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烏頭案

“我就說!老爺怎麽會中毒!定是你為了洗清嫌疑故意編造的謊言!”

楊氏見木已成舟,指著雨家姐弟哭喊道“上天有眼,我一定讓你們以命抵命!”

夥計扶著楊氏,冷聲對杜捕頭道“這下捕頭可信我們了,就是這兩日聯手害了我們東家!我親耳聽到的!還能有假!”

“聽到!”雨鬆青忽然笑了,眉目頓開,巧笑盼兮,“我還沒問你,你們東家說了什麽,你們沒進去?”

“他說……說……”

夥計支支吾吾,眼神左顧右盼。

“何老板讓他們滾!”雨簇接道“當時何老板抓著我就不放,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隻讓他滾出去。我正疑惑,但他感覺渾身顫抖,捂著胸口感覺很痛苦,他的手捂住我的脖子也越來越緊,我……就是為了自保……就推了他。”

說著,雨簇解開上衣,杜捕頭走近一看,正是一塊半月形狀的扼傷痕跡。

以手掌的寬度來看,與死者的手掌是吻合的。

雨鬆青負手走到楊氏麵前,打量這個嬌嬌弱弱的女人,然後轉過身凝視著那名夥計“我還有一件事情不解,何老板剛剛倒地的時候,怎麽你就知道他已經死了,大聲叫喚著是雨簇殺害了人,正常情況下難道不是先叫大夫過來嗎?就連我搶救何老板時,他尚且還有脈搏,你憑什麽說,他已經死了呢!”

“我……我……我看見那場麵,我就……以為是他殺害了東家。”

“不,你是認為他已經毒發身亡了,才這樣喊的。”雨鬆青笑得透涼,一雙眼睛像是滲透人心“因為算時間,他的確是該死了不是嗎?今日無論進去的是誰,何老板都會死。”

“這是何意?”杜捕頭問道。

“因為何老板的確是中毒而死,不過害死他的不是什麽砒霜鶴頂紅之類的毒藥,銀針自然檢查不出來。按照雨簇所說,他臨死之前氣血湧動,四肢僵硬,口齒已然不清,我想這是一種生物毒物,若排除蛇蟲這類較易發現傷口的毒,我猜想那是一種服用進去的毒。恰好,剛剛在楊夫人身上,我似乎聞到了這股味道。而在我救何老板的時候,同樣也聞到了這股味道。”

一股酒味。

摻雜著濃厚的附子味,就算熏香,還是衝洗不掉。

“若我猜的沒錯,夫人家裏麵現在應該還擺放著用烏頭做的藥酒沒來得及處理吧。”

楊夫人往後退了一小步,一雙美目下波濤洶湧,形色倉皇,她咽了咽口水,搖搖頭“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家老爺是愛飲一些藥酒,大夫說了他脾髒虛弱,多喝一些藥酒,輕身健體,難道還錯了?”

“楊夫人何必避重就輕,若是脾胃虛弱,喝一些藥酒的確是沒關係,可用烏頭附子做藥酒,必死無疑。”

烏頭常用於腎陽衰弱的腰膝冷痛、形寒愛冷、精神不振以及風寒濕痛,內髒虛弱的人的確可以服用,但也要是炮製好的烏頭,而不是用其做酒,讓烏頭堿的毒性揮發進酒中,烏頭堿為神經類劇毒,常用於癌症患者和白血病患者使用,正是因為為麻痹神經類毒藥,所以何老板當時根本就控製不住自己的手腳,才會緊緊抓緊雨簇。

“來人,去這楊氏家裏搜,凡是藥酒一類的東西立刻帶過來。”杜捕頭囑咐下屬,斟酌道“我記得在藥店購置的烏頭附子等藥物都會署名,藥方字據各簽署一份,既然如此再到各家藥方找找是否有楊夫人或親屬的名字。”

“杜捕頭,這位夥計的名字也可一並查了。”

她一早就覺得這人不對勁,即便不是主謀,那也參與過。

今日的事情一耽誤,她又忘了出門這一趟為了什麽,踱步到雨簇身邊,問“你還沒跟我說,今日來這裏是有什麽事情。”

雨簇不好意思摸了摸頭,“我本來……是想給你贖回那枚玉佩,可誰知道已經被賣了。”

雨鬆青月眉彎彎,有些驚訝“你有錢了?”

“嗬嗬,”雨簇不自在,小聲道“你別跟爹說,別人前日請我鬥蛐蛐,我贏回了當你玉佩的錢。”

“玉佩?”

吳辭聽聞姐弟二人的話,眨了眨眼睛,溫聲道“雨姑娘的玉佩丟了?”

“沒什麽,也不是丟了,就是沒銀子當了,沒了就沒了,現在也找不到了。”

“那玉佩對你很重要嗎?”

“不過一個小玩意。”

“怎麽不重要!”雨簇大聲道,“那是我姐姐自小佩戴的,聽爹爹說,以後是要給我未來姐夫的信物。”

“閉嘴!”

是嫌棄你姐嫁不出去了是叭!

吳辭一聽見這句話,沉靜的眼眸忽然泛出一絲光亮,卻沒說話。

出了命案,雨簇又是當事人,自然要去官府登記畫押,在還未查明楊氏的嫌疑之前,是不能離開官府的,雨鬆青也隻好陪這弟弟前往官府,可她剛一走進公堂,就看見一群錦衣華服的錦衣衛圍站在室內。

李熾坐在椅子上,微微闔眼,正在聽章縣令談論著什麽,一時沒看見雨鬆青等人走進來,還是燕暮眼疾手快,嘴也快,喜道“雨姑娘!”

他捂著屁股一瘸一拐的招呼道“你們怎麽來了?”

一行人疑惑地看著雨鬆青,隻有吳辭淡淡的走到李熾身邊三步之內,正準備跟他匯報今日之事。

李熾回頭瞥見雨鬆青,冰眸上下打量了她,麵色依舊轉過身去。

雨鬆青撇嘴等著雨簇寫好結切書,眼神卻不由自主的往李熾身上瞟去。

周圍的錦衣衛們自然發現了雨鬆青的眼神,一個個默默地站開,不擋她的視線。

倒是杜捕頭的人查的快,很快就將購買烏頭時留下的證據拿了出來,這夥計心細,以為沒有和藥家簽署買賣文書,便已了事,可藥家也為了推卸責任,讓他按手印時多按了一份,保存下來。

同時,杜捕頭的收下將放在家中的一壇藥酒抱了過來。

雨鬆青俯身聞了聞,將藥酒倒走,檢查了藥渣,用帕子將烏頭的殘留物拿了出來。

“如今算是證據確鑿了。”

烏頭量很少,但若是長期服用烏頭,可蓄積體內引起中毒,特別是肝腎功能不全的病人更易發生此類中毒。

而今日之事很簡單,雖然何老板財大氣粗,但有些方麵自然不盡人意,這楊氏也不是耐得住寂寞的人,兩人奸情已經有兩三年,可近期楊氏發現自己有了身孕,兩人就合夥商量怎麽辦,那夥計也是見多識廣的人,知道烏頭泡酒可致死。

但藥店買的烏頭都是已經炮製好的,他有一些門路,花了重金讓藥店給了他一些生烏頭,就這樣加在何老板日常喝的藥酒裏麵,日日累積。而今日之事也算是個意外,楊氏與他瓜田李下的事情被何老板抓了個正著,這何老板也是個急性子,今日下午就準備讓他們見官,要讓楊氏沉塘。

那夥計一不做二不休,昨日就在他喝的藥酒裏麵泡了一夜生烏頭,料定他今日必死。

雨簇倒是差點做了這個倒黴鬼。

雨鬆青聽著二人的陳述,倒是不意外,古代的毒藥成分雖然簡單,但耐不住有些人就是有本事能做出讓人不易發覺的毒藥出來,何況,在醫療技術,檢驗科都不發達的古代,中了毒被當做自身發病的多了去了。

就是這烏頭,若藥量何時,其實麻痹身體,作為麻醉方。

麻醉?

雨鬆青忽然一怔,轉身看著李熾,脫口而出,“大人,我有線索了!”