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起床氣
其實法海禪師跟白素貞都是有點悠哉的性子。將五鬼團吧團吧裝進一個黑壇子,帶回客棧以後,一個沐浴更衣,躺在**呼呼大睡。一個就參禪禮佛,醜時方歇。一時各忙個的,竟是沒一個想起來看看的。
清早雞叫,法海禪師就慢悠悠的出來了,做過早課吃完早飯之後照舊坐在院中看樹葉。
直到風過了,葉落了,吹吹噠噠在地上滾了兩圈他才想起來,屋裏還圈著一罐子鬼呢。
他又走去看鬼。
他們住的這處屋子是北院的,因著白素貞不喜幹燥之所,天已大亮時,屋內還是潮濕陰涼的。法海禪師進去以後拉緊了窗戶上的簾子,罐子打開一半,伸手進去拎了一個鬼腦袋出來。仔細端詳一番,發現不認識,又換了一顆,還是不認識,一連抓了好幾次,找到了那隻賣他們布老虎的“小商販”的腦袋,不換了。瞪著一雙清澈幹淨的眸子開始上上下下的打量。
“小商販”長得其實是憨實的,隻是變了鬼以後醜了許多。
但凡能化形的鬼,道行都比旁的孤魂野鬼高深一些。這些東西能在青天白日裏出來,但是精神都不濟,統一是個迷迷糊糊的萎靡樣子。
法海禪師搬了張小板凳過來,戳了兩下“小商販”的眼皮子說。
“醒來說話。”
“小商販”睜開眼後盯著法海禪師鋥亮的一顆光頭,也是一陣訝異,結結巴巴的說。
“你是個和尚?!”
“嗯,和尚。”
法海禪師坐直了些,將身旁的檀木小幾扯近,倒了一杯涼茶喝。
“孩子你們藏到哪裏去了?”
他在它們身上感應不到人的靈元,鬼道修身也用不了人的陽氣,因此知道這些東西並不是幕後的症結。
“小商販”裝傻充愣的說。
“什麽孩子?禪師說的話我怎麽聽不懂?”
法海禪師也不急,繼續慢條斯理的問。
“那便將幕後的妖精是誰告訴我,長翅膀了嗎?”
會飛的不太好打,他不會飛。
“小商販”的眼神閃了閃,嘴裏稀裏糊塗帶出一長串嘮叨,話說的含糊不清,大意就是他不知道,知道也不會說,挺講義氣的架勢。
法海禪師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覺得他很醜,又有點看不下去。便開始一點一點將壇子往窗戶底下挪。
“小商販”見後一驚,一疊連聲說到:“和尚你幹嘛?”
法海禪師說:“帶你曬曬太陽。”
正午的陽光最烈,灼燙在鬼的身上,滋味是一天之中最不好受的。法海禪師也不完全的曬著它,隻將窗簾拉開一個小縫,曬一會兒,拉上一會兒,再曬,再拉,麵無表情的玩兒的興致勃勃。
“小商販”疼的吱哇亂叫,嘴巴卻硬的很,一直死倔著不肯開口。也正在這時,屋內的房門再次被推開了,一名身著月白長裙的小女童,迷迷糊糊的打著嗬欠走了進來。
你看她不高的個頭,走路也是懶洋洋的,一頭亂糟糟的長發,一看就是剛睡起來。左右她也不梳,就由著它那麽亂著。一雙剪水似的眼睛,眼眶裏還有著嗬欠打出來後帶出的一汪水汽。
白娘娘扮女童扮上了癮,似是極喜歡自己的肉手短腿。
隻是她今日不是自然醒,所以心情並不太好。
白素貞睡眼惺忪的站在屋裏發了一陣呆,又在法海禪師和“小商販”瞠目結舌的目光下,慢吞吞的推了張椅子,又慢吞吞的爬上來,站上去,抬手就給了“小商販”一記腦瓢,十分氣不順的罵道:“叫你娘個鬼!還讓不讓人睡覺了?讓不讓!讓不讓!讓不讓!”
一邊說一邊打腦瓢,打的啪啪作響,愣是將“小商販”打得腦殼嗡嗡,眼冒金星。
法海禪師對於白素貞的粗俗已經見怪不怪了,一看她起床氣上來了,也不惹她。自去安安靜靜的踱到一邊喝茶。
心裏琢磨著,怎麽才能板一板她愛爆粗口的毛病。
白娘娘怒拍了一通鬼腦袋以後,起床氣消了大半。嘴巴吧唧兩下,又覺得餓了,便隨手抓了小和尚手裏喝剩的半盞茶來吃。
法海禪師也習慣了,連同杯子一塊給她,起身出去給她叫早飯去了。
屋內一時又飄起了飯香,白素貞蹲在板凳上抻著筷子夾菜,法海禪師便坐在一旁念經。飯桌上一點動靜也沒有,偶爾白素貞的筷子掉了,偷偷要用手抓,法海禪師便會重新給她撿起來洗好,叫她老老實實用筷子吃。
屋裏的窗簾此時已經放下了,“小商販”默默隱在壇子裏看著。覺得這一僧一妖,怎麽關係好的跟,跟什麽似的呢?他有點想不出來,白娘娘也沒給他想的時間,一時飯畢後,她心情好了,又笑嗬嗬的站到它跟前道。
“你知不知道這個世道講義氣沒有用?便是如你我現在這般,你幕後的主子也沒來救你。你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若還是連這點道理都想不通,真不如完全死掉的好。”
“小商販”說:“那是因為我主子沒得到消息,不然,定是不會放著我們不管的。”
白娘娘磨了兩下指甲。
“原來它手下就你們這幾頭蒜啊。”
“小商販”這才反應過來,是被白素貞套了話了。怒氣衝衝的道:“要殺要剮你一句話吧。我們兄弟幾個這次落到你們手裏,也算是倒了八百輩子的血黴了,我們不怕死,要動手就快些!”
白娘娘笑的孩子一般,趴在壇子邊兒上的腦袋還是亂糟糟的一團。胖乎乎的小手一指不遠處的法海禪師說:“他不殺生,我手上也還沒沾過血,你想死也沒那麽容易。我活了這麽大歲數,自然手裏也有些好東西,便送你玩兒玩兒。”
白素貞說完,又低頭去找腰間的小荷包。荷包鼓鼓囊囊的,也不知裝了什麽東西。
“小商販”一直拿眼睛盯著,直到那個東西被掏出來,駭的臉都白了。
那是一遝鎮鬼用的黃符!
黃符的威力可不比外麵的日頭,那是能釘到“鬼骨頭”裏的東西。
素貞說:“癡兒,今日你撿了個便宜。這東西可是青木觀禦靈真人親手畫的鎮鬼符,外頭叫價不低呢,難得你有這份福氣消受。”
這是白娘娘當初從小道士沽清那裏搶來的。說起小道士,也是個不聽話的,她不跟他一起接生意以後,他就四處遊走騙錢。一張收鬼的符紙當做招財符來賣,坑騙了不少百姓。
白娘娘“土匪”慣了,得了消息以後“沒收”了一荷包黃紙,又打發他回山找他師父去了。
沒想到,這幾張黃不拉幾的破紙倒是在這會子派上了用場。
因著不怎麽會用道門裏的東西,白娘娘用起符紙的法子也是簡單粗暴,直接抓了一把對著壇子塞進去了。一時之間,隻聞一陣撕心裂肺的鬼叫,威力比想象的要大的多。
素貞扔完之後便翹著小腳坐在桌子上等著,一妖一僧都是一派閑散悠然。
隔了一會兒,再要抓一把扔進去,果然聽到裏麵的鬼七七八八的叫嚷著。
“娘娘饒命,您想知道什麽,我們全盤相告就是了。”
白素貞墊著腳探進壇子裏,挨個摸了摸它們的腦袋,笑眯眯的稱讚。
“還算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