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血染冥琴
冥雀
午夜，黑暗與寂靜如同一雙有力的大手，死死地捂著人的口鼻，窒息感倍增。
山洞外，為了隱蔽，蘇威脫下了金黃色的道袍，換上了全黑的夜行衣。他不敢點火，隻能依靠前方蘇嬋手中的微弱燈光，勉強辨路。
蘇嬋的腳步很快，蘇威跟起來有點吃力，他緊緊攥著手中的黃符，時不時地向後看去，因為在黑暗中，危險無處不在。
忽然，一聲清脆的金屬碰撞聲從蘇威身後響起，警覺地他迅速抽出桃木劍抵在身前。
可向後看去，什麽都沒有。
“你跟著我幹什麽？”蘇嬋的聲音從蘇威背後響起。
蘇威長舒了一口氣，拍著自己的胸脯：“你可嚇死我了，能不能別再跟師兄玩這樣的把戲，我知道你投擲暗器的本事是一流的。”
“我、我不幹什麽！我就是想來走走，那你呢，你又來幹什麽？大半夜的，一個女孩子家鬼鬼祟祟地來到這偏僻陰暗的山洞裏，是要來私會哪個情郎啊？”蘇威提高了聲音反問道。
蘇威和蘇嬋同出一門，自幼蘇威就喜歡蘇嬋，對她照顧無微不至，可蘇嬋對蘇威並沒有男女之情，隻有兄妹之好。
平日裏蘇威總是對蘇嬋噓寒問暖，但每次蘇嬋都是蜻蜓點水地應付一下了事。蘇威為了陪在蘇嬋身邊，發奮學習，考了不錯的分數，才和蘇嬋進了同一所學校，變成了同班同學。
蘇嬋用力地踢了蘇威一腳，憤怒地說：“別來煩我，我有正事要做！”
“啾啾”，一聲聲淒厲的鳥鳴接連響起，蘇嬋從口袋裏掏出一把朱砂向前方的黑暗中撒去，隨後拉起蘇威就往山洞外麵跑。
山洞外，陰風呼嘯，刺骨的寒冷使兩人更加清醒。
借著朦朧的月光和蘇嬋手中的微弱燈光，洞口處的情景讓兩人的前額不禁滲出點點冷汗。
一具具泛著血光的鳥骨揮動著骨翅，口中發著刺耳的鳴叫，快要穿透人的耳膜，迅速向兩人的方向飛來。
蘇威顫抖著咬破中指，塗在桃木劍上，牙關打著顫說：“衝、衝我來！師妹你先走。”
蘇嬋一把推開蘇威，雙手各拿出一把厚厚的黃符，在手中撚開，像是兩把黃色的折扇一樣，口中念念有詞：“靈寶符命，普告九天，邪魅退散，疾！”
黃符像下雨一樣快速落下，一具具殷紅的鳥骨被黃符貼中後，身上冒出了滾滾黑氣，最後落在地上，褪回了原本的白色。
一具具白森森的鳥骨，在月光照耀下，依然格外詭異。
“師妹，真有你的。”蘇威吮著剛才被咬破的中指，傻笑著說。
一波已平，但陰風還未停，就說明山洞中還有更可怕的邪物。
蘇嬋拉著蘇威快步離開：“我們快點離開，這地方很危險，再不走可能小命都要丟在這。”
尋幽魂
回學校的路上，蘇威不停地纏著蘇嬋，一遍遍地問她那山洞裏到底有什麽，師父是不是又交給她什麽秘密任務了。
蘇威是男孩，天生陽氣重，驅鬼有優勢，師父本想把畢生所學都傳授給他，可惜他不求上進，學藝不精，心性浮躁。反倒是蘇嬋深得師父真傳，她溫柔如水的外表下，藏著一顆堅毅果敢的心。
跑了半天，蘇嬋都一言不發，終於，她忍不住了，停下腳步，指著蘇威的鼻子問道：“你到底對瑩瑩是不是真心的？”
蘇威大腦瞬間一片空白，愣在了原地。付瑩是蘇嬋的好閨蜜，從小玩到大，同時也是蘇威的女朋友，兩個人交往了沒有太久，但付瑩從小時候就喜歡蘇威，蘇威幾句平淡如水的表白，就把付瑩感動的天翻地覆，兩人也就順理成章的走在了一起。可是蘇威和付瑩在一起的最終目的就是為了接近蘇嬋，他想要向蘇嬋證明自己是很有魅力的，僅此而已。
蘇嬋的一番話讓蘇威的腦海中翻騰起了關於付瑩的記憶，不過記憶的篇章到五天前就斷了。
“她是不是出了什麽意外？”蘇威掏出手機，準備撥打電話。
蘇嬋一把奪過手機，狠狠地甩了蘇威一個耳光，大罵道：“你真沒有良心！你知不知道瑩瑩現在變成了什麽樣子？”
蘇威的心中現在像是有萬千個火把在燒一樣，痛苦又焦急，他急迫地想知道付瑩現在的狀況。
“瑩瑩現在已經變成了鬼魂，我們現在當務之急就是要趕快尋找到她的魂魄，現在的她毫無反抗之力，又很虛弱，如果不盡快找到她的話，萬一她被什麽修煉邪術的人捉走以後，後果不堪設想。”蘇嬋依舊一臉憤怒。
蘇威急得在地上走來走去，忽然停下了腳步：“這個我知道，人的魂魄死了以後，都會去一個讓她記憶深刻，流連忘返的很重要的地方。”
“你們第一次約會是在什麽地方？”蘇嬋問道。
蘇威轉了轉眼珠，向校園後的樹林中跑去。
風吹得樹葉發出沙沙的響聲，讓人聽了不禁發瘮。蘇威和蘇嬋小心翼翼地走在樹林中，觀察著周圍的動向。
忽然，蘇嬋停下腳步，用手抓著蘇威的頭發，用力地拽了一下。
“哎呦”，蘇威疼得直叫：“你幹嘛啊？”
蘇嬋沒有理會他，而是拿出一張黃符，將手中扯下的幾根頭發包裹進去，口中念念有詞：“靈寶符命，普告九天，覓魄尋魂，引！”
一股無名之火將黃符點燃，一縷青色的煙緩緩升騰，飄向樹林深處。
蘇嬋和蘇威跟著那縷青煙，走了好久好久。
終於，在一棵樹旁，兩人發現了正抱著樹，癱坐在地上的付瑩，身形黯淡。
付瑩個子矮小，身材較胖，但是相貌可愛，也頗受人喜歡。
看到了蘇威後，付瑩強撐著身體準備站起來，蘇嬋走過去扶住了她，聲音帶著哭腔說：“瑩瑩，你受苦了。等我找到千陽劍，一定完成你的心願。”
“野鬼，哪裏逃！”一個聲音從付瑩身後響起。
蘇嬋循著聲音看去，一個男孩手中正拿著一張黃符，向著付瑩的方向跑來。
千陽劍
“我終於知道你魂魄為什麽如此虛弱了，原來是他！”蘇嬋給了蘇威一個眼神，蘇威趕忙過來扶著付瑩，滿眼地心疼。
蘇嬋一個箭步上前，三下五除二就擒住了那個男孩，將他一腳踢倒在地。
蘇嬋抓起他的衣領，舉起拳頭說：“她是我們的朋友，剛才你是不是用黃符傷過她？看我今天不打的你滿地找牙！”
“別別別！我這有個寶貝，我把寶貝給你們，你別打我！”男孩一隻手護在額前，另一隻手從口袋裏掏出一把短劍，遞給蘇嬋。
“這是我撿的，一看這上麵的紋路，就絕非凡品。”男孩一臉驕傲。
蘇嬋麵露喜色，對著付瑩說：“瑩瑩，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千陽劍在這！”
“千陽靈劍，增壽還魂，幽魂入劍，收！”付瑩的魂魄化作一縷青煙，飄進了劍中。借著月光，可以看到那把隻有三寸的青銅短劍泛著金色的光芒，劍身複雜精細的符咒紋路，讓人看了不禁心生畏懼。
“原來用這鏡子就能收了她啊。”男孩在一邊嘟噥道。
蘇威狠狠地瞪了男孩一眼，男孩便不敢再說話了。
經過詢問，原來男孩隻是學校中的一名普通學生，無意中發現了這麵銅鏡和遺落在鏡旁的幾張黃符，又恰巧遇到了付瑩的魂魄，就壯著膽子想著做一次“驅鬼大師”，收一次鬼。
蘇威盯著那麵鏡子看了半天，歎了口氣，對著蘇嬋緩緩說道：“師妹，這次到底是怎麽回事，這次你可以和我說了吧。”
看著此刻蘇威難過的深情，蘇嬋的氣也算解了一部分，她將事情的經過娓娓道來：
曾經，這裏還沒有建造學校，是一片荒地。附近的山洞中住了一個作惡多端、道行高深的惡鬼，惡鬼晝伏夜出，殘害附近的人們和動物，正巧我們的師祖路過此地，看著終日心惶的人們，心生憐憫，就用盡渾身解數，終於將那惡鬼封印在了山洞深處。那惡鬼傷人太多，戾氣太重，普通道術符法根本無法鎮住他，師祖無奈隻能拿出鎮門之寶萬陰琴鎖住那惡鬼的魂魄，讓他永世不得離開那個山洞。因為鎮門之寶很重要，要世代守護，所以師祖就在附近定居。日子久了，會有一些飛禽走獸不小心進入那個山洞中尋找食物或定居，那惡鬼就吃掉了那些動物，依靠著那少之又少的血氣去恢複法力，終於，他的法力恢複了一部分，可以足夠他去操控一些殘骸去尋找一件至關重要的東西——千陽劍。想要完全掙脫封印，就要用千陽劍去斬斷萬陰琴的琴弦。千陽劍本在師父手中，一天晚上，師父熟睡，沒有防備，千陽劍被惡鬼所操縱的白骨們帶走了。那時正好被我撞見，我一路緊跟著那堆白骨到了山洞深處，受了重傷才從惡鬼手中奪回了千陽劍，可那惡鬼歹毒至極，刮起一陣陰風將千陽劍吹得不知去向，我苦苦尋找也沒有結果。
“可瑩瑩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啊？”蘇威一頭霧水。
蘇嬋長長地歎了口氣：“萬陰琴本性極陰，如果想破除的話，除了用千陽劍去毀掉，還有一個辦法，就是吃掉一個陽年陽月陽日陽時生的男子，用至陽之氣去破除，而你就是這個男子。付瑩為了保護你，甘願犧牲自己的性命，啟動千陽劍，徹底消滅那個惡鬼，因為千陽劍屬陽，恰好需要一個極陰之物去開啟，而付瑩正好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曾經我們的師祖沒有徹底消滅惡鬼的原因就是沒有這樣一個女子出現，可能就是命運安排了你們兩個相遇，也安排了她這樣愛你，這樣為你默默付出。”
以陰引陽
“事不宜遲，那我們快動手吧！”蘇威的眼眶泛紅，淚水在眼眶裏一直打轉。
蘇嬋搖搖頭：“不行，要等到明天，現在不是最佳時機，明天是朔日，天空沒有月亮，陰氣最弱，除去惡鬼的幾率會最大！”
一旁的男孩開口了：“你們都好厲害，都是道術世家，我一直以來也想學一些驅鬼的道術，請問可不可以拜師學藝？我叫李小凡。”
蘇威擺了擺手，可蘇嬋的眼珠一轉，說：“好的，正好我們明天缺一個幫手，到時候聯係你。”
李小凡欣喜無比，一路上，蘇威一直低著頭，心情沮喪。
忽然，蘇威舉起拳頭，揮向了身邊的蘇嬋和李小凡，兩人正相談甚歡，根本毫無防備，雙雙被打倒在地。
蘇威快步回頭跑去，速度極快，像是打了雞血。
“糟了！以陰引陽，今晚就要滅了那惡鬼，事不宜遲，快！追上他！”蘇嬋拉起李小凡，快步向前跑去。
蘇嬋遞給李小凡一圈墨鬥線，說：“想辦法幫我用這個綁住他！”
李小凡跑步速度極快，蘇嬋的嘴巴幾乎張成了“O”字型。三下五除二，蘇威的全身就被墨鬥線纏了個遍，倒在了地上，他滿眼血紅，呆呆地望著前方。
蘇嬋拿出八卦鏡在蘇威的前額照了一下，他才恢複正常。
“你怎麽跑的那麽快！”蘇嬋驚訝道。
李小凡撓了撓頭：“俺家以前是農村的，天天幫著爸媽幹農活，出苦力，追雞趕鵝的，整天腿腳都不閑著，自然跑得快，嘿嘿。”
蘇嬋對著李小凡豎起了大拇指，這時蘇威清醒過來了。
“那惡鬼已經開始行動了，不等明天，現在就去！”蘇嬋跟蘇威簡述了一下情況，拉起他快步奔向山洞。
山洞外，蘇嬋拿出一把短劍遞給李小凡，說：“一會兒見到惡鬼以後，一定要將千陽劍設法刺進他的心口，切記！到時候我再用黃符鎮住萬陰琴，徹底滅了他！”
血染冥琴
三人走進了山洞中，黑暗像一張巨大的帷幕，將三人重重包裹住，前方隨時可能出現未知的危險。
微弱的燈光照耀著前方，一路上並無危險，非常安靜。可往往暴風雨來臨前，海麵總是異常的寧靜，靜得可怕。
山洞最深處，一張古琴橫在一塊石頭上，旁邊堆滿了各種枯骨，腐臭的血腥氣味撲麵而來。
“嘿嘿”一聲桀桀的怪笑從三人背後響起，讓人頭皮奓開。
李小凡臨危不懼，回過頭去，掏出千陽劍順勢刺進了惡鬼的心口。
惡鬼青麵獠牙，雙眼空洞，幾隻蛆蟲還在其中蠕動著，汲取著裏麵僅存的血肉。
蘇嬋將背包塞給蘇威，說：“你平時學藝不精，我來吧！”她快步走近萬陰琴，咬破手指，塗在黃符上，剛要貼在琴上時，一隻冰冷的枯手緊緊地抓著她的脖子，將她提了起來。
蘇嬋僵硬地轉過頭，發現李小凡已經被擊倒在地，靠在牆上，嘴角滲著鮮血，身旁還躺著一具枯骨，此刻的惡鬼手中拿著千陽劍，開裂的嘴角綻出詭異的怪笑，淌著惡臭的黑水。
“枯骨術！”蘇嬋勉強從口中擠出了幾個字。
“哈哈，你們的小把戲和我玩還是太嫩了，這麽多年了，隻有一個人進過這個山洞，他的骨頭我一直沒有舍得用，今天終於派上用場了。”惡鬼哈哈大笑。
蘇嬋抬起手，將一張黃符貼在自己身上，瞬間，惡鬼手中的蘇嬋變成了一個稻草人，稻草人的額前貼著一張黃符。
“移形換影符！你們騙我，這劍也是假的！”惡鬼大驚失色，一把捏碎了手中的“千陽劍”。
蘇嬋猛地從惡鬼背後出現，拿出一張黃符迅速貼在惡鬼額前，口中念念有詞：“靈寶符命，普告九天，定魂攝魄，定！”
“快！這定身符隻能用一會兒。”蘇嬋拿出背包中真的千陽劍，喚出了付瑩的魂魄。
付瑩走到萬陰琴前，緩緩坐下。
“其實真正消滅惡鬼的方法，就是用千陽劍刺進至陽男子體內，流出至陽之血，滴在萬陰琴上，再由至陰女子彈奏一曲送魂曲，善人會被送到忘川河畔，飲下孟婆湯，投胎再世為人，而邪魅則會被送往十八層地獄，受十殿業火的炙烤，永不超生。萬陰琴是至陰之物，常人根本無法觸及，隻有至陰女子的魂魄可以彈奏。事不宜遲，我們快開始吧。”蘇嬋說。
黃泉琴音
蘇威拿著千陽劍，看著虛弱不堪的付瑩，用力刺入了自己的胸口，鮮血一滴滴地留下，他懺悔的眼淚也一滴滴地落下，滴在了琴弦上，也滴進了付瑩心裏。
“瑩瑩，對不起，我辜負了你，我是個人渣啊。”蘇威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個巴掌。
付瑩用力地搖著頭，眼淚簌簌地落下，她將手輕撫在血紅的琴弦上，彈奏起送魂曲。
一股無名之火從惡鬼身上燃起，淒厲的哀嚎伴著美妙的琴聲回**在山洞中，終於惡鬼化作了一縷黑煙，伴著陣陣陰風消失在了山洞中，同時，付瑩的魂魄也黯淡不已，接近虛無，她看著蘇威，眼中充滿了不舍與留戀，最後，她向著蘇威甜甜地微笑了一下，化作了一縷縷青煙，漸漸消散。
一縷細細的青煙順著琴弦繞了幾圈，消散不見。
蘇威跪在地上，泣不成聲。蘇嬋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下輩子你還願意和瑩瑩在一起麽？”
蘇威用力地點著頭，淚水從臉頰滑落。
“投胎路漫漫，瑩瑩要走很長的路，才可投胎再世為人。剛才的萬陰琴留住了瑩瑩殘存的一魄，其他的三魂六魄要靠你每天彈奏這萬陰琴，讓琴聲回**在黃泉路上，瑩瑩的魂魄聽到你的心聲，自然會歸來，不過需要多長時間，我也不知道。”蘇嬋說。
蘇威用手輕撫著琴弦，柔聲道：“無論多久，我都願意等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