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白素貞的山頭被占了

白素貞的山頭被占了。

就在法海禪師氣的不跟她打架轉身回金山寺以後的第二天,白娘娘的清風洞裏迎來了一位陰陽怪氣兒的主兒。

那是個可以幻化出人形的妖怪,五官長得棱角分明的樣子,鼻子十分醜,好像帶著鉤子,眼神銳利,眉骨突出,雖穿得體體麵麵的來拜訪白娘娘,但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麽好相與的貨色。

他告訴白素貞,自己看中了峨眉山的山頭,因知道這裏頭有個千年真身的白娘娘,特地過來商討一下,想不費一兵一卒她分坐山頭兩把交椅。

白娘娘想是沒有睡醒,也或者是困得迷糊,歪在棺材板裏專心致誌的摳蛇皮。

她覺得自己可能是要換皮了,皮身表麵又是幹巴巴的一層,粘在身上好不舒坦。又摳了一會兒,慢條斯理的嗔怪一旁伺候的妖怪。

“洞裏沒椅子了?怎地讓客人站著說話?”

妖精站在她身邊笑答。

“娘娘想是糊塗了,咱們洞裏除了您屋裏那一把,哪裏還有過什麽椅子。”

白素貞點頭說。

“哦,那你把石凳給貴客搬一個過來,一點不懂變通。”

小妖精咧嘴就要去搬凳子,一唱一和之間也將態度拿捏的很清楚,那就是沒得商量了。

山頭交椅就這一把,你要來,就做石凳,跟妖精們平起平坐。要是不來,那咱們就直接招呼吧。

於是雙方開打,白素貞不知是冬眠太久了,還是久未遇到跟她紮紮實實拚命的對手,居然沒打過。轉臉招呼自己的妖子妖孫一塊揍丫的。

那妖精也是帶著“人”來的,滿山遍野都是長著翅膀會飛的“家禽”,一時之間鬧了挺大一通,白娘娘的清風洞後院都塌了小半邊。

白素貞穿過來之前本來就不是什麽“好戰分子”,進洞以後更是受萬妖敬仰。

因修煉的年頭比旁的妖精久,時常用歲數就可輕鬆碾壓。如今挨了這麽一頓胖揍,心裏實在是不忿的,跟法海禪師說起時,更是難解心中憤慨。

她擼著胳膊給他看自己胳膊上的抓痕,義憤填膺的說:“峨眉山的猴多吧?造反的時候也沒敢往我身上招呼。你看看他給我抓的”

峨眉山的猴當然抓不著她,她是能飛的蛇,而這次來的,是個比她更能飛的。

法海禪師一直覺得,白素貞是個從來不知羞臊為何物的女人。就說現下他們孤男寡女在一個屋裏坐著,她就能將衣服撩到肩膀頭的位置,為的就是讓她看看手腕處的一個抓痕。

用得著撩那麽高嗎?

法海禪師抬起麵前的茶杯目不斜視的綴了一口,並不關心她的傷勢。

白娘娘對於他完全不關心的行為極端不滿,雙腿並攏朝前一蹭,瞪著一雙剪水似的鳳眼抬高了胳膊說。

“你看一眼,不看怎麽知道那妖精是個什麽東西,身家功夫多厲害?”

白素貞的嗓音屬於那種極溫婉的,不刺耳,音色卻透著軟糯,聽在耳朵裏總覺得她在撒嬌。

法海禪師不耐煩搭理她,她便不厭其煩的舉著胳膊。

“你看一眼,好陪我去峨眉山奪回地盤。”

法海禪師說:“妖精的事,你該找妖精解決。”

他不管它們那些破事兒。

白素貞一聽這話就覺得奇了,大言不慚的道。

“你也知道我在外麵風評不好,哪裏有什麽妖精願意幫我打架。你是出家人,出家人就該普渡眾生。經文裏何曾寫過,妖精不算眾生了?”

說完又湊到他耳朵邊吹氣兒。

“你不就一直想普渡我的?”

他那是想普渡他自己!!

法海禪師真恨不得趕緊離了凡塵這點破事兒,再抬眼一看旁邊的白素貞,更心塞,轉臉又打算走了。

白娘娘早知道他這一鬧就炸毛的性子,你走,她就慢悠悠的在後麵跟著,扯著他的僧袍說。

“法海禪師,打個商量吧?你幫我奪回山頭,我幫你找到許仙渡劫。”

法海禪師不動了,轉頭看向對他笑得和和氣氣的白素貞,似是在探究她說的話有幾分可信。

白素貞就大大方方的讓他看著,末了勾唇一笑。

“傻和尚,你看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法海禪師對於她言語上的挑逗早已習以為常,對待她的態度也從來是萬年不變的冷漠臉。埋頭思量了一會兒,他問。

“那東西什麽來頭?”

他不知道白素貞這次會不會誆他,兩人為了一個許仙已經僵持了這麽多年了,如今她肯下山,他便姑且信她一信。

而且法海禪師不太識路,若白素貞這次從峨眉山“搬了家”,住到了更遠的地方,他再想尋她又不知要尋到幾時。

素貞一看,這便是應了,笑得忒是賤兮兮的喜氣,又撩開衣裳袖子給他看胳膊說:“你瞅瞅,這是個什麽東西。”

法海禪師深知白素貞是個難纏的,少不得抬眼去尋她腕子上的傷口。沒尋到,隻得順著那條胳膊往膀子上看了看。

白素貞常年不出洞府,又是妖化的人身,肌膚本就比旁的人細嫩白皙,那條胳膊就像條幹幹淨淨的白練,單擺在那裏都像是要泛著水潤的光,哪裏見到什麽傷口。

法海禪師悟了。

“你在耍我。”

白娘娘緩慢的眨巴了一下眼睛,長睫輕掃眼底,促狹道。

“怎會,想是我忘了,受傷的是這條胳膊嘛。”

說著又去擼另一條袖子,依舊是拉得老高,指著自己手腕上一小塊兒皮說。

“你看看,都紅了。”

法海禪師嘴唇抿的死緊,清俊的臉上驀地染上一抹暈紅,那是被她氣得夠嗆。他心知這是又被這個混賬東西給戲弄了,轉身又要出門,再次被白素貞拉住。

“哎,怎麽說著說著又惱了。出家人哪有你這麽臭脾氣的,你且看看,傷口真在這兒呢。”

白娘娘說話間手腕翻轉,當真在手腕和胳膊處現出一道深深的爪痕。

那傷口極深,似是被尖銳之物劃過,破開的肌理已經開始結痂,因為沒有得到妥善的處理,裂開的傷口處已經紅的發黑,血也凝幹在上麵。

法海禪師眉頭微蹙,盯著那爪痕看得認真。良久之後道。

“道行不淺,是隻千年鷹妖。可見它有什麽法器不曾?”

白素貞說:“法器倒是沒見多厲害,無法就是條破鞭子。隻是它化形之後我鬥不過它,我仔細分析了一路,覺得問題大概出在動物鏈上。老鷹是蛇的天敵吧?”

她好像記得《動物世界》是這麽說的。

法海禪師一看白素貞又開始胡說八道了,便不再跟她囉嗦。隻在懷裏扔給她一個白色瓷瓶讓她上藥。轉身又坐回蒲團前去擦他的缽。

他的缽是上頭給的,能收妖,祭出去就能收進來。除了煉化不了白素貞,多數妖精都是怕這個的。

白娘娘自去一邊上藥,敷一會兒偷眼看法海一會兒。

眼神從他端正的眉眼滑到鼻梁,再到那一口薄唇。他擦缽擦的認真,眼神專注目不斜視,甚至有些虔誠了。左手邊一隻黑檀刻冬梅花的茶杯,杯口一絲熱氣都不泛。

他似乎慣喜歡喝冷茶,白娘娘站得高望得遠,能看見茶麵上飄著的幾朵貢**瓣。她笑著擰著兩條腿過來,靠在茶幾邊上說。

“小和尚,你這個年紀,在某些需求上是不是不小?放這麽多貢菊,你有這麽大的火?”

說著眼神還不老實,上上下下的打量他。嘴角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是非常昭然若揭的不懷好意。

法海禪師哪裏來的火?

他最惱火的事兒不就是麵前這條混賬蛇麽?!

白素貞看他氣的嘴唇又抿起來了,覺得很開心,當著他的麵將那茶杯端起來,就著他喝過的水痕印上去,綴了一口,櫻唇上下吧嗒了兩下,說。

“味道還不錯。”

法海禪師僧袍之下的手不自覺的收緊了一下。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掐死眼前這個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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