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你身邊

深夜,月光時有時無,微薄的霧蔓延在一望無垠的田野中,遠處偶爾有被驚醒的狗叫聲,有氣無力的,像被人掐住了喉嚨一般。

祝之城開著車在沉寂的公路上飛馳,他剛剛在離祝家莊的小河——雙江上遊拋屍,屍體的主人是他的情人劉曉茜。劉曉茜的弟弟最近要在北京買房,需要一大筆錢,首都的房價那可真不是吹的,數目之大,沒四五個吹的大大的氣球是裝不下的。

祝之城雖然愛著劉曉茜,也有錢,但是一下子要拿出這麽大一筆錢來,實在是不大情願,於是就百般推脫,劉曉茜一怒之下就威脅說要將他們的事情公之於眾,身為灘頭古鎮某重要職位的祝之城頓時惡從膽邊生,將劉曉茜失手打死。

殺人竟然是一件如此簡單的事情,隻是處理屍體是一件很繁瑣的事情。

祝之城想起年少時經常在雙江捕魚,雙江裏有很多水潭,實在是一個非常優良的藏屍之地,方圓十裏殺人之後的首選。

祝之城為了保險,他特地選了一個河道回環之處極深的水潭,又在屍體上綁了一塊大石頭,在屍體完全腐爛之前絕對不會浮上水麵。本以為萬無一失,快到家時才猛地想起,屍體上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東西他忘記拿了,那就是劉曉茜的手機。這個手機是祝之城作為生日禮物送給她的,卡是小店裏隨便買的一張卡,裏麵隻有他一個人的電話號碼。這手機很變態,防摔防水,質量超好,如果屍體腐爛了,手機卻依然完好,那也一樣會揪出他這個凶手來。

祝之城風風火火地趕到水潭邊,看著幽深晦暗的水潭,他心裏有點發怵。

可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留這樣一個隱患,要不然自己這輩子就別想安寧地過日子了。

祝之城一咬牙,叼著防水手電筒,紮入了水中。

深秋的河水已有些刺骨,他估摸著屍體的大概位置,慢慢地摸索了下去。

太黑了,防水手電筒也隻能照亮尺許的範圍,水壓像一堵牆一樣壓得他喘不過氣來,無盡的黑暗四麵八方地襲向他,劉曉茜被掐死前的模樣適時地在腦海中突現,長長的舌頭就像是無處不在的河水,貪婪地舔舐著他的身體。

祝之城決定放棄,他蹬腿往上遊,卻發現雙腳似乎被人拽住了,心裏一驚,難道是?

這怎麽可能?

祝之城慌忙俯身向下看去,一縷縷頭發就像是水草一般**漾在他的麵前,拂拭著他的臉龐,他差點就要嗆水了。

頭發慢慢地往上升,一張臉和他對視著,那是劉曉茜被水泡的發白的臉,她的眼睛閃著不甘的仇恨的光芒,舌頭軟軟地掛在她的身前,然後像觸角一樣慢慢地朝他伸了過來……

祝之城終於嗆水了,他手舞足蹈地躲避著……

當祝之城從夢中醒來時,他發現自己就像是一隻仰躺著的烏龜在四肢亂蹬,喉嚨緊巴巴的非常難受,他掙紮著坐起來,看到了已經拉亮了電燈的妻子的臉。

“做噩夢了?”妻子溫柔地問道,“我去給你倒杯水吧。”

祝之城沒有拒絕妻子遞過來的水,他一飲而盡,舒緩著喉嚨的不適感。

夢境大部分是真實的,三天前,他確實掐死了他的情人劉曉茜,動機與夢中的一樣,並且拋屍於雙江的水潭,在他返回兩人的秘密愛巢善後的時候,他發現她的手機不見了。祝之城斷定手機在她的身上,可是他卻忘了搜她的身,於是趕回水潭,卻終究不敢冒險下水,他唯一能祈禱的是,那個防水手機千萬別像商家吹噓的那般有著金剛不朽之身,又或許,那個手機並不在劉曉茜的身上;總之,他必須找到很多的理由來安撫著自己。

祝之城亂七八糟地想了一回,心情稍稍安定了些,心虛的他卻不敢直麵妻子的關切,於是閉著眼睛躺了下去,他說:“睡吧。”

妻子聽話的將燈關了,依偎在他的身邊,她一直就是這麽一個溫婉乖巧的女人。他和劉曉茜是極其秘密的進行交往,妻子是如此的相信他,沒有絲毫的察覺。

劉曉茜不會再糾纏他了,曾經虧欠妻子的,他會在以後的日子裏一點一點的補齊。

想到這裏,祝之城的手臂不由自主地用了點力,將妻子攬在了懷裏。

祝之城來到辦公室,習慣性的打開了報紙,頭版的圖片和內容讓他大吃一驚,雙江中遊灘頭古鎮段發現了女屍一具,死亡時間四十天左右……

圖片中的屍體他再熟悉不過了,正是劉曉茜。

掐指一算,這天正是他殺死劉曉茜後的第四十二天,他明明把劉曉茜的屍體綁了石頭拋在了雙江上遊的水潭中,怎麽會在雙江中遊出現呢?

難道,是石頭鬆了,屍體隨著水流慢慢地飄到了中遊?

祝之城胡思亂想著各種可能性,突然,一個恐怖的念頭躍進了他的腦海:今天是劉曉茜的六七之日,冥冥之中的她憑著一股怨氣回到了生前熟悉的地方,現在,她是來索命了!

祝之城想起劉曉茜生前在遊泳館裏像魚兒一樣在水中穿梭的身影,更可怕的是他控製不住地想象著劉曉茜在漆黑的夜裏背負著一塊巨大的石頭在水底蠕動的身影,她的手無力地劃呀劃呀,慢慢地劃回了灘頭古鎮……

手裏的報紙悄然落地,祝之城有點喘不過氣來,他撿起報紙站了起來,無力地倚在窗前,在心中怒罵著自己竟然如此的迷信,六七,鬼魂,複仇,多麽荒唐。

他將那篇報道再仔細地看了一遍,卻沒有發現內容裏有提及被綁石塊的消息,或許是在警方的審核中刪去了,或許屍體被發現時石頭真的已經沉入某段河段的水底不見了。

也沒有找到手機的信息,祝之城有了一點點的竊喜,或許,劉曉茜的身上真的沒有手機。

祝之城無法忍受內心的煎熬,他驅車去了發現屍體的現場——是一個河道的拐彎處,茂密地生長了一些冬茅草,如刀一般葉片和筆直粗壯的枝幹都已枯黃,但依然是一個藏屍的好地方。現場被已經散去的警察和圍觀人群踩踏的非常狼藉,大片的冬茅草亂七八糟地倒伏在地,由於枯萎,冬茅草早已經喪失了韌性,輕易就會被折斷。

可是,屍體明明被自己扔進了上遊的水潭裏,又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呢?

這個疑問死死地纏繞著祝之城,讓他有點喘不過氣來。

祝之城不敢做太久的停留,以免引起別人的注意,他開車回到了祝家莊。

妻子已經做好了飯,對於他的突然回來似乎有些吃驚,因為平常祝之城一般是在單位食堂或灘頭古鎮下館子解決,很少回家吃中飯。

祝之城對妻子微笑著,掩飾著內心的不安,他想,如果以後每天中午也都能回家陪妻子吃飯,該有多好。

吃完飯後,祝之城靜靜地吸著煙,屋外有路過的八字先生喊“看相”的吆喝聲,如在以前,祝之城他是不屑一顧的,認為都隻是騙錢的把戲,而這時,他卻突然有想看看八字的念頭。

他站起來,叫住了八字先生,說:“先生,給我看個八字吧。”

八字先生清清瘦瘦的,他不快不慢地朝祝之城走了過來。

兩人麵對麵的坐下來,八字先生先是問清楚了他的生辰,又仔細地看了他的手相,搖頭說道:“你今年有劫。”

“能化解嗎?”

八字先生搖搖頭說道:“對不起,我功力不夠,無法幫你化解。”

祝之城有點急了:“要多少錢?”

八字先生依然搖頭:“不是錢的問題,你這是陰陽劫,我實在無能為力,隻能告誡你好自為之,能不能熬得過去全看你自己的造化。我無法幫你化解,所以我也不會收你的錢。”

陰陽劫?難道是指劉曉茜的鬼魂?

祝之城拉住要起身離去的八字先生,說道:“還請先生救我,要我做什麽我都願意。”

八字先生輕輕掙脫,搖頭歎息一聲,踏步而去。

祝之城如墜冰窖,因為恐懼,他的身體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栗,直到妻子走出屋來拍了他一下,他才慢慢地恢複過來。

“你怎麽了?”妻子一直在廚房洗刷碗筷,並不知道這短短的時間裏發生的事情。

祝之城不敢直視妻子,慌忙避開了,他借口說單位還有事就匆忙驅車離開了家。

祝之城趕回單位,悄悄地上網查詢破解陰陽劫的方法,答案比較的一致,就是要使冤魂安息,祝之城決定晚上帶上香燭紙錢去水潭邊祭奠劉曉茜,祈求她能安息,放自己一條生路。

依然是暗沉的夜晚,月光顯得有些昏黃,秋風卻有點大,吹過路旁的鬆林,發出嗚嗚的如泣如訴的聲音。

水潭附近兩三裏路都沒有人煙,隻有大片的早已經被收割的水稻田,祝之城心裏有點發毛,但還是壯著膽子一步三回頭地來到了水潭邊。回想起處理屍體的那天晚上,他扛著屍體從公路到水潭不過花了五分鍾的時間,而今天晚上,他不僅多花了十來分鍾,途中還摔了兩跤,狼狽不堪。

雖然已是淩晨一點,但為了防止黑暗中的火光太打眼,他特意帶上了一塊長長的帆布圍了起來,四個角插上了棍子,這樣火光就根本不會被人發現了。

祝之城顫抖著點上了香燭紙錢,磕了三個頭,打著哭腔說道:“曉茜,我是無心之失,求求你放過我吧,來世我給你做牛做馬,彌補我的過錯。”

正念叨間,黑暗的水麵似乎有了一點動靜,祝之城抬頭望去,隻見平靜的水麵突然泛起一點漣漪,由於有微弱的波光,所以他確信自己沒有看錯。

是做夢嗎?祝之城用手放在蠟燭上一烤,燙的他差點叫出聲來。

祝之城借助昏黃的月光和燭光,看到劉曉茜慢慢地從水底就像是一根筆直的柱子一般浮了上來,她依然穿著死前的那套衣服,然後,她如履平地,慢慢地從水潭中央走到了祝之城麵前。隔的如此之近,祝之城看的清清楚楚,劉曉茜如平常出浴一般,隻是臉色稍微蒼白了一點。

祝之城磕頭如搗蒜:“曉茜,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愛你的,我怎麽可能舍得殺你,我……”見劉曉茜半天沒有反應,才麻著膽子抬頭看去。

隻見劉曉茜淒涼的笑了:“城城,富貴在天,生死由命,我即便陰魂不散的糾纏你,也換不回我的命。我唯一牽掛的是我那可憐的弟弟,我們姐弟自小相依為命,現在他想在京城立足,卻無立足之地,如果你能幫他,我也好安心的去了。”

祝之城連忙應道:“我一定幫他,我一定幫他。”

劉曉茜蹲下來撫摸著祝之城,冰涼僵硬的觸覺使得祝之城不敢動彈,與往日的撫摸完全不可相提並論。

劉曉茜淒然一笑:“城城,想不到我們竟然已經陰陽相隔,或許,這就是命吧,以前有個算命的就告訴過我,我會犯情人劫。我被你丟進水潭的時候,又黑又冷,我卻動彈不得,心裏隻有對你的恨,我一心想著回去找你報仇,於是背負著那塊石頭,一步一步地朝灘頭古鎮挪著。白天隻能躲在深水區,到了晚上才能挪過淺水區,那塊可恨的石頭也終於在磕碰中脫離了我的身體。可是到了後來,我對你的恨卻越來越少了,我找你報仇又能怎麽樣呢?我就能活過來嗎?我終究是愛著你的,我無法放下對你的愛。所以,我在古鎮旁停了下來,然後,我突然發現我脫離了我的身體,看著那具腐爛不堪的屍體,我想起來了,已經是頭七了,我已經是一個完完全全的鬼了。城城,答應我,即便我以後去投胎了,你也不能忘了我。”

祝之城艱難地擠出了聲音:“我一定不會忘了你的。”

劉曉茜吻了吻他的麵頰,說道:“你走吧,不要被人發現了。”

祝之城巴不得馬上離開,此時香燭之前都已燃燒殆盡,他胡亂收拾了帆布和棍子,急忙離開了。

當他返回到公路上時,他遠遠地模糊地看到劉曉茜又走回到水潭的中央,然後慢慢地沉沒到水潭裏,他看到劉曉茜在依依不舍地向他揮手,或許,此時的她,臉上還掛著冰冷的淚水吧。

但無論如何,自己安然度過了陰陽劫,倒是可喜可賀的,至於錢財,相對於生命來說,自然不可相提並論。

隻是,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

劉曉茜出殯的時候祝之城還特意遠遠地去看了,她弟弟捧著遺像走在前頭,表情非常的淡漠,絲毫沒有一點悲傷。

這讓祝之城隱隱感覺到有些不快,他本以為她的弟弟會痛哭流涕悲痛不已。

盡管如此,他還是決定會想辦法把錢匯進她弟弟的賬號——他找到了以前劉曉茜匯款給她弟弟的憑條——隻是這麽一大筆數目的錢要如何給他又不會引起他的聯想猜疑才是他頭疼的問題——但無論如何,他不想再見到劉曉茜的鬼魂。

在葬禮上他還看到了王一峰,王一峰是去年才進單位的碩士生,他看上去非常的悲傷。

祝之城覺得有點奇怪,在他和劉曉茜交往這麽長的時間裏從未聽她提起過王一峰,而在當下的社會,人走茶涼,更何況死了,更是一了百了,如果不是很好的朋友是不會前來送葬的。

祝之城正猜疑時,王一峰也看見了他,兩人視線交匯,彼此點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

祝之城覺得不便久留,便馬上離開了,但他能感受到身後有一道陰沉的目光正追隨著自己的身影,這突如其來的感覺使他有點慌亂,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做賊心虛吧。

第二天,王一峰來到了祝之城的辦公室,兩人各懷心事的瞎聊著,王一峰突然說道:“你相信這世上有鬼嗎?”

“鬼?”雖然祝之城兩天前曾見過劉曉茜的鬼魂,但他猜不透王一峰挑起這個話題背後的用意,於是猶疑著說道,“或許吧,或許。”

王一峰卻非常肯定地說道:“我相信有鬼。”

“為什麽?”祝之城問道。

“因為,”王一峰低沉地說道,“我見過劉曉茜的鬼魂。”

“哦?”他竟然也見過劉曉茜的鬼魂?祝之城簡直有找到“知己”的感覺,但他卻馬上告誡自己要冷靜下來,於是假裝不相信的樣子,“是嗎?劉曉茜是那個被殺的女孩吧,我那天剛好碰到她的葬禮,你不正好也在嗎。你和他是好朋友吧,要不然她死了之後也不會來找你。”

王一峰點點頭說道:“是的,我們是中學同學,一直是好朋友,我一直在追求她,但她一直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我到灘頭古鎮來工作,99%的原因就是因為她在這裏。”

祝之城暗想,怪不得劉曉茜從不提及王一峰,原來是這個原因。

“劉曉茜失蹤的那些日子我一直心神不寧,有天晚上,我正在家裏上網,突然感覺屋子裏冷颼颼的——你一定沒有體驗過那種感覺,就是突然,一下子,屋子裏的溫度陡然下降了很多,讓你感覺到寒徹肌膚。我有點害怕,一回頭,卻看到——”王一峰的眼睛陡然睜大了,似乎那天還在為那天晚上的遭遇而感到心有餘悸,“我居然看到她就站在屋子的一個角落裏,渾身濕淋淋的,那個時候,還沒有人發現她的屍體,可是,我卻見到了渾身濕淋淋的她。我站起來麻著膽子問,曉茜,你怎麽在這裏?曉茜說,我來看看你。我又問,這些天你到哪裏去了,我到處找你。曉茜說,你不要再找我了,我是來跟你告別的。我很吃驚,告別?你是要到哪裏去嗎?這個時候我已經離她很近了,我清楚地看到她慘白的臉,當她再度張口的時候我簡直要恐懼的大聲叫起來,你知道我看到什麽了嗎?”

王一峰猛地抓住祝之城的手,他沉浸在那段恐懼的回憶中不能自拔,祝之城也想起那天晚上和劉曉茜的近距離接觸,雖然地點不一樣,但那種恐懼到要崩潰的感覺現在回想起來仍然心悸不已。

祝之城被王一峰的恐懼感染了,他顫聲說道:“你看到什麽了?”

王一峰說道:“我看到,看到劉曉茜的嘴裏麵竟然有幾條小魚,就是雙江裏隨處可見的小白條,在她的嘴裏一蹦一蹦的。我住在六樓,門窗緊閉,她是怎麽悄無聲息地進來的,我當時想她可能不是人了,可是我卻無法接受這個解釋,我鼓起勇氣想去擁抱她,她卻阻止了我,說,別過來,你的溫度會傷害到我。我聽完她的這句話就知道她是鬼了,我馬上問她到底是怎麽回事,她卻隻是流淚不肯說,我終於忍耐不住要過去擁抱她,她卻突然不見了,隻剩下了一灘水跡。”

祝之城感到異常的僥幸,如果劉曉茜告訴他真相,那他此刻已經在冰冷的監獄裏了,看來,劉曉茜那天晚上說的話是真的,給她弟弟的錢要盡快給了,免得她再次找上門來。

祝之城不動聲色地說道:“你不會是做夢吧?古人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思念劉曉茜過度,所以晚上夢到了她,而且她失蹤那麽久,你在潛意識裏判斷她出事了,所以才有這樣的一個巧合。”

王一峰看上去似乎有點失望,他喃喃地說道:“你不相信我,可我說的都是真的。曉茜不肯說出真凶,一定有難言之隱,我一定要查出真凶,讓她安息。你知道嗎?當我聽說雙江裏發現了女屍時,我像是失去了控製一般飛快地跑向那裏,我一眼就認出了那是劉曉茜的屍體。而且後來我又去現場看過了,那絕對不是作案現場,屍體可能是從上遊漂下來的,而且我通過警方的熟人了解到,屍體是被人用石頭綁著沉入水底的,雖然那塊石頭找不到了,但是如果能找到拋屍的作案現場,或許能找到些蛛絲馬跡。”

王一峰陷入了沉思,這讓祝之城覺得有點不安,看來,自己得多注意點王一峰的動向了。

晚上,祝之城陪下來視察的領導吃喝玩樂,把他們送到賓館後已是深夜。這情況要是以前他肯定不會回家了,可是現在的他已經痛改前非,於是不顧其他人的挽留,執意開車返回祝家莊。

此時的公路上已經空無一人,公路的一旁是雙江,一旁是山林,黑魆魆的,像一堵看不到邊際的黑色的牆。鄉下的公路沒有路燈,雪白的車大燈的光也無法刺破前方太深太遠的黑暗。

到了桃林路段,由於路況不大好,祝之城於是放慢了車速,這時,他看到路旁似乎有個人蹲在那裏,祝之城心裏犯起了嘀咕,這麽晚了怎麽會有人逗留在這裏呢?以前聽跑夜路的司機說會碰到不幹淨的東西,不會是讓自己給碰到了吧?

想到這裏,祝之城的心裏一緊,正要踩油門加速,卻看到那個人影站了起來,這下他看的清清楚楚了,竟然是劉曉茜,她又出現了!

難道是怪責自己還沒有把錢匯給她弟弟嗎?

祝之城本想一踩油門溜之大吉,可是,他卻鬼使神差地踩下了刹車。

兩人隔著車窗對望,祝之城聽不到車子的馬達聲,隻能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怦,怦怦,怦怦怦……

劉曉茜卻對他笑了,她用手畫了一顆心,捧著送給了他,然後,她走過車頭,慢慢地朝雙江走去。

深秋的河水已經冰冷刺骨,可是,鬼又怎麽能感受得到寒冷呢?

祝之城借著車燈的光亮,看著她沒入了水中。

祝之城急忙踩下油門,心想,自己確實要想辦法把錢給她弟弟打過去了,如果一旦她懷疑自己不會給她弟弟打錢,說不定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那到時就不可收拾了。

第二天,祝之城因為有事去了灘頭古鎮的公安分局,在門口意外碰到了一個人——八字先生,隻不過,此時的八字先生不是在給人看八字,而是被兩個警察扭著進了派出所。

祝之城向所裏的熟人打聽八字先生犯了什麽事,熟人答道:“詐騙,他利用封建迷信詐騙一個老人家的錢財。”

祝之城說道:“看八字就一定是封建迷信嗎?”

“如果隻是看看八字,我們怎麽會抓他呢?他恐嚇一個老人,說老人不日將有血光之災,但隻要老人願意交出全部家財,他可以幫他化解。老人相信了,幸好被一個機敏的人發現是個精心布置的騙局,原來是老人不孝的兒子請來他做托,通過這種手段變相地將老人的錢財弄到手,可把老人給氣壞了。你說,這種人,我們該不該抓。”

“該,太該了,不過,我想想見見他,可以嗎?”

熟人很痛快地答應了。

祝之城站在八字先生麵前,說道:“你還認識我嗎?”

八字先生點點頭。

“你跟我說的陰陽劫是真的嗎?”祝之城又補充了一句,“我要你說真話。”

八字先生低下了頭,他小聲說道:“所有的鬼都是人編出來的。”

祝之城愣了,等他回過神來,八字先生已經被帶出了房間。

回單位的路上,祝之城細細地回味著八字先生的話,他的話別有深意另有所指,似乎在暗示著什麽。

“所有的鬼都是人編出來的。”

如果真是這樣,那劉曉茜的鬼魂也是假的,這樣一來,事情就很嚴重了——那個假的劉曉茜的“鬼魂”清楚地掌握著他的一舉一動,而且對他和劉曉茜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更可怕的是,“鬼魂”出現在那個水潭裏,那麽不僅意味著知道他殺了人,而且還想騙去他的錢。

這個裝鬼的人是誰呢?她為何與劉曉茜又是如此的相像,以至於自己與她近距離接觸過兩次卻沒有辨識出來。

按照“鬼魂”的計劃,錢最終會落到劉曉茜弟弟的手上,那麽,這個幕後的操縱者是不是就是他呢?

為了錢,他竟然可以放過殺害姐姐的真凶?這是怎樣一個冷血又貪婪的人呀!

可是王一峰說他見鬼又是真是假呢?如果王一峰說假話,那他在這個裏麵又是扮演著什麽角色呢?

焦頭爛額的祝之城突然希望劉曉茜的鬼魂是真的。

可是,會是真的嗎?

祝之城決定將打款的事情緩一緩,他想看看對手還會玩出什麽新的花樣。

如果能很好的抓住對手的心理,也能變被動為主動,隻是自己可能又要再背負幾條人命了,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可能再回頭,隻能放手一搏孤注一擲了。

自從上次來過祝之城辦公室一趟之後,王一峰來的次數就愈加的頻繁了,有事沒事總愛來轉悠一下,有時還在辦公室裏東看看西翻翻,看似無意,但祝之城卻是有心,都暗暗地注意到了。

這天王一峰又來找祝之城,一進門就神神秘秘地說道:“我查到線索了。”

祝之城心裏一驚,但表麵仍裝作波瀾不驚地問道:“什麽線索?”

“殺害劉曉茜的凶手的線索。”

“你可真成神探了,警察都沒查到,倒讓你給查到了, 說說,凶手是誰?”

王一峰低聲說道:“那凶手,竟然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祝之城刹時就將頭抬了起來,這句話讓他的雞皮疙瘩都瞬間起了起來,他下意識地掃了一眼辦公室的門,竟被王一峰進來時虛掩上了。

祝之城畢竟是見過風浪的人,他立馬冷靜下來,處變不驚地說道:“我不明白。”

王一峰急忙擺手說道:“啊,不好意思,我不是說您,我是說,那凶手,可能是劉曉茜的弟弟。你想想,她弟弟不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的人麽?”

祝之城鬆了口氣,雞皮疙瘩慢慢地消散了,他說道:“她弟弟?弟弟怎麽會殺自己的姐姐呢?我看了報紙,她弟弟不是常年在外地的麽,根本沒有作案可能的嗎。”

王一峰說道:“但是,她弟弟一個多星期前曾經回家一趟過,雖然在她姐姐出事的那天就返回了北京,但是法醫的鑒定也不一定就是精確的,如果他采用了 一定的手段使屍體的腐壞延遲,就能夠使法醫做出錯誤的判斷。”

“是嗎?那你說說他有什麽動機。”祝之城又假裝饒有興趣地說道,“這事被你這麽一說,我倒是覺得越來越有意思了。”

“她弟弟不是要在北京買房子麽,缺錢,找劉曉茜要,可她哪有那麽多錢,於是弟弟就想賣掉老家的房子,他們老家的房子地段不錯,離岩口鎮的街道不遠,房子雖然隻有兩百多平米,但是依山帶水,而且帶了一個很大的院子,有個城裏的富翁想出高價買下,建個小別墅。我還特意去調查過,確實是個好宅基地,山清水秀,難得尋到這樣的一方好宅基地了。可劉曉茜死活不願意,我估計,她弟弟就是因此動了殺心。”王一峰做了一個殺頭的動作,幹淨利落。

祝之城歎了口氣,說道:“這弟弟也太狠心了。”然後又裝出很關心的樣子說道,“他如此的心狠手辣,那你可得小心點。”

王一峰大義凜然地說道:“為了給曉茜報仇,我萬死不辭。”

祝之城看著他執拗的樣子,更加的憂心忡忡了,這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人,如果發現不是劉曉茜的弟弟幹的,勢必會轉移調查方向,如此一來,自己始終受到他無形的威脅。

王一峰走了之後,祝之城思來想去,決定去暗中接觸一下劉曉茜的弟弟——那個一直隱藏在暗處的冷血人物。

劉曉茜的弟弟叫劉曉陽,現在依然還留在老家,第二天,祝之城以去市裏洽淡業務為由和一個副鎮長去了邵陽市,到市裏之後又借口說要離開幾天,副鎮長“心領神會”地笑了一下,說道:“你放心去吧,這邊的事我可以搞的定。”

祝之城於當天晚上帶著裝備悄悄地潛伏到了劉曉陽家的附近,試圖找到最佳地點通過望遠鏡觀察著屋裏的一舉一動。

劉曉陽家的門窗始終緊閉,但有間房的燈光一直亮著,祝之城看到劉曉陽和劉曉茜的“鬼魂”正在商談著什麽,途中“鬼魂”接了一個電話,她的舉手投足和劉曉茜一模一樣。

祝之城頭皮刹時就炸了,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陷入到了一個巨大的陰謀之中,而這個陰謀的設計者,卻是一直在自己身邊的情人——劉曉茜一手製造的。

祝之城推測,自己殺死的那個女孩可能不是劉曉茜本人,而是劉曉茜找來的一個替死鬼,或許她讓那個替死鬼特意去整了容,穿上她的衣服,模仿著她的語氣神態,使他一時沒有發現破綻。

祝之城細細地回想殺死劉曉茜那天晚上的情景,在天黑之後他悄悄地來到兩人的秘密愛巢,這個小區規劃做的很大,但由於開發商資金鏈斷裂,所以隻建了一期的三棟房子,孤零零地矗立在灘頭古鎮的郊區,剩餘的土地漸漸地長出了茂盛的荒草,時有野貓出沒,成了小動物們的避難所。由於交通不便,所以入住的住戶也比較少,物業公司維持了兩年也撤出了,因而到了晚上就變得冷冷清清的。

祝之城悄悄地上了樓,這些年他來到這裏一直都很注意,一般他比較晚才過來,與劉曉茜纏綿完就走,絕不拖泥帶水,更不可能過夜。所以在劉曉茜死後,警察和鄰居也都沒有發現他們的關係。

進屋之後,劉曉茜的臉色很不好,她賭氣地背對著他,祝之城知道是因為自己不大情願給她弟弟買房子的錢而生氣,於是柔聲地哄著她,但劉曉茜卻一反常態,像個被點著的炸藥包,與他爭吵著,到最後竟威脅要將兩人的關係公之於眾,讓他身敗名裂,自己一時失去了理智,將她失手打死。

現在想來,劉曉茜那天晚上確實有點不大對勁,與平常比較簡直判若兩人。

而他們能準確地找到自己的拋屍地點一定在自己的車上做了手腳,這對於劉曉茜來說實在是太容易不過的事情了。

為什麽被朋友傷害遠比被敵人傷害要深,因為他比敵人更了解你的要害。

越是親密的人,一旦反目,其傷越深,其恨越重。

當然,這世上即使有再多的背叛,也依然存在著純潔的牢不可破的友情。

七天之後,劉曉茜將替死鬼的屍體轉移到容易被人發現的雙江灘頭古鎮河段附近,然後王一峰“誤打誤撞”地第一時間認出了是“劉曉茜”的屍體。

想到這裏,祝之城不禁皺起了眉頭,王一峰和劉曉茜究竟是不是一夥的?

暫且拋開這個疑問,祝之城繼續梳理著思路,劉曉茜的屍體被發現之後,他回家裏吃飯,卻恰好碰到一個八字先生說他有陰陽劫,八字先生說“所有的鬼都是人編造的”,那麽,八字先生是劉曉茜指使的嗎?

自己聽信了八字先生的話,所以前去拋屍地點,果然碰到了劉曉茜的鬼魂!現在想來,如果真的有鬼魂的話,那她在之前的時間裏為什麽不來找自己?隻怪自己當時被嚇糊塗了,所以失去了應該有的判斷能力。

劉曉茜出殯之後,王一峰“適時”地出現在他麵前,敘述著一個恐怖的經曆,加深了自己對於劉曉茜鬼魂的印象。又是王一峰,為什麽他總在關鍵時刻就出現呢,並且都是有利於劉曉茜的一方,真是讓人琢磨不透呀。

之後祝之城遲遲沒有打款,所以劉曉茜的鬼魂就再次出現了,祝之城堅定了他們的目的就是他的錢的推測。自己通過種種手段斂取的巨額財富怎麽可能讓這個女人如此輕易地拿去,沒門!

此時已是深夜,那間一直亮著燈的房間也熄了燈,祝之城看到劉曉茜走出了那個房間,去了另一個房間,很快也關了燈。

他們應該都睡了,祝之城收起望遠鏡,他決定深入虎穴,一探究竟。

但祝之城走到一半又停了下來,他即使證明了自己的推理是正確又能怎麽樣了,自己照樣是個殺人犯,如果繼續殺了他們兩個,則會使事情越來越難以收拾。

祝之城決定打開另一個突破口,那就是王一峰。

如果王一峰不是他們一夥的,他真的隻是因為對劉曉茜的愛所以癡迷地沉醉於尋找真凶不可自拔,那他就是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甚至自己可以借刀殺人之計;如果王一峰是他們一夥的,那自己就得再想對策。

祝之城祈禱王一峰不是他們一夥的,然後連夜在岩口鎮租了一輛車返回了邵陽市區。

一到賓館,他就直奔地下停車場,在自己的車裏一番尋找,找到了一個微型的跟蹤器。

祝之城並沒有破壞跟蹤器,既然這是對手陰謀的一部分,自己何不將計就計呢?

想到這裏,祝之城不禁為自己的老謀深算而感到興奮了。

從邵陽市回來以後,祝之城從王一峰的同事那裏有意無意地打聽起了王一峰的感情生活,言外之意似乎有想介紹女孩子給他,但他的同事都表示不大可能,說他們也曾經給王一峰介紹過幾個,但王一峰都拒絕了,他說他的心裏隻裝著一個女孩。同事既讚歎著他的執著,又同情他苦逼的單相思。

祝之城覺得王一峰說的可能都是真的,他不大可能和劉曉茜是一夥的,而他所說的見過劉曉茜的鬼魂說不定真的隻是一場夢境而已。

借刀殺人之計漸漸地他心裏開始完善,終於,他覺得無懈可擊了,於是,在王一峰再次找他訴說的時候,他開始了自己的完美計劃。

祝之城說道:“你想不想再見到劉曉茜,或者準確的來說,見到劉曉茜的鬼魂?”

王一峰點點頭說:“我想。”

“我以前聽一個雲遊的法師說過一個見鬼的方法,就是取屍體的一縷頭發,於午夜十二點對鏡梳理,鬼魂就能在鏡子裏出現。不過……”狡猾的祝之城故意停住不說了,他在等待著王一峰的上鉤。

王一峰果然焦急地問道:“不過什麽?”

祝之城這才有些為難地說道:“不過這個方法有點危險性,一是掘墳開棺非常人之所為,還有觸犯法律的危險;二是一旦鬼魂見麵之後留戀人間美好不願重返陰間,從未被鬼魂纏上,則很難脫身。你要三思。”

王一峰激動起來,說道:“難道真實版的人鬼情未了就要在我身上上演了麽?自從上次與曉茜的鬼魂偶遇之後,我再也沒能見到她的鬼魂,日思夜想都不可得,如今有這樣的好辦法,我一定不會放過的。謝謝祝主任。”

王一峰抽身要走,祝之城囑咐道:“這事萬萬不可讓別人知道,原因嘛,你懂得。”

王一峰頻頻點頭說道:“我懂,我懂。”然後屁顛屁顛地出去了,殊不知,一張無情的死亡之網已經向他撲來。

當天晚上,祝之城悄悄地跟蹤著王一峰,確定王一峰抵達劉曉茜的墓地並開始掘墳之後,他用從小偷手裏買來的手機給劉曉陽打去電話,他隻說了一句話——

“棺材裏的秘密就要揭曉了,我正在掘墳開棺。”

然後他掛斷了電話,將手機扔進了一旁的山塘裏。

他敢肯定,劉曉茜和劉曉陽一定會趕過來的。

而現在他要做的,就是一邊監視著王一峰的行動,一邊等候著劉曉茜姐弟倆的到來。

深夜的墓地隻有王一峰勤奮地掘墳發出的聲音,林立的墓碑靜靜地矗立,像是在默默地注視著王一峰魯莽的舉動。

借著月光,祝之城遠遠地看到有兩個人上了山,他用望遠鏡看了一下——是劉曉茜姐弟倆,看來自己的推理一點都沒有錯。

王一峰已經完全刨開了墳,此時的他就要打開棺材了,心情不免有些緊張,但為了能和劉曉茜共續人鬼情緣,他開始費勁地撬著棺材釘,一根,兩根……

按照規定,棺材一共要釘七根棺材釘。

就在他專心致誌地撬第七根棺材釘時,一根繩套勒住了他的脖子。

王一峰開始劇烈的掙紮,但終究無濟於事,他被活活地勒死了。

祝之城不無惋惜地在心裏歎道:隻可惜,癡心相思情郎被人利用,一直到死都沒有明白究竟是怎麽回事。

勒死他的是劉曉陽。

劉曉茜上前看了一下,當她發現開棺的人竟然是王一峰時不禁大吃了一驚,心中隱隱覺得有點不對勁。

祝之城適時地關閉了攝像,他心滿意足地從灌木叢中走了出來。

“曉茜,很高興能再次看到你,前兩次你那麽勇敢地沉入水中,我真有點擔心你會被凍得感冒了。”祝之城學著電影裏黑幫老大的樣子,還鼓了幾下掌。

劉曉茜懊惱地說道:“我就說不能和你玩太多的花招,直接勒索你好的多,不過,現在我們二對一,你處於下風哦。”

“是嗎?”祝之城哈哈一笑,“既然我敢要你們來,肯定是有十足的把握的。”

劉曉陽惡狠狠地說道:“姐,一不做,二不休,不如幹脆連他也殺了。”

祝之城笑道:“殺了我?不覺得這樣兩敗俱傷的辦法太魯莽了嗎?不如,我們來做個交易如何?”

“什麽交易?”

“我殺人時你們肯定攝了像,同樣,你們殺人時我也攝了像,一命換一命,不,是我一命換你們兩命,咱們扯平了,誰也不欠誰的,就當這事從來沒有發生過,怎麽樣,是不是一個GOOD IDEA?”

就在劉曉茜姐弟倆小聲商量之際,一支短箭從暗中射出,正中劉曉茜的胸口,劉曉陽見狀,怒火中燒,抽出刀子就朝祝之城砍去。

祝之城慌忙抽刀迎戰,嘴裏卻喊著:“不是我幹的,你冷靜點。”

劉曉陽哪裏還肯聽得下去,揮刀狂砍,祝之城暗暗叫苦,自己千算萬算,本以為萬無一失,卻還是棋差一著,沒料到陰謀的背後還隱藏著連他都無法想到的人。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個人究竟會是誰呢?

但祝之城已經無暇想的太多了,劉曉陽瘋了一樣地要和他拚命,事已至此,他得先解決了劉曉陽才能麵對隱藏的最深的那個人。

劉曉陽雖然勇猛,但畢竟因為失去了姐姐而方寸大亂,被祝之城砍中了要害,倒地不起。

祝之城也負了傷,他跑到劉曉茜的麵前,看她還有沒有呼吸。

這時,那個人終於走出了陰影,赫然竟是——

祝之城失聲叫道:“怎麽會是你?”

劉曉茜發出微弱的聲音:“一切都是她策劃的……”

藍玉笑道:“為什麽不能是我?”

原來,祝之城雖然斂取了巨額財富,對藍玉卻比較吝嗇,每月隻給她一筆固定的錢做日常開支,藍玉不能生育,擔心自己日後年老色衰祝之城一旦變心就將一無所有。

所有因為利益而結合的婚姻都是脆弱的,而利益的直接體現就是錢,大筆的錢。

於是,藍玉找到了祝之城的小三劉曉茜。

對於丈夫的出軌,作為妻子的自己又怎麽會不察覺到呢?隻是為了生活她忍氣吞聲裝作不知道而已。

劉曉茜之前雖然顧慮重重,但經不起藍玉的**,答應和她聯手,並且商定,祝之城的錢到手之後,兩人平分。

藍玉在色情場所找了一個和劉曉茜的臉蛋身材頗為相似的女孩,給了她一大筆錢做定金,騙她說要她做一回小三破壞別人家庭就可以拿到剩下一半的錢,女孩信以為真。然後藍玉讓她去做了一個整形手術,第一次和祝之城見麵就做了替死鬼。

那個八字先生是藍玉找來的,當她通過微型跟蹤器知道祝之城要回家的時候,就讓八字先生適時地出現,即使祝之城不主動叫住八字先生看八字,憑八字先生的三寸不爛之舌,也能和祝之城搭上話的——所以,當祝之城在派出所見到八字先生的時候,八字先生隱晦地說出了背後的陰謀,但他不能明說,因為,他害怕自己又背上另一宗詐騙的罪行。

從水中浮出的“鬼魂”自然是做過手腳的,一個很簡單的上升工具即可,但是在夜裏,祝之城又怎麽能看得到那套隱藏在水底的工具呢?更何況,當時的他是多麽的恐懼和慌亂。

一切都在藍玉的計劃中進行,有一天晚上,藍玉甚至聽到了祝之城在夢話中做的保證,“曉茜,你放心,我會盡快去打款的,讓你在九泉之下安息。隻是,我得想個兩全其美的方法才行,既打了款,又不讓你弟弟有任何的懷疑。”

這本來隻是一句夢話,卻讓藍玉覺得吃下了一顆定心丸,她對於祝之城遲遲沒有打款沒有起任何的疑心,還以為他在想那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殊不知,祝之城已經有所察覺,並開始實施自己的借刀殺人之計。

劉曉茜說道:“城城,我好冷,抱緊我。”

祝之城下意識地抱緊了劉曉茜,這一幕讓藍玉看在眼裏,不禁怒火中燒,她舉起了手中的弩。

“都去死吧。這下好了,你們是自相殘殺,都死光了也好,錢財就都是我一個人的了。”

說著,藍玉扣下了弩的扳機。

一陣劇烈的疼痛刹時傳遍祝之城的全身,他低頭一看,短箭沒入了他的胸口,隻有寸許還在外麵。

劉曉茜滿足地閉上了眼睛。

藍玉氣的嗷嗷大叫,正要衝過來,卻突然感到腦袋傳來一陣劇痛,用手一摸,原來腦袋被人開了瓢。

她軟軟地倒在地上。

背後是鮮血流了滿臉的劉曉陽,他惡狠狠地說道:“姐姐,我為你報仇了。”

而祝之城剛才說那番話不外乎是看到劉曉陽慢慢靠近藍玉而故意分散他的注意力而已。

劇痛再一次襲來,他感到視線開始變得模糊,月光看不見了,遠處的山看不見了,近處的樹木看不見了,倒在地上的妻子的屍體也看不見了,他下意識地更加摟緊了劉曉茜,喃喃說道:“曉茜,等等我,我們一起走。”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所有為不正當利益而爭奪的人都應當得到這樣的下場。

當太陽再度升起的時候,王一峰悠悠地醒轉,他頭痛如裂,他隻記得自己按捺住興奮的心情要打開第七根棺材釘的時候被人勒住了脖子,然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王一峰掙紮著走出了墳墓,卻看到了四具屍體和滿地的鮮血,不禁大吃一驚,再一辨認,這不是祝之城和他的妻子藍玉以及劉曉茜姐弟倆嗎?

他顫顫巍巍地撥打了110報警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