進去,步子邁的慢悠悠的。她仔細打量了兩眼他的蛇身,通體碧綠沒有一絲雜色,是條好看的青蛇。

法海禪師也在屋裏坐了,對青蛇道:“我們打不開你洞府關稚兒的結界,若不想我立時散了你的修為,便趕緊將裏麵的孩子放出來。”

青蛇卻半點沒有懼怕的樣子,反而謙和問他:“還沒請教這位怎麽稱呼?”

小和尚單手行了一個佛禮說:“叫我法海禪師。”

每當小和尚對人說,叫我法海禪師的時候,白娘娘就特別想笑。

她覺得他似乎很喜歡裝老,讓自己看上去很有體統威嚴的樣子。

青蛇聽後蛇身彎了一下,似乎是還了一禮,甚有規矩的回了一句:“失敬。”

他對他們說,他可以放了那些孩子,也可以還了吸進去的靈元。前提是白素貞和法海必須放了他和五鬼。

他手上沒沾過血,這次也是因為被鯉魚精重傷他壞了元氣才出此下策的。如今它恢複的差不多了,也並非真想要了那群孩子的性命,即便他們不來,他也是要歸還的。

青蛇的話說的半真半假,他的身體卻確實受過重傷。至於他是不是單為療傷,而非同時動了用孩子的靈元提升修為的心思,便無人知曉了。

當晚,一行三人再次去了趟鶴風山,青蛇如約放出了孩子。他將他們都關在了鶴風山的山頂,山風大的出奇。

白素貞之前沒注意過,今兒就近看了才發現,這地界竟是雙麵鄰水。左麵臨著靈泉河,右邊靠著西湖的一條支流,濕氣重,樹葉茂,實在很適合那條水蛇養生,連她都有些想安營紮寨了。

法海禪師在他身上立了法咒,自缽中放他出來讓他化成了人形,又喚了之前丟失的幾個孩子過來。青蛇便盤膝施法,還歸靈元,隻見一道青光閃過,癡傻孩子的神誌便逐漸清醒了起來。

法海禪師又讓各家父母將孩子領走,玲花一聽說弟弟回來,比她爹娘到的還早,一路狂奔進來,抱著一個瘦弱的小男孩就開始掉眼淚。

一眾孩子皆被盡數領走。

青蛇施法後,卻因一時掏空了吸進的靈元,一連昏迷了好些天。

法海禪師原本是想將它塞進缽裏散了修為的,畢竟一隻動過邪念的妖,你不知道它還會不會繼續害人。

然而白素貞卻在他準備施法之時攔住了他。

她對法海禪師說:“這隻妖我要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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