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關係曝光

他大步跨來,衣襟上的赤金色刺繡蟒袍在陽光下奪目生輝,他向她走來,每一步都像踏在她的心尖,她聽見自己心髒砰砰直跳,幾乎呆若木雞。

周圍熾熱和好奇的目光幾乎要把她吞噬,梁家母女的心更是提上了嗓子眼,梁文荷目不轉睛地盯著李熾,看著他向她走近。

腰上溫熱的大手護住腰身,李熾居然當著諸位高官夫人千金的麵,將雨鬆青一把攬在懷裏。

慵懶的,不容置疑的,宣告著他身邊的人。

“……”

一聲“我婦”簡直**起了驚濤駭浪,貴婦人們驚詫有餘,而那些燕都小姐們的芳心幾乎碎斷。

大都督?什麽時候成婚了?

這人又到底是誰?

剛對雨鬆青沒什麽好臉色的姑娘們此時麵色煞白,她們……她們怎麽知道她竟然是……

周圍交頭接耳的說話聲幾乎掩蓋不了那些千金小姐的驚呼聲,雨鬆青有些不自在,手腕攀上了他的手臂,示意他拿下來。

一雙溫暖幹燥的手伸了過來,扣住了她拉扯的小手,卻不理她,審視著李雁如,非逼得她說出原因來。

“郡主不該第一日知道她是誰的人。”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被人下了麵子,李雁如像是一口痰卡在喉嚨裏,釵頭上的珠翠被氣得泠泠作響,美目龜裂。

李熾,你就非得令我下不來台!

為了一個認識不到兩個月的女人,將她這麽多年的愛慕視為洪水猛獸?

她怎麽不知道,在黑水縣昭獄,在古蘭朵被綁架的山宅,在她被錦衣衛隨意找了一隻商船“護送”回京的時候,她便知道這個女人在昭諫心中的位置。

憑她曾經的脾氣,她肯定不管不顧要把雨鬆青弄死,可是李熾手中還有她與古蘭朵“勾結”的罪名,她不甘心也沒用。

眾人目光澄澄地都看著她,李雁如隻覺得臉上被火燒似的難堪,剛要開口,長公主淩冽的聲音就已經傳來。

“女賓席位,昭諫未免也太越矩了。”

大燕的宴席都分了男賓和女賓的席位,男賓在前院,女賓在後院,除非是主人家,否則男女賓客是很難見麵的。

眾人望過去,隻見這位大都督身上還披著官服,一身殷紅飛魚蟒服上的金線熠熠生輝,發上腰上的繡春刀在散發著它的寒意。

佩刀入席,是何用意?

李熾抬眼看著長公主,語氣並不恭敬,“特別時候,便要特別行事,長公主見諒。”

長公主蹙著眉,看著被人攬在懷裏的雨鬆青,李熾一拖一拽就將人寶貝似的圈在了臂彎裏,心下雖然疑惑,但還是給了他台階下。

“若是昭諫的貴客,那的確是我們招待不周,雁如,你還不給雨姑娘道歉。”

雨鬆青一聽,心底喲謔一聲,砸著榮王的麵子貼柯家的台階,這個長公主還真是不簡單。

“我……”

李雁如沒想到長公主會把自己拎出來擋牆,一張臉紅了又紫,紫了又紅,眼睛快滴出水來。

可李熾並不理她,腰上的手挪到手腕處,不緊不慢的替她整理了衣袍,大手一揮,後院內立刻湧進無數應天府的官吏和錦衣衛。

冷兵器相碰在一起的聲音令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們眼睜睜看著柯家被錦衣衛包圍,看著柯老太君的脖子上架上了冰冷的刀口。

“李熾!你什麽意思?”

後院被圍得密不透風,刀劍參差入列,所有人整齊劃一,聆聽李熾的命令。

他立在人前,袖手冷道:“奉天承運。”

“轟——”

環佩珠翠叮叮泠泠的聲音響了一地,所有貴婦人們和小姐們全部從自己的座位上移開,相互扶著跪在地上。

長公主鳳眼一跳,抓緊了椅上的雕花鳳尾,她貴為長公主,若隻是太子詔令她並不需要跪拜,但因此刻詔令抬頭乃皇帝禦章,乃聖旨,無人不能跪拜。

雨鬆青是個聰明的女人,在李熾開頭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便半蹲在地上,不會再大庭廣眾之下給他難做。

李熾斜斜睨了她一眼,並未多言,“戶部左侍郎柯萬東,奉命南巡查稅,勾結南省官員,返京時卷款失蹤,督查道蘭為生,任統失蹤。經審查,柯萬東,羅庭安有重大嫌疑,太子令,查封家產,舉家下獄。”

一個是柯家長子,一個是羅家長子,聽聞此消息的親眷們目光不約而同的看向了柯老太君,長公主,還有梁家人。

梁文荷卻好似聽不到任何話,一雙眼睛死死盯著李熾。

手中的細絹越握越緊,絲線崩裂。

為什麽……

她身上每一寸都如火燒,心碎如齏粉,柔婉精致的臉頰上掛滿了淚珠。

一種被背叛的感覺油然而生,梁文荷扣著丫鬟的手腕,活生生抓上幾道血紅的印記。

“姑娘……”

詞安忍著疼痛,看著自家小姐一動不動望向的目光,心頭怕得極。

“姑娘,您別看……”

“閉嘴!”

梁文荷頂著一張通紅的眼眶重重闔眼,衣袂在微風的吹拂下,顯得格外搖曳。

“所以大都督今日來,是來抄家的嗎?”

柯老太君拍響了案幾,氣急敗壞,“我柯家乃朝中清流,大都督有何證據證實吾兒卷款逃逸?此事定有蹊蹺!”

“這話與我說無用,老太君還是親自去問問柯大人。”

李熾拽著雨鬆青的手腕將她拉起,話鋒仍舊朝著柯老太君,“清者自清,又何謂徹查,若是柯大人真的無愧於心,今日壽宴,他為何不出席?”

照理說,柯萬東兩日之前就該到了燕都。

母親壽誕,宴請全燕都,可唯獨他這個長子滯留,這便是最大的疑點。

柯老太君麵色一白,求助於長公主,長公主卻避開了她的視線,又回到座位之上。

太後曾告誡她不可摻和朝政事宜才可以保全自己一生榮華,她李昉明也不是喜愛權勢之人,雖然這次是柯家蒙難,但又不是她柯家二房,與她何幹?

況且,太子下這道令,定是眾怒,若她跟錦衣衛的人對著幹,禦史那邊恐怕還會參她一筆。

這些禦史可惡的很,受了太子密令,對一手遮天,冤魂遍野的錦衣衛不聞不問,倒是對他們這種皇族貴勳緊抓不放,稍有不善就會被參奏打壓。

智者順時而謀,愚者逆時而動。她現在不願意為了柯家去觸太子的黴頭。

長公主拂袖,走一步算一步,“本宮相信大都督會給柯家一個合理的解釋,本宮不舒服,便先回府了。”

她喚了一個女官,“朱衣,你便跟隨照顧君姑。”

朱衣雖然是公主府的女官,但又不是什麽舉足輕重的人物,現在李昉明把她拉出來彰顯自己做到了“孝義”二字,自己卻退居公主府,這是什麽道理?

柯老太君一口血差點噴出來,眼睜睜看著她離席。

等到長公主離席,這些貴婦人們也不敢擅自逗留,你拉我拽著極快離開了柯家。

要變天了!

雨鬆青站在他身側,眸光打量著這些離席的夫人們,又看著強盜般闖入柯家開始翻查證據的官吏們,心頭一緊。

李熾鬆動了神色,柔聲道:“你先回府。”

“好。”雨鬆青立即應下,又偷偷詢問他,“此事嚴重嗎?”

李熾朗俊的麵容閃過一絲思索,如實回她,“若柯萬東是被人拖下水的,那自然無罪。但若他自行離開,即便是當時情況特殊,凶險萬分,柯家也難保。”

……

……

馬車上,雨鬆青剛回想著李熾的話,思緒卻被嘩嘩作響的喧鬧聲打斷。

“鬆青,是梁家的馬車。”

雨鬆青掀開窗簾與梁文荷盈盈一望,麵色平靜如水。

她與梁家本就是各取所需,梁家投桃送李讓她來柯家宴席,即便是在李雁如杖刑之時不曾來保她也實屬正常,對此,她並沒有感到多麽失落。

二樓的閣間裏,人聲鼎沸。

餘傅歡和雨鬆青對視一眼,踏著樓梯板兒,緊跟著梁文荷的腳步上去。

雅間一間又一間的掠過,最後,她的腳步停在了一處看上去極為奢侈的雅閣門口,詞安推開門,邀雨鬆青進去。

窗外絲竹聲曼曼,青竹翠蔓假作屏風影壁,屋內器具雅致,茶香盈盈飄來。

“文荷有眼無珠,竟不知雨姑娘與大都督是熟識。”

女人之間針鋒相對的觸覺一戰而發,雨鬆青極為敏銳的感受到她言辭間的意味,眼兒半眯,挽唇一笑,“阿熾性子急,我又不喜歡旁人因他對我不同。”

梁文荷麵色一冷,咬緊了唇瓣,“大都督倒是出人意料,咱們這燕都貴女無數,誰想一個都入不了眼,偏偏……”

偏偏看中了一個窮山僻壤的鄉下女人。

雨鬆青佯裝聽不懂她話裏有話,“梁小姐今日邀我來,怕不止是問我阿熾的事情吧?羅家公子如今也牽扯其中,梁小姐就不擔憂他嗎?”

擔憂,她才不擔憂,羅庭安是生是死都與她無關,可雨鬆青的話像是巴掌似的摔在她臉上,話裏話外都在提醒她自己還有一個與梁家一樣,快要被抄家問斬的未婚夫。

“吉人自有天相,羅家自有打算……”梁文荷冷颼颼一笑,“不必雨姑娘掛心。”

……

……

燕都城裏豈止是變天。

這件事情比雨鬆青預想的要嚴重,柯萬東和羅庭安失蹤之時卷走的不止是南省去年的賦稅,還有無數南省官員的性命。

三座省,竟然死了四個當朝官員,手握各縣財政現狀隸屬於承宣布政司的的兩個督糧道的官員說是下落不明。

此等驚天大案,在燕都都還是頭一遭。

錢款不翼而飛,稅收官員無疾而終,太子在朝堂上便下嚴令徹查此事,將柯家和羅家親眷全部入獄。

一時間,燕都頭頂黑雲密布。

官員小姐們停了休憩活動,停了議親,全部都在觀望這一場災禍究竟會把那些人拉下水,又會洗多少牌。

這當然是明麵上的議論,而暗地裏,那日在柯家宴席上被大都督護著的女人在燕都千金小姐中的話題簡直過分火熱,這件事情,直接傳到了太子李繼耳中。

五月二十一日,雨鬆青接到了來自東宮沈良媛的請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